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喻緒遠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天上下着鵝毛大雪。
系統冰冷的聲音傳進耳朵裏:“宿主,您確定放棄攻略嗎?如果繼續進行攻略任務,您的壽命還能延長。如果放棄了,那麼你的生命就只剩下半年。”
他手裏捏着報告單和幾瓶藥,醫生的話還在耳邊迴盪。
“小夥子,你腦部的腫瘤現在已經擴散到兩公分了......初步診斷是惡性腫瘤,儘快通知家屬準備手術治療吧,運氣好應該還能拖個兩三年。”
“如果拖到晚期出現轉移,就只能進行放療化療,到時候就更痛苦了,說不定還會出現記憶力減退和失明。”
他在醫院門口站了很久,最後將報告單揉成團丟進了垃圾桶。
“是的,我放棄攻略。”
他已經要死了,沒有繼續“攻略”她的必要,他也不想賭那一絲可能了。
人生既然只剩下最後這半年時間,那他就只想爲了自己活。
喻緒遠低着頭走去停車場開車回家,路上,手機忽然響了。
屏幕上亮着他和孟雨竹的合照,兩個人親密挨在一起,臉上的笑在現在的他看來遙遠又刺眼。
他接起電話,聲音帶着點啞:“喂?”
聽筒裏傳來孟雨竹冷漠的聲音:“來世茂酒店接我,順便給浩哲買一套西裝。”
那天隱約能聽見淅瀝的水聲,應該是有人在房間浴室洗澡。
喻緒遠感覺本就隱隱作痛的頭更疼了,疼得他幾乎要吐出來,一路痛到胸腔。
半晌,他輕聲開口:“好的。”
電話被毫不留情掛斷,忙音響起之前,他遠遠聽見孟雨竹的囑咐:“浩哲,水溫調高一點,我幫你把暖氣打開,別感冒了。”
這樣的關心,喻緒遠已經有五年沒聽過了。
結婚三年,他不像孟雨竹的丈夫,更像她的助理和僕人,慣常的交流就是像現在這樣,吩咐他替她或是她認的那個“弟弟”沈浩哲做事。
說來也很可笑,妻子和別的男人去酒店,他這個丈夫,還要開車去接人,順便替那個男人買西裝。
但是喻緒遠早習慣了,也麻木了。
曾經他們是所有人眼中最般配的一對,但現在,孟雨竹只覺得他是個在她家出事時丟下她另攀高枝的渣男,跟他結婚也是出於報復,毫無愛意。
婚後“攻略”她這三年,他也覺得她能聽她解釋和好如初,事實證明,他輸得徹底。
喻緒遠去商場買了西裝,驅車趕去酒店,上樓敲響房門。
裏面傳來腳步聲,很快,門開了。
房間裏有嗆人的煙味,沈浩哲腰上繫着浴巾,露出輪廓分明的八塊腹肌,看上去朝氣蓬勃。
看見他,沈浩哲眼中閃過嘲諷,卻裝得很有禮貌:“喻哥來接雨竹姐了?下午陪雨竹姐泡溫泉,不小心弄溼了,辛苦你給我買西裝。”
喻緒遠聽得出他在挑釁,卻沒有力氣計較,嗯了一聲走進房間。
孟雨竹交疊雙腿坐在沙發上,指尖夾着一隻細長的煙,看上去優雅冷豔。
聽見動靜,她抬頭冷冷掃他一眼:“讓你買個西裝都要磨嘰?整天閒在家裏,連這點小事也要拖拖拉拉,要你有甚麼用?”
喻緒遠被她身上那股煙味燻得頭昏腦漲,呼吸都有些艱難。
他有嚴重的哮喘,早年孟雨竹和他一起參加飯局,有人抽菸她都會讓掐滅,現在自己倒變得煙癮很大,也不會避諱他。
他不知道該說甚麼,斟酌着剛張開嘴,就是一陣痛咳。
孟雨竹的眼神更不耐,也沒有把煙掐滅的意思,合上手裏的文件起身。
“浩哲,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家了。”
她溫柔揉了揉沈浩哲的頭髮:“記得把頭髮吹乾,免得又難受,你前段時間不是吹風吹得偏頭痛嗎?”
沈浩哲看了喻緒遠一眼,故意道:“姐姐,你可以幫我吹嗎?我吹出來不好看。”
孟雨竹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在猶豫,最後還是選擇掐滅了煙拿起吹風,態度寵溺:“好,姐姐幫你吹,多大的人還撒嬌?”
她坐到沈浩哲身旁開始替他吹頭髮,帶着婚戒的手溫柔在他髮間撥弄,像是看不見他這個丈夫。
喻緒遠感覺腦中那股潛藏許久的痛又明顯了很多,痛得他反胃想吐。
他極力隱忍着不想露怯,臉色卻明顯有些慘白髮青。
孟雨竹沒注意到,沈浩哲卻看見了,眼中閃過一絲得意。
“喻哥是不喜歡我對雨竹姐太親近嗎?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從小就很想有個姐姐。”
他裝得十分無辜:“要是喻哥介意的話......”
喻緒遠還沒開口,孟雨竹已經沉下了臉。
“就吹個頭發,你就要對浩哲甩臉色?喻緒遠,你有意思麼?”
她聲音冷得像是淬着冰:“浩哲在我落難時幫過我,在他眼裏跟我親弟弟都沒差,你憑甚麼跟他比較?馬上給他道歉!”
明明這樣的話喻緒遠已經聽過無數遍了,也早就接受現實,可每一次聽,心臟都忍不住痛一次。
五年前,孟雨竹家的公司破產。
當時他只是個窮學生,用盡辦法也阻止不了。
也是這時,系統綁定了他,問他願不願意用生命做代價,換取孟雨竹翻盤的機會。
他毫不猶豫答應,擔心她難過,毅然決然提出分手。
但在他生命第一次要走到盡頭時,系統給了他選擇。
只要孟雨竹重新愛上他,他就還能活下去。
但他沒機會了,三年婚姻沒能讓她愛上他,最後半年怎麼可能翻盤?
在孟雨竹眼中,那時候給她做了幾頓飯,陪她談過心的沈浩哲纔是救贖。
那就趁早離開。
對上沈浩哲挑釁的眼神,喻緒遠也沒有平時反駁和解釋的力氣了,垂着眸子啞聲道:“抱歉。”
孟雨竹皺起了眉,無端覺得有些怪。
結婚這些年,喻緒遠的脾氣是比從前溫順很多,但像這樣乾脆利落的低頭服軟,可還是頭一回。
是學乖了?
她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躁鬱,看他低着頭不知在想甚麼,忽然連吹頭髮的心情也沒了,草草將沈浩哲頭髮吹乾,便放下了吹風。
“還愣着做甚麼,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