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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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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給老婆洗衣服時,我無意間發現了她外套口袋裏去大涼山的火車票。

才知道,妻子揹着我偷偷報名了爲期十五年的支教。

而她的白月光,也在那裏支教。

距離出發還有半個月,妻子做了流產手術,打掉了我們的孩子。

她聯繫了閨蜜,朋友,家人,前同事,辦了無數次餞別宴。

唯獨沒有告訴我,她要走。

距離出發還有三天,我不動聲色買了和她同一站臺出發,但目的地截然相反的火車。

出發那天,我在妻子震驚的眼神中登上火車。

也將離婚協議書和她白月光猥褻學生的罪證一併交給了她。

……

沈卿鳶從醫院出來的時候。

我就知道,我們的孩子沒了。

我當作甚麼也不知道的模樣,看她當着我面喫下排血藥。

隨口問了一句:“你怎麼了?”

她表情微愣,漫不經心開口:“有點感冒。”

我沒拆穿她。

只是提醒她一句:“你懷孕了有些藥還是不能亂喫。”

見我語氣平靜,表情淡淡的,沈卿鳶察覺到了不對勁。

畢竟之前,我在聽見她不舒服的時候,立馬會緊張的帶她去醫院,自責道歉我沒有照顧好她。

可現在,我的表現都太過於冷靜了。

她走上前來抱住我,頭抵在我的胸口,聲音嬌軟的問我:“老公,你怎麼不開心啊?”

我推開她:“沒甚麼,我先去洗澡了。”

她應是覺得自己瞞的很好吧,沒有任何懷疑追問。

反而從冰箱裏拿出幾盒打包的剩菜。

“老公,我給你買了你最喜歡喫的螃蟹和粉蒸肉。”

“我給你熱熱,等你洗完澡出來就可以吃了。”

看着她殷勤的把菜放進微波爐裏,一臉求表揚的模樣。

我啞然苦笑。

她真以爲我甚麼都不知道嗎?

揹着我買好火車票,定下十五年的支教計劃,打掉孩子,邀請閨蜜,朋友,家人,前同事,辦了無數次餞別宴,這些菜,怕也是從那裏打包剩下的吧。

而她做的這些,卻是爲了另一個男人。

洗完澡,我看了眼沒有插電源的微波爐,告訴沈卿鳶,今晚我要加班,讓她先睡。

隨後我進了次臥,一夜無眠。

第二天一早,沈卿鳶把門敲得砰砰作響。

她問我爲甚麼沒有喫昨晚的菜。

“郭銘垣,我的心意你就這樣糟蹋嗎?”

一晚上沒睡覺,我的神經本來就緊繃脆弱,她的尖聲質問更是吵得我的腦瓜子疼。

我自然也沒了好脾氣,告訴她:“昨晚電源線你都沒插,你讓我喫甚麼?”

話落,沈卿鳶有些尷尬的抿了抿脣。

轉身往廚房走去:“我給你做了早飯,你過來喫吧。”

每次都這樣,她只要一做了壞事,就會對我特別好,給我兩天好臉色。

我洗漱完坐到餐桌上,看着沈卿鳶面前擺的兔子飯糰和玉子燒。

這兩樣東西還是我們剛戀愛那會她經常做給我喫的。

沒想到,爲了彌補她的離開,竟是把這兩樣東西都搬上來了。

我開口:“把玉子燒打包吧,我拿到學校喫。”

聞言,沈卿鳶臉色一變,把玉子燒往身後藏了藏。

“你在自作多情甚麼?這不是給你的。”

說着,她從微波爐端出昨晚的剩菜,丟在我面前:“你喫這個。”

我微愣,看着眼前黏黏糊糊冒着酸氣的飯菜,抬頭看向沈卿鳶的眼神裏充滿不可置信。

“你這樣看着我幹甚麼?我大老遠給你買的,難不成你還想丟掉嗎?”

“你必須給我喫完,別浪費我心意。”

說完,她把飯糰和玉子燒打包,出門之前又告訴我:

“我今天下課比較晚,你不用等我。”

“我會給你帶你愛喫的飯菜回來的。”

門被重重關上。

我看着空蕩無人的家,隨手把菜倒進垃圾桶。

拿出手機定了和她同一天離開的火車票。

既然她想要離開,那我成全她。

2

我會和沈卿鳶在一起,是她先追的我。

那時我剛到校任職。

一來就直接帶高三衝刺班,把他們原本的班主任擠下去了。

學生對我不滿,其他老師也對我有意見。

造謠我是學校領導的親戚,特意過來拿升學率鍍金的。

我被孤立,不被接受,整天獨來獨往。

而沈卿鳶就是這樣出現在我面前的。

她無視我身上的謠言,忽略其他老師異樣的眼光,和我同行。

她說她知道是因爲原來的老師品行有問題才把他換掉的,和我沒有關係。

她告訴我,有她在,我不會孤單。

長此以往,我們相知相愛。

我每天給她備教案,給她帶好喫的,她也會在上課的時候故意路過我的教室,只爲看我一眼。

我們心照不宣的談着戀愛,直到結婚。

婚禮上,我許出了愛她,護她,一輩子不離開她的承諾。

一晃八年過去了。

我還沒有失約,最先想離開人的卻是她。

我看着訂票成功的信息。

是一列和她截然相反的列車。

既然這樣,那就做兩條不再相交的線,此生不見吧。

3

當天晚上,沈卿鳶給我發了一條消息。

說她和朋友唱歌去了。

想也知道,這怕又是和誰約好的餞別聚會。

我回了個好,沒有關心,沒有追問,更沒有主動說去接她。

這段時間,她隔三岔五就要出門,玩到十一二點回來。

我一催她,她反而還要生氣。

“你能不能給我一點私人空間,我都說了我在和朋友玩,你一直打電話煩不煩!”

“你要是閒得慌,就去洗衣服,去拖地,家裏那麼多事你不做等我做呢?”

相愛的時候,她會貼着我,小小的身體縮在我懷裏,嬌俏的開口:“我就喜歡粘着你,和朋友在一起哪有和你在一起幸福,我不管,我還要粘着你一輩子,你不準煩我。”

不愛的時候,我的一句關心,在她眼裏都是限制她自由的枷鎖。

所以,我又何必自找不痛快。

只是......

我看着時間已經凌晨兩點半了。

我終究還是不放心她,給她打電話問她甚麼時候回來。

電話被接通,對面人聲嘈雜,音樂浪聲蓋過了說話聲。

我沒聽清,又問了一句她在哪。

對面傳來砰的一聲。

我聽見沈卿鳶的閨蜜問她:“鳶鳶,你不愧是純愛戰神啊,你和秦臻都分開多少年了?他一句話,你直接拋下這裏的一切陪他支教十五年。”

“只不過,你瞞着你老公,就不怕他跟你離婚嗎?”

沈卿鳶應該是喝了酒,說話有些顛三倒四的。

但我還是聽明白了她的意思。

“離婚?我敢做出這個決定就沒想和他繼續下去。”

“要不是看他離不開我,我哪用得着走之前還陪他演戲。”

幾個女孩跟着笑了笑:“也是,畢竟當初,你可是他人生的光呢。”

“我看,他不僅不會生氣,說不定還會求着讓你別離婚。”

“是啊,就他對我的心意,估計要知道我支教十五年,怕是還要主動等我十五年呢。”

我笑了。

笑着笑着,就哭了。

人生的光?她以爲她是奧特曼嗎?

當初,我的確感激她出現在我面前。

但僅僅因爲多年前有預謀的感動,就讓我丟掉尊嚴,放棄自尊。

心甘情願變成她身邊的一條狗。

那我也做不到。

4

秦臻的照片是我無意見看見的。

她藏了這麼多年,也許是想到馬上就要和白月光見面。

帶上照片藉此像對方傾述她多年來的深情吧。

照片上,我看着穿白色襯衫的少年,雙手插兜,仰着頭,露出脖頸下的一顆痣。

和我脖子上痣的位置如出一轍。

那時我才明白。

爲甚麼她總喜歡盯着我發呆,爲甚麼親熱的時候她總喜歡吻我這顆痣,爲甚麼她喜歡讓我穿白色衣服......好多個爲甚麼在一瞬間就有了答案。

她透過我在看着別人。

所以,當初她背對所有人走向我時,究竟是因爲真的心疼我還是別的甚麼。

我不得而知。

但我終究也是陪了她八年,這八年,我做了一個丈夫應盡的職責,自認爲我也不欠她了。

我掛斷電話。

既然她已經鐵了心要離開我。

我也不想再自甘下賤。

這夜。

沈卿鳶沒有回來。

第二天,客廳嘰嘰喳喳的。

隱約聽見了沈卿鳶爸媽和妹妹的聲音。

“鳶鳶啊,聽說鄉下條件簡陋的很,媽媽心疼你,來,這些東西你都帶上。”

“要是缺甚麼了記得給媽媽說啊。”

“哎呀,媽,姐姐是去支教,這是好事啊,你哭甚麼?”

沈卿鳶爸爸也在旁開口:“鳶鳶,你要支教這件事,真的不打算告訴阿垣嗎?如果他不同意怎麼辦?”

沈卿鳶沉默了。

許久纔回答:“我會不辭而別,後續的事,他自己決定吧。”

幾人聞言,唏噓一陣。

最後還是選擇尊重沈卿鳶的決定。

“雖然對不起小垣那孩子,但你是我們的女兒,我們支持你的決定,只要你覺得幸福就好。”

她的妹妹也在旁邊說話:“姐姐,你做甚麼決定我們都支持你,因爲我們是一家人。”

一家人?

所以和沈卿鳶結婚八年的我,還是沒有資格被他們歸納成一家人嗎?

以前,他們對我似有似無的距離讓我一直以爲是我做的不夠好。

可實際上,他們卻是在故意疏遠我,怕我佔了秦臻的位置。

他們所有人都知道,沈卿鳶愛的是秦臻。

而我,只是沒有選擇的被迫選擇。

此時此刻,我也終於明白了。

遠離我,不是沈卿鳶的一時衝動,是她仔細思考過的結果。

5

我拉開門。

所有人的聲音驟然禁止。

他們詫異的看着我從次臥出現。

沈卿鳶瞳孔更是猛烈的縮了縮,許久,才顫着聲音問了句:

“你沒上班嗎?”

我淡淡開口:“課表換了,今天沒課。”

換課表這件事我早就告訴過她,只是她沉浸在要去見秦臻的興奮中,早就忘的一乾二淨。

“那你甚麼時候醒的?聽見我們說甚麼了嗎?”

我抬步往廁所走去,嘴角扯出一抹笑:“你們說甚麼了?”

見我神色無虞,沈卿鳶放下心來。

“沒甚麼,我爸媽他們過來看我,很快就走。”

“不留下來一起喫個飯嗎?”

他們擺手:“不了不了,我們把東西放下就走,不打擾你們小兩口獨處的時間了。”

他們匆匆離開。

沈卿鳶使喚我:“剛好你沒上班,幫我把這些東西處理下,我頭好疼,先進屋睡會。”

說着,她進屋躺下,而我看着地上亂七八糟的東西。

防寒的手套,加絨的衣服,牀單被套,牙刷毛巾和醫藥箱......

我嗤笑一聲。

出門了。

距離出發還有三天。

今天,校領導那邊同意了我的調崗申請。

我需要回學校處理一下。

辦公室。

和我交好的男老師對我感到惋惜:“你一下調崗那麼遠,沈老師知道嗎?”

“她會知道的。”

就在我離開的那一天。

6

收拾東西回到家,沈卿鳶還沒醒,地上的東西還在。

她放在茶几上的手機一直在響個不停。

我拿在手上,下意識的想用自己的指紋解鎖。

卻發現指紋失敗,密碼也錯誤。

我苦笑,也對,她都準備離開我了,刪掉指紋,換掉密碼也無可厚非。

也許是見沈卿鳶一直沒有回消息。

對方再次打來電話。

我接通,對方低沉着嗓音開口:

“鳶鳶,後天我來接你,到時候你住我這,我就能更好的保護你了。”

“對了,鳶鳶,你能不能拿幾套特別的衣服啊?你知道的,我在這邊快十年了,鄉下的女人不會打扮,又土又醜,我看着都倒胃口。”

“衣服圖片我發給你了,一定要記得拿過來啊。”

見我這邊一直沉默,秦臻終於問出口:

“鳶鳶,你怎麼一直不說話?是不是那個男人在你身邊?”

我扯起嘴角緩緩開口:“她睡着了。”

這下,輪到對方沉默了。

他讓我不好受,我也要讓他心梗一下才行。

而效果如我所見,電話被他掛斷了。

等我把行李收拾好放在次臥,沈卿鳶才醒過來。

她看見滿地的狼藉,一股怒火騰然而起。

“郭銘垣,我讓你把客廳收拾一下,你爲甚麼不收拾?”

“你說嫁給你是讓我享福的,現在我只是讓你幫我收拾一下東西,你都不願意嗎?”

我看着她,從她決定離開開始,她就已經變了。

她變得沒有耐心,變得脾氣暴躁,變得我只是出現在她面前,她都會生氣。

我沒有和她爭論這個問題。

只是告訴她:“你的手機一直響個不停。”

她瞳孔驟然一縮,穿着拖鞋快步走拿走手機,看見上面的未讀信息,她抬頭狐疑又心虛的看了我一眼。

“你沒看上面的信息吧?”

“你密碼都改了,我想看也沒法看。”

聽我說起這個,沈卿鳶解釋:“我只是.......只是......”

只是個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我也不想再聽她廢話。

靜靜的盯着他的臉,注意着她臉上因爲心虛而產生的一系列表情。

開口:“沈卿鳶,其實,你想離開的話,我不會阻攔你,你根本沒必要......”

話沒說完,就被沈卿鳶打斷:“你在胡說甚麼?”

“我怎麼會離開?我離開了能去哪?你別整天聽風就是雨的。”

我的心就像被水浸溼的棉花,沉重又煩悶。

這就是沈卿鳶。

懷疑她,反駁她,糾正她,她永遠都是下意識否認,然後倒打一耙。

氣氛凝滯。

我打破尷尬,開口:“沈卿鳶,你要走是嗎?”

沈卿鳶皺眉:“甚麼我要走,我要去哪?郭銘垣,甚麼時候你變得這麼小氣了?”

“這件事本來就是你不對,你還......”

這次,是我打斷她的話:“你和你爸媽說的話,那天我都聽見了。”

沈卿鳶心臟突然漏跳了一拍。

沒由來的升起一股慌張。

“阿垣,你在說甚麼?”

我道:“你和你爸媽的話,那天我都聽見了。”

7

沈卿鳶慌了,她拉住我的手。。

“阿垣,那天我只是隨口說的,你不要相信,我不會離開的。”

我甩開她的手,問她:“不離開?你不是要去支教嗎?”

聽見這話,沈卿鳶像是被踩中了尾巴,連忙辯解:

“是學校下達命令讓我去支教的,不告訴你也是怕你難過。”

“我只是去個十天半個月,很快就回來,真的。”

我的心冷笑不止。

話都到這個份上了,她還在和我撒謊。

“郭銘垣,你別忘了,是你說你要愛我一輩子的。”

“我只是去支教一段時間,你都不願意等我?你別忘了,當初你被所有人孤立,只有我站在你身邊。”

結婚這麼多年,每每吵架,她總會用一樣的藉口讓我閉嘴。

可就像我說的,八年時間,我已經不欠她了。

“我知道了,你去吧,我不會攔你。”

我懶得再和她爭論。

直到現在,沈卿鳶還可笑的以爲我會等她。

她也還在可笑的欺騙我,想把我當做一個後路,一個備胎。

哪怕是十五年,也自信地以爲我會留在原地爲她守身如玉。

可她錯了。

這一次,我不會再等她了。

離開前的最後一天,我把脖子上的痣點掉了。

上面留下一個黑痂,用不了幾天就掉了。

和沈卿鳶話已經挑明瞭,離開前的最後一天,我睡在酒店。

期間,沈卿鳶給我發了一條信息。

【阿垣,我只去一段時間,你等我。】

我打通了另一個人的電話。

問他:“秦臻猥褻學生,這消息可靠嗎?”

對方回我:“他當初就因爲這事調來的,要不是上面有人,早捅出去了。”

“好,謝謝你,有機會請你喫飯。”

掛斷電話,我再次看向沈卿鳶的信息。

回她一句:【希望你不要後悔。】

8

第二天,我和沈卿鳶在站臺相遇。

她本來在打着電話,轉頭看見我時,她掛斷電話走過來,語氣似乎還帶着驚喜:

“阿垣,你是來送我的嗎?”

“我就知道你說的是氣話,你怎麼可能會和我離婚?”

我告訴她:“我不是來送你的。”

沈卿鳶拉住我,不相信我的話:“不是來送我的,那你來這幹嘛?”

人流湧動,我腳下的行李顯露出來。

沈卿鳶看向我身後的兩個行李箱。

皺眉:“你甚麼意思?你是要跟我一起去支教嗎?”

我含糊其辭:“差不多吧。”

只是,她支教是去山區當老師,而我調崗,卻是去村上當副校長。

如果說,一開始沈卿鳶對我還心有愧疚,但當她以爲我是要跟她一起去支教後,她不顧及場合,當面衝我發起火來。

“郭銘垣,你他媽是不是有病!”

“我跑去支教,你也要跟我去,我們結婚八年,你就這麼不相信我嗎?”

“你能不能給我一點自由,給我一點信任!”

“我知道,我瞞着你去支教,是我不對,但我那也只是怕你不同意,你爲甚麼非要鬧的這麼難堪!”

她紅着眼控訴我,好像我真的是一個變態的控制狂。

連這種爲國爲民的好事都要阻攔她一樣。

周圍的人也開始議論紛紛。

我的火車即將到站。

我既然都要走了,也不想留下口舌。

我當着所有的面,從她口袋裏掏出秦臻的照片。

“他不就是你跑去支教的原因嗎?”

說着,我又掏出一份她流產的證明:

“沈卿鳶,我甚麼都不說,你也別把我傻子。”

“我們的目的地,截然相反。我到站後,會把離婚協議書寄給你。”

“對了,秦臻的祕密,也會一起發給你,不用客氣。”

說完,我提起行李箱,在她還沒消化完我的話而震驚的眼神裏。

登上了和她完全相反的列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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