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妻子回了孃家,作爲丈夫的張成爲何不去尋?”沈渡道:“還有那個表妹白英,爲何出現在張家?姚娘與張成置氣,可與此人有關?她的證詞能否採信?”
“這個......”柳懷安與黃柏對視一眼:“大人尚未成婚,不知這夫妻間偶有爭吵是正常的。莫說只回家兩日,就是回去半月都是正常的。至於這白英,本是出嫁之人,因夫婿亡故,被婆家所不容,這才投奔其表兄張成。”
沈渡屈指,在卷宗上彈了兩下:“繼續。”
“依據現場痕跡,結合張成與白英二人的口供可以認定姚娘是與他人在老宅廝混。經由仵作勘驗,姚娘死時,腹中已有胎兒,約莫兩個多月。”黃柏道:“姚娘與張成成婚多年未有子嗣,若這孩子是張成的,姚娘必會告知。然,張成並不知此事。”
姚娘與人廝混有了孩子,眼見着肚子越來越大,自是要找孩子的生父商量。他們約在張家老宅相見,歡好後起了爭執,怕姚娘說出他的身份,引來官司,一不做,二不休,乾脆拔了姚孃的舌頭。
姚娘不識字,沒了舌頭無法指認,再加上腹中的孩子,自覺無臉見人走了絕路。此爲張家醜事,張成不願被人知曉,沒有向官府舉告。
柳懷安用餘光掃着沈渡:“清官難斷家務事,沒有原告,咱們縣衙就是想過問也無從介入啊。”
看似合情合理,實則漏洞頗多。
安平縣久無縣令,縣中官吏渾噩度日,指望他們還不如自個兒去查。待查清此案,拿到證據,再將他們一一整肅。
夜色漆黑,伸手不見五指。沈渡提着燈籠站在張家老宅門前,只覺一陣陰風襲來。推門而入,燭光照在影壁上映出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沈渡盯着那個影子看了一會兒,繞過影壁來到外院。
臺階兩側各自種着一株花樹,西邊那棵枯死了,東邊這棵半死不活。步上臺階時,燈籠裏的光剛好照在花樹上。沈渡腳步一頓,稍退半步,蹲了下來。
張家老宅久未住人,臺階上厚厚的塵土便是證據,然門口這棵花樹的斷枝卻是新鮮的。這麼一大片,顯然不是行走時無意撞斷。
細看,雜亂的腳步下似有拖痕。
難不成這姚孃的屍體是被張家人拖出去的?不,不是!拖痕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是不一樣的。
人是從外院拖進內院的,活人,掙扎間踢斷了樹枝。
姚娘之死,果有內情。
夜風捲着落葉將燈籠吹得晃晃悠悠,東廂房外,石榴樹下,一女子背對沈渡,行爲詭異。某些兇犯會在S人後再次進入現場,尤其是哪些逃過官府通緝的。一是回顧作案過程,再次清理現場,以確保自個兒沒有任何疏漏。二是回味作案過程,享受那種雖犯了案卻沒有被拿住的得意。
抽出軟劍,橫在女子脖頸處:“你是何人?”
慕笙側臉,看着頸旁泛着寒意的冷劍,微微勾脣。沒想到,這個新到任的安平縣令竟會孤身一人夜訪張家老宅。
他與那些中飽私囊,糊塗度日,視人命如草芥的狗官們似有不同。
裝出一副害怕的樣子,嬌聲道:“奴家慕笙,是安居堂的掌櫃。”
“既是安居堂的掌櫃,爲何夜入張家老宅?又爲何在這棵石榴樹下逗留?”
脖頸處的劍紋絲未動,S意卻多了幾分。
“半個時辰前,老宅的主人張成來到安居堂,願以三十兩白銀將此宅賣與奴家。奴家是房牙,做得便是這買賣舊宅的生意。”
沈渡看了一眼被慕笙拿在手裏的繩子,問:“你可知這張家老宅是凶宅?”
慕笙未有半絲猶豫:“知曉!奴家問過,張成說他的妻子姚娘自縊於此處。”
沈渡的表情出現了一絲細微的變化,他問:“既知凶宅,爲何要收?”
慕笙扭頭看他:“若非凶宅,哪裏輪得到奴家的安居堂?三十兩白銀,二進院子,還帶一花園,這與白撿的有甚麼區別。”
一陣風吹過,颳着樹梢上的葉子簌簌作響,將周圍的氣氛襯托地更加靜謐。提在手上的燈籠晃晃悠悠,把慕笙的臉照得忽明忽暗。
沈渡雖未經手過舊宅買賣,卻也知曉賺得是中間的差價。以三十兩白銀購入,過個一年半載賣掉,起碼能賺個三百兩,若是稍加修繕,還能以高於新宅的價格賣掉。
畢竟這舊宅有不少都是地理位置絕佳的。
“好個詭計多端的女子!”脖頸上的劍深了些,夜風中多了一絲血腥味兒:“你貪圖張家舊宅,設計S害張成的妻子姚娘,認是不認?”
慕笙無語。
原以爲這縣令是個聰明的,沒曾想是個極蠢的。就因爲她夜半三更出現在張家老宅就認定她與姚孃的死有關,且給她按了一個名正言順的行兇理由。
忍了忍,依舊用嬌弱的聲音道:“奴家只是來看看奴家新買的宅子,怎的就成了兇手?公子無憑無據,誣指奴家S人害命就不怕奴家去官府告你?”
“果然伶牙俐齒!”沈渡用劍挑起她手中的繩索:“若非兇手,怎的三更半夜來這老宅?收房驗房,白日瞧着豈不是更清楚?”
“原來如此。”慕笙起身,看向沈渡,四目相對,微有驚豔。
未曾想到這安平縣的縣令如此年輕,且長得這般好看。用話本上的話說,面如冠玉,目若寒星,容貌俊秀絕倫,只可惜......目光落到他的戒指上,微微蹙眉。
用極惡之人的頭骨做戒指,雖能驅邪避兇,卻也容易被邪祟纏身。瞧他的樣子怕是沒有幾年好活了。看在他長得好看且又短命的份上,
方纔之事就不與他計較了。
眉眼低垂,緩聲道:“公子竟是因爲此事懷疑奴家。公子有所不知,奴家雖是女流,經手的大小凶宅卻已有百間。凶宅分爲大凶和小兇,前者是指宅內有命案發生,後者是指宅內有非壽終正寢和因病死亡者。安居堂做的是正經買賣,不願沾染有官司纏身的宅子,可這賣宅的各有心思。以防萬一,總得提前來看。白日人多,夜間最好。”
沈渡道:“姑娘話裏有話。”
慕笙欠身,“不瞞公子,奴家與那張成交談時,他眼神閃爍似有隱瞞。奴家覺得,姚娘之死另有隱情。未免日後招惹麻煩,這才趁着夜色來老宅一看。”
沈渡問:“姑娘可有看出甚麼來?”
慕笙遞上繩子:“只找到這個,還未細看便被公子用劍挾持了。”
沈渡輕咳一聲,目露尷尬,眼底戒備仍在,未有絲毫鬆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