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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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害人程君輝,男,43歲,1981年出生于吉林白山,父母在農村老家務農。1999年當兵,2002年退伍。退伍後打了一段時間零工,2005年經熟人介紹,來到遠山報業公司印刷廠當車間學徒。2009年和現在的妻子董莉文結婚,同年第一個女兒程婕出生。婚後第二年,也就是2010年,程君輝升職爲印刷廠印刷車間主任。然後就一路開掛,2013年升職爲印刷廠副廠長,2016年印刷廠廠長。2018年跳出印刷廠,擔任公司新媒體部副部長,2021年再升要聞部部長,同年二女兒程妤出生。2023年11月,晉職公司副總經理。我們先後調查了程君輝先後所在的幾個部門和印刷廠,得到的評價出奇的一致,中規中矩,無功無過,除了平時愛喝點酒,但酒後也沒甚麼出格的行爲,爲人低調。”
“被害人沈靚,女,27歲,1997年出生,本地縣城人,父母生前都在縣城打工,做保潔、保安甚麼的,後來都不在了,生病走的。她還有個妹妹,叫沈黎,今年18歲,在實驗中學讀高三。2015年沈靚高中畢業後,沒有考大學,而是來到市區打工。因爲長得漂亮,身材好,個子又高,總是幹一些禮儀、模特、接待這種零工。2020年應聘遠山報業公司行政部前臺接待員,2022年去的綜合辦公室,主要做會務服務工作。2023年程君輝擔任副總後,成了程君輝的全職祕書。”
“董莉文,女,40歲,1984年出生,本地人,程君輝的妻子。父母健在,個體戶做生意的,舅舅就是咱們昨天查到的,遠山報業公司的董事長李偉。2006年董莉文大學畢業之後,擔任市技校財務部會計。2008年和還是學徒的程君輝相識,次年結婚,生下大女兒程婕,2021年生下二女兒程妤。產假結束回去上班後,直接從會計,升職爲學校財務部部長,兼職遠山報業公司副總會計師和投資顧問。”
晚上8點,在警局小會議室裏,鍾楊在白板上梳理了一條條這兩天的調查結果。雷磊看着白板上羅列出的人物信息,反問鍾楊。
“你怎麼看。”
“嚴肅地說,現在證據不足,董莉文的證詞和錄音都無法作爲直接證據來證明沈靚是S害程君輝的兇手,而且錄音中,沈靚一直沒有同意程君輝用錢收買的要求,所以也構不成敲詐勒索。”
“不嚴肅地說呢?”
經過雷磊這麼一問,鍾楊起了興致,拉起旁邊的靠椅反着騎坐在雷磊對面,一副八卦之魂在熊熊燃燒的樣子。
“根據我多年追劇和聽小區大媽們閒聊天的八卦經驗,程君輝的晉升之路其實就是典型的‘鳳凰男’飛上枝頭的成功之路。而董莉文,就是被愛情矇蔽了雙眼的‘戀愛腦’。董莉文和剛剛退伍回來,精神抖擻、強壯有力的程君輝兩兩看對了眼,不顧家人的反對,非他不嫁,未婚先孕。而程君輝呢,入贅到董家當女婿後,利用董莉文的人際關係,從一個無權無勢的印刷廠學徒,一路順風順水當上車間主任、副廠長、廠長、副部長、部長,最後一步登天,當上老總。”
“那沈靚呢?”
“醜小鴨想變白天鵝吧。但是也不好說,沈靚的爭議太明顯,明顯到總感覺有點刻意了,大概率是有人在後面操控輿論。而且她就算壞,也壞的存在感太低了,同事們說是這麼說,可是讓他們舉個她壞的例子,他們支支吾吾地都舉不出來。”
“在職場,爲了生存和升職,很多人選擇不得罪領導、巴結領導,各種拍領導馬屁,阿諛奉承,大部分人都能睜着眼說瞎話,甚至會霸凌、排擠一些領導不喜歡的、和自己利益有衝突的同事。用你們年輕人的話來說,這叫甚麼來着,‘舔狗’對吧。這樣,我們換個方向去調查,不去問現在程君輝和沈靚的那些同事,問之前的,更久更久之前的,跟現階段利益沒有任何瓜葛的同事、朋友,說不定能問出點兒甚麼。”
雷磊給鍾楊指了一條調查路線,鍾楊聽完,決定第二天前往沈靚的縣城老家和程君輝工作過的印刷廠基層車間一探究竟。
“磊哥磊哥,果然不出你所料,跟昨天問得完全不一樣。”
第二天下午,鍾楊風塵僕僕地趕回隊裏,數九寒天的他出了一腦門的汗。進屋後他急忙脫掉外套,從暖瓶裏倒了一大杯水,吹了半天卻依然燙得無從下口,轉身去洗手間倒掉半杯,打開水龍頭蓄滿涼水,咕咚咕咚喝了起來。
“我不是跑了一趟沈靚縣城老家嘛,見了一些沈靚的朋友和之前她當模特時的同事,還有程君輝之前在印刷廠的工友,還有董莉文之前的朋友、閨蜜甚麼的,大有收穫。可熱死我了。”
“說說看。”
“沈靚的口碑不是兩極分化很嚴重嗎,有人說她好,有人說她不好。然後我就聽你的,換個方向,從更久更久之前打聽,就去問了沈靚的老朋友,老同事。您猜怎麼着,她根本不像現在報社綜合辦公室的同事說的那樣,她完完全全就是個小透明一樣的存在。因爲家境不好,父母不在了,她從小就自卑。她不是考不上大學,而是壓根就沒去考大學,因爲家裏太窮了,她上了大學,沈黎就喫不起飯了,她要把沈黎供出來,所以就放棄了考大學,高中一畢業就早早出去打工了。在當模特、當禮儀期間,她是接活兒最多,最玩兒命工作的那個。因爲心理自卑,再加上想省錢,所以她平常基本上沒有任何社交,不這麼交朋友,不愛出去玩,不談戀愛。她之前的朋友們都看了網上的那些新聞,說沈靚根本就不像網上胡說八道說的那樣,不可能會做出跟別人搞外遇、生孩子,還敲詐勒索這種事兒。”
“程君輝呢?”
“程君輝更離譜了,這個人才是人前一個樣人後一個樣。我問了他原來在印刷廠的工友,報社的領導們、下屬們可能會跟你打馬虎眼兒,爲了不得罪董事長李偉,拼命說假話洗白他,但那幫工人們可是天不怕地不怕,有甚麼說甚麼,一點兒都不藏着掖着的。聽他們說,董莉文就是當年給技校的學生們結算在報社印刷廠的實習費用的時候,認識的程君輝。程君輝知道董莉文是公司董事長的親戚後,那叫一個死纏爛打。當時程君輝退伍回來沒多長時間,身上那股精氣神兒還是在的,而且董莉文當時只是個大學畢業不久,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哪見過那種程度的追女孩,最後也有點兒動心了。可就算董莉文能看上他有甚麼用啊,她家人哪兒會看得上。程君輝當時只是一個沒錢沒本事的學徒,除了一副身板兒和皮囊,啥都沒有,董莉文的家人那是一百個不同意啊。本來倆人都快黃了,後來不知道怎麼搞的,他突然就把董莉文肚子搞大了,董莉文在家尋死覓活的,最後沒辦法,家人只能同意了。據說婚禮都是董莉文家出的錢,房、車都是董莉文爸媽買的。結了婚之後,程君輝一步步升職加薪也全是董莉文靠自己舅舅,也就是報社董事長李偉的運作,一直在身後操持。因爲這,印刷廠人都快噁心死他了。那些老師傅們只要一提起來他,那沒有一個不陰陽怪氣、冷嘲熱諷的,說他是個喫軟飯的,不像個男人。而董莉文非程君輝不嫁,因爲戀愛腦和家人鬧這一出,讓她原來的朋友、閨蜜們都覺得她無法理喻,紛紛遠離她,不跟她玩兒了。所以董莉文婚後除了工作,就是相夫教子,除了家庭,一無所有。”
“咱倆明天去查查這個人。”
雷磊耐心地聽鍾楊說完,打開手機相冊,遞給鍾楊。
照片裏的女人一身乾淨利落的駝色大衣,頭髮被風吹起,行色匆匆。她看向攝像頭的方向,臉上露出詭異的微笑。
照片裏的女人,是張雅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