第6章
第6章
“你怎麼了?”
李辰看她神色不對,皺眉地問道。
“奴家,奴家,都聽官人的。”
小婢妻低低埋首下去,假裝喝湯。
李辰倒是不知道她在想些甚麼,又將碗裏的雞腿、雞翅之類夾了一堆給她。
“你太瘦了,需要進補。”
“啊?官人,不可......”
“喫!”
李辰再次命令。
小婢妻咬了口雞腿,只覺得香氣撲鼻,充實了腸胃,也溫暖了心窩。
她眼圈兒一紅,兩行清淚滴滴答答掉進碗裏,油湯泛起漣漪。
“怎麼又哭?”
李辰有些頭疼。
“奴家......只是開心,好開心!
官人真好!
嗚嗚......”
小婢妻邊說着開心,邊抽抽噎噎地,哭得更兇了。
“夫妻一體,本應相互照拂。別哭了,喫飯。”
李辰又給她夾了個雞腿。
“官人,不要......”
小婢妻慌忙搖頭。
“嗯?”
李辰皺起了眉頭。
“啊不,官人我要......”
小婢妻泣淚改口。
梨花帶雨的這一聲“官人我要”,聽得李辰心下直跳。
看來,需要快些將身體養好了!
燈下看美人,真是別樣的清秀美麗。
李辰愈發覺得,前身別的不怎麼樣,挑女人的眼光倒是凌厲,從萬千流民中淘了這麼一個寶藏女孩兒。
玉清婉卻是被他看得害羞起來,螓首愈發埋得低了,小臉兒險些要埋到碗裏去。
“之前聽你吟了大康名家安無忌的詞......你讀過書?”
李辰收攝了一下心神問道。
在院子裏射下那隻小鳥時,玉清婉脫口而出的那句“會挽雕弓如滿月”讓他十分驚豔。
這小丫頭,應該是有些底蘊的。
“幼時父親曾爲奴家聘過西賓。”
玉清婉聲若蚊蚋,細聲細氣地道。
這也讓李辰想起來了,玉清婉以前隱約說過,她家裏以前也曾是涼京大戶。
自從北莽破城之後,全家慌亂而逃。
可西衚衕時作亂,橫穿中原,截了他們南下的去路,他們不得不一路向北,進了北雁關。
逃亡路上,全家老少或是餓死或是被北莽掠走,入了北雁關時,便只剩下她一人了。
若是盛世,她現在還應該在涼京城內的書房裏燃香讀書吧?
李辰心中輕嘆。
“倒是難得。玉清婉......清婉,唔,這名字也頗有古韻。
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出自詩經某篇,對嗎?”
若有所思地點了頭,李辰順口說道。
“官人也曾讀書?”
玉清婉不覺抬起頭來,眼神驚喜地看着他。
真沒想到,他居然說出了自己名字的來歷。
“私塾讀過幾年......”
李辰輕咳了一聲,含含糊糊地道。
剛纔的知識,是上一世的積累,跟前身毫無關係!
“這名字,是奴家翻遍詩書自己起的。”
玉清婉咬咬脣,輕聲道。
“哦?”
李辰挑了挑眉毛。
“家父之前也曾給我取名爲,嬌兒,可我不喜......”
玉清婉眼神恍然了起來,想起了往事。
“玉質本脆,配嬌兒更甚,從命格上來講,顛沛流離,確實不太好。”
李辰不自覺地點頭,便宜丈人雖然愛女心切,但起的名字確實一般。
“所以,嬌兒便做了閨名,我懂事之後,擇書另取。”
玉清婉繼續輕聲道。
“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
李辰點了點頭,心有所感,念出聲來。
“有美一人,婉如清揚。邂逅相遇,與子偕臧。”
玉清婉不覺地接下去唸道。
抬頭望向李辰,平展如玉的眉宇之間有掩不住的驚喜。
官人,原來讀書也甚好?
“可惜無酒,否則夫妻對酒吟詩,倒也痛快!”
李辰略有感慨。
“心爲觥、詩做酒,歡笑解憂!”
小婢妻輕聲回道。
“夫是天,妻爲地,大被同席!”
李辰不覺地心動了一下,出言調笑。
小婢妻秀眸一瞠,瞬間低下頭去,紅透了臉。
“哈哈!”
李辰大笑。
世道艱難,惟人自憐,歡笑都彌足珍貴!
看着燈下的小婢妻,十九歲的李辰心火湧起,突然間就站了起來,長臂一舒,便已經將小婢妻整個兒抱起。
氛圍已到,吉時剛好!
“啊......官人,燈,尚未熄......”
小婢妻一手捂臉,渾身顫抖,卻不忘了另一隻手指燈。
“天黑不得眼!”
李辰哈哈一笑,已經將小婢妻抱上炕去。
流連戲蝶聚窗外,殘紅豔紅映簾中。
好一場春閨大戲。
只不過,居然有一個身影鬼鬼祟祟地來到院外,偷偷地趴在牆頭,藉着燈光,向尚有燈光的屋內望了過去。
正是傍晚村口那個身姿波浪的女子,馬蓮。
馬蓮男人被徵召北雁關去服徭役,現在生死不知。
男人不在家,原本她就閨中苦熬。
又趕上這兵荒馬亂的餓荒年,家中尚有嗷嗷待哺的孩子,日子過得着實艱難。
今天李辰揹回來的獵物算是把她嚴重刺激到了。
可是,有些婦人家中有男丁,約好明天同去入山打獵,她那服苦役的丈夫卻不知何時能歸。
夜晚回家,想着那雞,她輾轉反側,更爲飢餓。
一時間,她起了貪念,居然趁黑偷偷摸到了李辰家院外,想趁兩個人睡着時,翻Q進去偷些獵物回去打打牙祭!
可是,正當她趴在破爛的院牆外,小心翼翼地抬頭向着屋子望去時,瞬間,她就捂住了嘴。
雖然隔得很遠,可是透過那映在窗紙上的燈影兒,她看到了本不應該看到的東西。
屋子裏,李辰突然間警惕地抬起頭來,皺眉望向院外,怎麼感覺好像有人?
馬蓮嚇了一跳,趕緊轉身悄然離開。
李辰心中警覺逐漸消失,看了外面兩眼,這才繼續做自己的事情!
而馬蓮回到家中,兀自心緒難平。
輾轉反側,就是無法入睡。
好不容易她才睡着了,可她卻做了一個死去活來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