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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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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複習到晚上十點鐘,高遠就堅持不住了。

或許是剛重生回來的緣故,他還不太適應眼下的環境。

把課本一合,高遠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見裏屋還發出淡淡的光亮,他就知道父親還沒休息。

走到門前他輕聲說道:“爸,別熬得太晚了,早些休息吧,明天還得早起上班呢。”

他是真心疼老爸,老爸被下放到首鋼接受勞動改造後,每天天不亮就得蹬着家裏唯一一輛二八加重自行車出門,從北新橋街道去石景山上班。

來回五十公里的路程,老爸已經騎行將近六年了。

他從沒遲到過一次,遲到,就代表着改造態度不端正,會被押上臺進行批鬥的。

高躍民拉開房門,看着高遠,善於察言觀色的他總覺得高遠今天有點反常。

這小子向來淘氣,十七八歲的年紀也正處在叛逆期,但這傢伙今兒卻乖巧無比。

是甚麼原因讓他發生了這麼大的轉變呢?

高躍民之所以沒睡,就是因爲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思來想去,高躍民沒想明白。

看着兒子臉頰上的淤青——那是被喬東一拳擊打在腮幫子上留下的印記,高躍民嘆息一聲,說道:“你也別學得太晚了,學習從來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是個長期積累的過程。

早些睡吧,趕明兒,你去你喬伯伯家裏,正式給喬珊道個歉,把矛盾解決了,你才能踏實下來好好複習。”

高遠立刻說道:“您放心,我明兒一早就過去道歉。我知道的,這個疙瘩解不開,不論是我還是喬珊同學,都無法安心複習。”

高躍民聞言欣慰地點點頭,拍了拍高遠的胳膊,說道:“你能明白這個道理就好。廚房裏還有一罐麥乳精,明天給你喬伯伯帶過去。”

麥乳精在這個年代可是個好東西。

高遠不捨得,搖頭說道:“沒那個必要,我買點蘋果帶過去就行,麥乳精,還是留給您補身子吧。”

高躍民想想也是,就算我兒子喝醉了酒,跑你家裏對你女兒表達愛意了,他做得不對,莽撞了,你喬遠南爺兒倆也沒必要把他暴打一頓吧。

況且打完後你們兩口子還到我家來告狀了,你們打也打了,罵也罵了,我再讓高遠登門道個歉,做個姿態全乎一下你們家的面子就算可以了。

麥乳精,還是算了吧,你們擔不起這麼大禮數。

瞧瞧高遠臉上的傷,高躍民嘆聲氣後說道:“不帶就不帶吧,等週末你媽回來了,給她補補身子。”

高遠笑着答應一聲,把父親推到裏屋讓他去休息,自己也脫了衣服爬到上鋪,鑽進被窩,輾轉反側了半晌後才迷迷糊糊進入了夢鄉。

這一覺高遠睡得並不怎麼踏實,他不會沒心沒肺到這種程度。

重生這麼奇幻的事情發生在誰身上,誰都會感覺到驚訝、惶恐、難以置信,繼而喜出望外。

次日一睜眼,做了一晚上夢的高遠打量着屋裏簡陋的陳設,纔再次確定自己確實回到了1977年這個寒冷的冬日。

有一說一,這不是一個最好的年代,卻是黎明前最後的黑暗。

熬過了今年,等到明年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就會進入到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新時期。

高遠揉揉亂糟糟的頭髮,從被窩裏鑽出來。

他穿上棗紅色毛衣,一條肥大的棉褲外面套着條軍綠色褲子,把秋褲塞進毛線襪子裏,又蹬上雙黑絨布千層底的老棉鞋。

看一眼這身時代特色鮮明的打扮,高遠啞然失笑,他拿了搪瓷臉盆,把毛巾、胰子、牙膏牙刷放進臉盆中,打開門,奔大院公用水池邊洗漱。

大雜院住了四戶人家,共用水,到處都是私搭的窩棚和小廚房,雞零狗碎滿地都是,鄰里之間相處的不怎麼和諧,甚至可以說矛盾重重。

原因是高躍民一直有個念想,想把這套老宅子要回來。

他只要行動了,就相當於侵佔了其餘三戶人家的利益。

因爲其他三家住戶都是被組織上安排過來居住的,高家把房子收回去了,他們就得搬家,就得去各自的單位要房子。

不然一家人全得睡馬路。

高遠記得,上輩子老爸確實爲了這件事情張羅過,前後跑了兩年多,上面才鬆了口,把房子還給了自己家。

可這三家住戶卻死賴着不肯走,後來還是他那個混不吝的小叔使了些不光彩的手段,才逼得三家住戶罵罵咧咧地離開了。

今兒天氣不錯,雖然冷,陽光很明媚。

已經八點鐘了,院子裏各家各戶該上班的都去上班了,只有住在東屋,已經退休的劉前進老兩口不知道在屋子裏忙活甚麼。

高遠擰開水龍頭刷牙洗臉,洗漱完畢後往東屋看了一眼,發現劉嬸正透過窗戶鬼鬼祟祟往外瞧。

這個劉嬸是個事兒媽,慣會嚼老婆舌頭,張家長李家短的,雜院裏百分之八十的鄰里矛盾都是被她那張破嘴挑唆起來的。

高遠平日裏對她敬而遠之,倒不是說怕了她,他只是懶得跟一個潑婦打嘴皮子官司。

見劉嬸又在暗戳戳觀察自己,不知道存着甚麼壞心思,高遠倆眼珠一轉,手指肚往水管上一堵,留一條縫,把水龍頭擰到最大,水壓上來了。

呲地朝東屋玻璃飆射過去。

一道水流擊打在玻璃上,劉嬸猝不及防,嚇得媽呀一聲,倒退了三步,跺着腳破口大罵道:“小兔崽子,你作死呀!”

高遠拿起臉盆,把毛巾往肩膀上一搭,哈哈大笑着往屋裏走去。

他又穿了件棉襖,外面罩一件藍褂子,往牆上掛着的帶有“牡丹花”圖案的鏡子前一站,鏡子裏映出一張棱角分明的面孔。

頭髮略有點長,鬢角都快遮住耳朵了,眼睛賊亮,鼻樑高挺,脣紅齒白,微微一笑,給這張俊俏的面孔平添了幾分叛逆。

1米79的身高,在這個年代裏妥妥是個大高個,就是有點瘦,豎在鏡子前跟電線杆子似的。

好在17歲的年紀,身體狀態極佳,心臟、脈搏強勁有力。

他滿意地扯了扯嘴角,方纔拿了個網兜,鎖好門走出院子。

高遠家住的這地兒叫新開路衚衕,衚衕全長742米,呈東西走向,東起朝陽門南小街,西至東單北大街。

這條衚衕已經有400多年的歷史了。

在明朝的時候,這裏屬於明時坊,稱之爲“新開口”。

到了前清,就被劃歸鑲白旗管制了,在愛新覺羅牛皮癬年間被正式命名爲新開路衚衕,之後,這個名字便一直沿用至今。

衚衕里名人故居不少,最著名的當屬是寧郡王府,康熙的孫子,怡賢親王十三子胤祥的第四子愛新覺羅·弘晈的府邸。

另有73號院,是協和醫院的院長樓。

協和醫院第一任中方院長在這座院子裏住了好些年。

高遠邊走邊饒有興趣打量着道路兩旁的住宅,一股子古樸的氣息撲面而來。

路過供銷社,他買了二斤蘋果,用自帶的網兜裝着,向南,奔東四十條,在十三號院門口停住腳步。

見大門開着,高遠駐足往裏看了看,方纔向院子裏走去。

這就是喬珊的家,一個獨門獨戶的院落。

他剛進門,就被出來倒尿盆的喬東看見了。

喬東臉黢黑,沒好氣地問道:“你又來幹嘛?”

高遠尷尬一笑,湊上前說道:“東哥,我來給喬珊同學道個歉。”

一眼瞧見他手裏拎着的蘋果,喬東哼了一聲,說道:“沒那個必要,你回去吧,今後別在我妹妹面前出現就行了,要是讓我知道你再敢騷擾她,你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從屋裏傳出來一個清脆的聲音:“哥,你在跟誰說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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