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那鋼筆是沈建軍送她的十八歲禮物,大冷天排長隊捧回來,平時寶貝的和命似的根本捨不得用,哪能給人?
她急紅了眼,不管不顧地撲上去,想搶回盒子。
佟採珍往後一退,腳下猛地一踹。
她整個人像一個破布娃娃似的被重力摜倒在地,尾椎骨和膝蓋像被刀剜似的,傳來劇烈的痛。
一抬頭,竟是佟爸佟媽站在身前,惡狠狠地瞪着她。
佟採珍見撐腰的來了,當即憋下了嘴,抹了抹眼角,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
「爸媽,是我不好,不該和姐姐借鋼筆……可供銷社那邊早斷貨了,我買不到纔過來借的……」
「姐姐生氣也就算了,怎麼能罵我……罵我是小賤人呢?」
佟爸一聽怒了,眼底的冷意頓時重了幾分。
不等陳露白開口,當即揚起手,俯身狠狠甩了一巴掌。
「啪!」
這一巴掌他用盡了全力,打得陳露白整個身子都撞到了牀角上,冷硬的木頭擱着人骨,發出沉悶的一聲響。
陳露白疼得呼吸驟停,蒼白的臉瞬間慘白如紙。
從身後趕來的沈建軍,看見她被打破了的嘴角,正往外冒血,罕見地蹙起了眉頭。
剛要開口,卻被佟媽搶先開口。
她冷冷瞥了陳露白一眼,眉梢吊起,說話聲冷硬如冰:
「罵採珍是賤人?那你又是甚麼?一個沒人養的野種!」
「文蘭說得沒錯,你就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剛纔還面露不忍的沈建軍一聽到「罵採珍是賤人」幾個字。
原本的疼惜之色立馬淡了,眼底閃過失望之色,一番話脫口而出:
「陳露白!不過是一隻鋼筆!你至於嗎!」
「我真是看錯了你!你要是再這麼不知輕重地瞎鬧!咱們的婚事取消吧!」
說完,他轉頭對着佟採珍笑了笑,放柔了聲音:
「她剛纔有沒傷到你,我幫你看看……」
前一刻對她還是橫眉怒目,這一刻對佟採珍又是說不出的柔情。
昏黃的燈投在他硬朗的臉上,將他的心疼和在意照得一清二楚。
印在陳露白的眼裏猶如心上插入一把鋒利的劍,鮮血淋漓,連呼吸都帶着顫顫的疼。
鮮血嘀嗒嘀嗒落在地上,沒有人在意。
此時的沈建軍看不見跌坐在地上的女人,他的眼裏塞滿了佟採珍。
果然,再來一次,他的選擇始終是她。
至於有沒有咒罵,有沒有動手,重要嗎?
不重要,她們喜歡就好。
陳露白下意識滾到嗓子眼的解釋,又咽了回去。
她垂着眸子,視線落在一地的血跡上,自嘲地笑了。
算了,別浪費口水。
在這些人的眼裏,只要是佟採珍說的,就是真相。
當晚,暮色低垂時,陳露白寄出兩份信,第一份信件上只有短短一句話:
「老師您好,家裏發生意外,錄取通知書遺失,到時我憑本人身份證前去學校報名,謝謝您。」
上一世,陳露白將學校名額讓了後,佟採珍趁機上了醫校,成爲了後來衆人口中的文化人。
這一次,她再不會給她這個機會。
第二封信,是給自己的親生父母。
重生後,陳露白知道自己根本不是父母雙亡的孤兒,而是省城一對下放知青的女兒。
十來年前,他們全家回省城時發生意外走散,這才使她成爲乞丐被佟家收養。
前一世,那夫妻倆尋找多年,根據年齡,體貌,手背上胎記等特徵,打聽到她的消息。
可她那時已經和沈建軍結婚,成爲全家人的保姆。
他們在她面前說城裏人怎麼尖酸刻薄,家裏怎麼離不開她。
她那時心軟,答應留下,錯過了和親生父母相認的機會。
這一次,她再不會那麼傻,再不會讓人踩着她的脊樑骨往上爬。
根據前世的記憶,她將身上的特徵,體貌,遺失的地點一一寫得詳細,並囑託等她去學校報道時,便去省城找他們。
她的這些動作,佟家人並不知情,或許是見她乖覺讓出了大學名額。
對她的限制放鬆了許多,但是從次日開始,陳露白便被佟媽以家不養閒人爲由,攆出去打雜。
「採珍過段時間去報名,這學費就靠你這個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