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剛剛言語撩撥許久,卻戛然而止,安子宜判斷該強壯男子現在大概真有一團無名火於體內亂竄。
她有點怕。
心跳重重錘着胸房,在心中默唸:鄧太,蔣申英,怎麼一個都沒來?
面上卻強裝鎮定:“可惜靚仔你不敢,因爲我馬上就”
邊敘繞有介是,倒是想聽聽他爲甚麼不敢,她馬上就要幹甚麼。
但總有人擾他雅興。
有洪亮男聲喚“細細”,吱呀——,開門。
古惑仔都沒有好下場,邊敘能四肢齊全站在這裏,並非命大,實在是反應力敏捷。
等蔣申英進來,安子宜正端坐牆邊,邊敘已經瞬移到了另一角,像認真挑選道具的小工,似乎對着滿牆虛假首飾訴衷腸談戀愛。
影帝的風光還是耀眼,呼啦啦跟着三四個工作人員。蔣申英滿頭髮膏,三七分的經典髮式烏明發亮,似是行色匆匆才趕到。
安子宜見他徑直走過來,握住她裸露在外的肩膀,她抗拒的厲害,霎時間一圈細密雞皮疙瘩爬滿肩膀鎖骨。
蔣申英神色一凜,並不鬆手,語氣似好言商量,實則不容反抗:“細細,下午有事耽擱,我沒有時間妝造,你自己上臺可不可以?”
安子宜大腦一片空白,她只是蔣申英掛件而已,怎麼就要獨挑大樑?
唯一反應是不可置信的:“啊?”
天曉得,她唯一願望是好好讀書,對拋頭露面博版面實在沒任何興趣。
但蔣申英大手一揮,吩咐助理:“帶阿嫂去候場。細細,就唱你最拿手的,沒關係,我早看好你有潛力。”
安子宜只能木偶一般由人帶着往前。
誰叫她有一個嗜賭的老豆和小姐身子丫鬟命,靠四十歲風韻猶存身體賺錢的老母。
理工大學2+2的學費讓心比天高的安小姐英雄折腰。
然而屋角扮認真雜務工的邊敘卻要路見不平拔刀相救:“蔣生,大影帝吶,好久冇見。怎樣,這妹妹仔是你培養的cashcow?”
好犀利,古惑仔講英文,咬字發音居然純正斯文。
蔣申英回頭,邊敘不知何時已經穿上了襯衫,但釦子是不能好好系的,要露出胸大肌令人腎上腺素飆升,勾引下一位大嫂。
“阿敘?”
竟是熟人。
邊敘站着,真刀真Q拼出來的肌肉自然比蔣申英爲了上鏡而速成的白切雞更加野性難馴。
分明嘴角掛着笑意,莫名就氣勢駭人。
他若出道,蔣申英幾十萬女影迷怕要連夜跑路倒戈。
蔣申英拉過安子宜,他掌心接觸她手臂之處立刻又一片雞皮疙瘩暈出來。
“阿敘,這是我太太。”
“細細,你們剛剛見過?”
沒輪到安子宜回答,邊敘朗笑一聲:“太太?蔣生,彭總督雖不濟事,但玩未成年是犯法的哦。”
蔣申英神色不虞,卻又不好發作的樣子,轉而故作親暱來捏安子宜的臉,卻被她輕巧躲過了。
“細細只是長得顯小,已經有二十歲了。”
蔣申英既然已經開口讓她獨自上臺,便不會由她反駁。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她只好乖乖的雙臂纏住他的胳膊:“那我去啦?”
蔣申英社交關係複雜,她從不參與,至於他是何時和古惑仔攀上關係,便更加無從得知。
於是她獨自一人穿着潔白紗裙旖旎向前,邊敘眯着眼,越過幾個人頭望去,只覺她纖薄如紙的後背,那一對脆弱的蝴蝶骨展翅欲飛。
影帝情歌對唱變成她一個無名小卒的獨角戲,一登臺,首先要面對的就是觀衆籲聲一片。
還好蔣申英沒有太過分,伴奏起,是她最愛的空靈天后歌曲,每一首安子宜都能信手拈來。
安子宜着實有些演唱天賦。
邊敘卻被蔣申英請了座,臺前的聲音絲絲縷縷往人耳朵裏飄。
少女的聲音軟彈不已,甜的黏牙,唱的卻是哀怨情歌,邊敘可以想象,配上一襲類似婚紗的白裙,有一種割裂的美感。
“蔣生,你老婆不錯。”
蔣申英問:“阿敘喜歡這一款?”
哪裏像談論蔣太?簡直如同販賣蔣生私有物品。
邊敘抽出一支菸,在化妝桌前磕一磕:“喜不喜歡不重要,蔣生捨得割愛?”
安子宜的後半首,紅磡場館內可以掀翻屋頂的歌迷,安靜下來。
一束追光打在她身上,盤起的頭髮將天鵝頸的優越展示出來。
她年紀小小,唱的卻是:不要不要,不要驟來驟去,請珍惜我的心。
曲子實在好,歌詞她卻不能苟同。
但蔣申英趕鴨上架,她必定乖乖表演,搵錢收工。
下臺行至剛剛房間,在門口已經聞到屋內必定雲霧繚繞,安子宜聽到她‘丈夫’長袖善舞的:“洪義這些後生仔裏,我最看好你啊阿敘。”
邊敘不搭話,緩緩掀起眼皮,朝門口望過去,已經見到白紗裙襬。
他猛吸一口煙霧,入喉過肺,籲出來時有濃重的薄荷清冽,勾脣一笑,如拋魚餌:“英嫂回來了。”
英嫂。
安子宜都要反胃。
何況他不久前那樣玩弄‘爆嫂’,現在又故意用相同語氣。
她應當當場作嘔,然而禮服太貴,辛苦表演一場,還要倒貼錢賠衣服?
安子宜從來不做賠本的買賣。
邊敘今晚似乎極爲耐心,親眼看着蔣申英攜安子宜上賓士車。
影帝不夠紳士,也不懂憐香惜玉,兀自坐下。而她瘦條條的手臂,在另一邊拉開車門稍顯喫力,邊敘撐住車框,幫她一把,炙熱體溫貼近她後背。
又彎腰朝蔣申英伸出兩指一飛:“我來爲阿嫂效勞。”
安子宜後背僵直。
她是何時換上了白襯衫與深色百褶裙,只露一截筆直的小腿。一頭烏髮由着剛剛盤發的痕跡,捲曲着散在肩頭。
今夜,將在邊敘夢中,如海藻般水底飄蕩。
車子起步,夫婦二人之間彷彿隔一個太平洋。
窗外一臺鈴木RG500於紅港五光十色的夜色中急速駛過,留下犀利音浪,蔣申英問:“甚麼時候認識的邊敘?”
安子宜原本在閉目養神,出於禮貌睜開眼睛回答問題:“我現在才知道他叫邊敘。”
蔣申英落下車窗:“但他很關注你。”
她今天落下了功課,滿腦都是等會兒要點燈熬油,此刻無心周旋,擺出一張人畜無害的笑臉:“託蔣生的福,我已經是有夫之婦,無法在市面上流通。”
蔣申英看着她,一張滑過蛋白的臉上卸淨了妝容,清水芙蓉,靚絕太平山。
“沒有就最好,他是個瘋子,你知道他怎樣上位的嗎?千萬不要沾到他。”
二十歲,正是好奇心爆棚的年紀。
她密茸捲翹的睫毛忽閃着:“咩事?蔣生可不可以滿足我獵奇心?是否少兒不宜?”
蔣申英道:“他入社團不過兩年,就已經做到堂口老二。”
安子宜不懂他甚麼洪星洪義的單位構成,問:“很犀利?”
蔣申英:“大多數古惑仔到死都做不到。洪義吞併尖沙咀時,我聽說他敲掉一隻紅酒杯,生吞玻璃啊癡線。”
影帝搖着頭,頭髮保持一天仍然一絲不苟:“弱的怕強的,強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你懂不懂?”
難怪,難怪。
難怪他嗓音暗啞不已,像拋不掉的風箏線,纏住咽喉,越纏越緊。
讓人有隨時窒息風險。
安子宜中肯評價:“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