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仔細看看!”沈渡提醒慕笙:“她與你記憶中的姚娘有何不同?”
“衣服是新的,顏色更爲鮮亮!腳步輕快,不似往日那般沉悶!”慕笙仔細觀察着:“左手?怎會是左手?姚娘與我們一樣慣用右手。”
“再看!”
“衣襟!姚孃的衣襟是反的,還有她的髮髻也是反的。”慕笙攥住沈渡的衣袖:“沈公子,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沈渡盯着慕笙的眼睛,眼波微動:“姑娘可信鬼?”
慕笙輕輕地打了個哆嗦,攥着衣袖的那隻手越發緊了:“奴家膽小,公子莫要嚇我!”
“這般膽小,還敢做買賣凶宅的生意?”沈渡俯身:“姑娘這怕莫不是裝出來的?”
慕笙委屈地抿了抿脣:“奴家爹孃死的早,族親覬覦爹孃留下的那點兒薄產對奴家百般算計。爲保性命,奴家裝瘋賣傻,好不容易纔長大。十四歲那年,伯母尋了個人家,欲用奴家換取錢財爲堂兄結一門好親事。奴家不願,趁夜逃走,一路顛簸,到了安平縣。無父無母,還是個弱女子,想要衣食無憂只能做些旁人不願做的生意。”
說着說着,眼睫上就蒙上了一層水霧。
瞧她一副明明想哭卻又拼命忍着的模樣,心頭一堵,竟有些難受。活了二十幾年,沈渡不是沒見過女子哭,無論是嚎啕不止,還是梨花帶雨,都只會讓他感到厭煩。唯有眼前之人,讓他生出了一絲想要安慰的心。
“閉嘴!”話一出口立馬後悔。哄姑娘這事兒他從未做過,亦不知該如何去做。輕咳兩聲,岔開話題:“姑娘可知夢魘?”
“夢魘?”慕笙抹去眼淚:“公子的意思是我倆在做夢?那這是公子的夢還是奴家的夢?若是公子的,公子夢裏怎會有奴家?若是奴家的,公子你又怎會入了奴家的夢?”
慕笙掩口:“這莫不是說書人口中的相思夢?”
耳朵一熱,沈渡的臉又紅了。
“休要胡說,這是姚孃的夢。”
“姚孃的夢?姚娘她不是死了嗎?”往院子裏指了指:“莫非是張家老宅裏的那股煙?”
見沈渡點頭,慕笙一臉緊張地嚥了嚥唾沫:“咱們還能出去嗎?要是出不去了會怎麼樣?”
沈渡摸了摸手上的戒指,突然生出了幾分逗弄她的心思。壓低聲音,湊近她的耳朵,小聲道:“會死!”
慕笙的耳朵很白,像上好的白瓷,被熱氣一撲,泛着淡淡地紅色。視線向下,看到她的脖頸,細細白白地,難怪方纔掐着時手感那麼好。
“公子這眼神莫不是還想掐奴家?”慕笙護住自己的脖子:“奴家辛辛苦苦攢的錢還沒花呢。”
沈渡逼近了些:“都要死了,還想着錢?”
慕笙踮起腳尖:“公子有沒有聽過一句話?世間最痛苦的事兒是人還活着錢沒了,最難過的事兒是人沒了錢還在。奴家的爹孃沒了,只剩下貪心的叔伯,奴家可不想辛辛苦苦賺的錢被他們給花了。”
“不會死的!”手有些癢,忍不住在她的鼻尖兒上颳了一下:“只要消除了姚孃的執念,便能出這夢魘。”
院子裏傳來“砰”地一聲,循着聲音看去,只見姚娘緊貼着房門旁邊的那面牆壁捂着嘴巴慢慢滑落。隨着屋內旖旎的聲音,姚孃的肩膀抖得越來越厲害,直到壓抑不住發出哭聲。
旖旎聲戛然而止,張成從屋裏出來,對着姚娘就是一頓罵。未等姚娘開口,白英出來了。恍若沒有骨頭似的直接靠在張成身上,茶語道:“嫂嫂這是怎麼了?
可是在外頭受了甚麼欺負?哎呀,這籃子怎麼掉在地上了?”
姚娘抬頭怒視白英,一雙眼睛紅得厲害。
白英在張成身上扭了兩下:“表哥,嫂嫂爲何這般看着我?難不成是嫌英兒多管閒事?英兒也是爲了表哥着想,表哥賣肉那麼辛苦,嫂嫂怎能糟蹋東西呢?”
張成抬腳跩向姚娘:“看甚麼看,還不趕緊把地上東西撿起來!一天天的也不知道你能幹些甚麼!”
姚娘扶着牆壁起身,“夫君難道不該解釋一下,這青天白日的爲何與表妹在屋中......在屋中......”
張成明擺着有些心虛,反觀白英一副肆無忌憚的模樣。她先是在張成手上捏了一下,故作委屈道:“英兒想不到嫂嫂竟有這般齷齪的心思,竟會懷疑英兒與表哥有甚麼。”
說着,故意扯了扯衣領,露出脖頸上曖昧的紅痕。
姚娘哪經得住這番挑釁,當即就要撲打白英,被張成扭住手推到一邊。
慕笙見狀,想去幫忙被沈渡一把攔住:“姑娘忘了,這是夢魘,是姚娘生前所經之事,你我只可旁觀,無法干預。”
不是不能,而是無法。
攥着的拳頭慢慢鬆開,慕笙問:“公子會爲她沉冤昭雪吧?”
沈渡輕“嗯”一聲,說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若姚娘真是被謀害的,害她之人定會伏法。”
房門那邊,姚娘被張成推到牆上,眼神更爲絕望。
白英還在挑釁,她蹲下來,裝模作樣的扶了一把:“嫂嫂,你不該這般疑心表哥,英兒只是不慎扭傷了腳,讓表哥幫着揉揉。”
“白英,你無恥!”
姚娘被氣的推了她一把,白英趁機倒在張成身上。
“表哥,嫂嫂好像誤會了咱們。”白英抓着張成的胳膊:“英兒有心解釋,奈何嫂嫂不信。英兒還是從表哥家裏搬出去吧,省得壞了嫂嫂與表哥的感情。”
張成被激怒,抓着姚孃的手把她從地上拎起來:“英兒是我表妹,她腳扭傷了,我給她揉揉怎麼了?反倒是你整日胡思亂想,疑心疑鬼,還不趕緊給英兒認錯!”
姚娘被氣得說不出話來,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淌。
白英火上澆油,不僅唆使張成把姚娘關進柴房,還把門鎖了,用木板把窗戶釘得死死的。到了夜裏,白英鬼鬼祟祟出門,找了幾個乞丐,捉了一袋子老鼠把它們放進柴房。可憐姚娘被老鼠嚇得哇哇大叫,拼命拍打着門窗想要逃出,奈何門窗都被鎖死,只能絕望地等待天亮。
張成聽到了姚孃的呼救,卻信了白英的話,以爲姚娘心懷怨憤故意折騰,不僅不去查看,反倒讓白英將其多關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