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一九七六年,上工結束,村子裏的女人們聚在樹下說起閒話。
“聽說老顏家的大閨女落水後出了問題,以後生不了娃,任家居然不嫌棄,還願意說親哩。”
“女人生不了娃,不是絕嗣了嗎?任家這都能樂意?”
“誰讓人家老顏家的閨女水靈呢!任家又是那個情況,大不了以後抱一個......不過,要我說,下不了蛋的母雞甚麼用都沒!”
......
堂屋內。
顏穗坐在牀上,怔怔地看着屋內的搪瓷缸。
沈麗娟嫌棄地看向她,一臉鄙夷道:“你倒是會給任家省錢,這回好了,不能生的名頭傳出去,任家不退貨就不錯了!你可真是個賠錢貨!”
顏穗沒說話,只是看向自己蔥白的手指,有些恍惚。
她重生了。
重生到和任子喬定親前。
上一世,她和任子喬的親事訂下前意外落水,得救後,任家那邊漸漸傳來閒話說是她生不了孩子,甚至後來還拿出醫生的報告。
她信以爲真。
顏家覺得理虧,連彩禮都不敢要,就把她嫁到了任家。
而婚後,她也因爲絕嗣的事始終抬不起頭,任子喬更是趁機****,和她分房而睡十八年。
直到死前,她才知道任子喬矇騙了她!
她從始至終都沒有不孕。
是任子喬爲了給初戀守節,辜負了她十幾年的青春,就連領養的孩子也是他和她初戀的。
她從始至終,都只是他用來養育孩子,幫扶任家的工具。
她死的那一年,才三十八歲。
一無所有。
狼狽收場。
卻不想再睜眼,竟然又回到了和任子喬說親前......
腦海裏的思緒轉過,伴隨着吱呀一聲,門被人從外推開。
門外,女孩綁着麻花辮,穿着一身最時新的裙子,眼裏的嫉妒與鄙夷一閃即逝。
她似乎聽到了堂屋的動靜,故作善解人意地柔聲打圓場:“媽,你也別怪姐姐,她也不想這樣的。再說,子喬哥是個好男人,不會嫌棄姐姐的。”
她又看向顏穗,笑意吟吟道:“姐,你以後可得對子喬哥好一些,女人生不出孩子這可是天大的事,子喬哥都不嫌棄你呢。”
顏穗頓了下,抬眸看向眼前才十九歲的顏慧。
顏慧是她後孃的女兒,也是她同父異母的妹妹。
她母親去世早,父親便經人介紹,和她後孃湊到一起過日子。
只是,顏慧一向特立獨行。
上一世,顏慧一生沒有嫁人,卻和任子喬這個姐夫不清不楚,始終無怨無悔陪在任子喬身邊,連顏穗親自教養的孩子都和顏慧親近異常。
顏慧也做到了守得雲開見月明,在她死前,任子喬成功對初戀釋懷,愛上了她這個妹妹。
腦海裏浮現出上一世死之前,顏慧鄙夷輕蔑的神色:“顏穗,你這樣的農村婦女根本配不上子喬哥,只可惜他是書中的主角,我無法強行扭轉他的命運。好在,你這個炮灰終於下線了......”
主角?
炮灰?
顏穗很快想到後世流行的穿書文學,頓了下。
上一世,她至死都不解爲何顏慧一生不嫁,等着任子喬愛上他。
有沒有一種可能,顏慧......是穿過來的?
想到上一世,顏慧以一個成全者的姿態介入她的婚姻,守護着她的“主角”人生圓滿,眼睜睜看着她做牛做馬,一無所有地死去。
“福氣?”顏穗忽然抬了抬眸,漫不經心看向顏慧,“這福氣給你,你要不要?”
她說完,顏慧和沈麗娟都愣了下。
“姐,你這是甚麼意思?”
“沒甚麼意思。”顏穗語氣格外平靜,“就是突然不想和任家說親了。”
她因爲絕嗣,被矇騙卑微討好了一輩子。
這一世,她再也不願和任子喬有任何牽扯了。
“你不想嫁給子喬哥了?”顏慧怔了下,脫口而出道,“你傻了嗎?你連孩子都生不出來,還有誰要你?”
沈麗娟也很快反應過來,擰巴着眉不滿道:“顏穗,你又在作甚麼?除了任家,現在誰會要你?”
“不嫁給任子喬,我還可以嫁給秦晏。”
顏穗提起這個名字,有一瞬間的生疏和恍惚。
秦晏是她外婆從小給她定下的說親對象。
秦家在京城那邊聲名烜赫,外婆因爲救過秦家人,纔有了這樁親事。
後來,秦晏入伍,成了部隊裏的二把手。
只是沒多久傳來消息,秦晏殘了。
顏穗這才堅持退婚,和任子喬說親。
顏慧眉頭一蹙,嗤笑道:“姐,那個秦晏可是個殘廢,子喬哥難道還比不上一個殘廢?我知道你是因爲生不了孩子,不想拖累子喬哥,但子喬哥都不介意,你又折騰甚麼?”
“你很想讓我嫁給任子喬?”
顏穗眼尾輕挑,不緊不慢地看向顏慧問道。
顏慧心頭突地一跳。
她眼珠子滴溜溜一轉,一臉無辜:“姐,我也是爲你着想。子喬哥再怎麼樣,也比秦晏那個殘廢好吧,子喬哥可是連你生不了孩子都不嫌棄的人。”
她確實想讓顏穗嫁給任子喬。
從穿過來的第一天起,她就知道任子喬是這本書的男主角。
他會飛黃騰達,一手創辦任氏,成爲華國首富。
只是書中任子喬四十歲才成爲首富。
此時的任子喬家境艱難,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要照顧不說,父母也年邁需要人照顧。
顏穗是出了名的能幹,再加上書中任子喬並不喜歡她。
只要顏穗嫁過去,不僅她能幫助任子喬,她也有機會接近任子喬,藉機感動他,讓她愛上自己。
只是,不知道爲何,顏穗這個生不了孩子的女人怎麼突然反悔抽風?!
“誰說我生不了?”顏穗卻看向顏慧,冷淡道,“再說,就算真的生不了又怎麼樣?女人生不了孩子就該死嗎?就該心懷愧疚,做牛做馬?你這麼替任子喬考慮,不如你嫁過去,替他一胎十八寶?”
上一世,她因爲絕嗣的名頭一輩子抬不起頭,甚至在任家都沒法上桌喫飯。
可她換來的,只有欺騙和冷漠。
這輩子,她決不願再爲難自己。
她從來都不是生育的工具。
更不該成爲任家幸福圓滿的背景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