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斷親
林盼兒看着王氏那張因憤怒而扭曲的臉,內心湧起一陣反胃。她還記得前身被這對夫妻虐待的每一天,記得那些不見天日的勞作,記得那些飢寒交迫的夜晚,更記得聽到這狠毒的一家人要把原主賣給瘸子時,原主殘存的一絲意念徹骨的絕望。
這些仇她怎能不報?
“啪!”
又是一棍子重重落下,這次直接打在了王氏的大腿上。
“賤蹄子,你敢打我?”王氏又驚又怒,一張老臉漲得通紅,青筋暴突。
林盼兒冷笑一聲:“打你?你折磨我這麼多年,現在嚐到被打的滋味如何?”她的聲音不大,卻字字帶刺。
紀大爺和紀婆子擠過圍觀的人羣趕到現場。紀大爺是村裏德高望重的老人,平日裏最見不得欺負人的事。只見他氣喘吁吁地站定,目光在場上掃了一圈。
“盼兒這孩子,老夫看着長大的。”紀大爺捋了捋鬍子,“從小就被你們林家虐待,一天只給一頓飯,還要幹那麼多活計。你們把她當牛馬使喚,今天她反抗,也是應該的!”
王氏聽到這話,頓時急了:“老紀,你少管閒事!這是我們家的家務事!”
“我就要管!”紀大爺也來了脾氣,聲音提高了八度,“盼兒又不是你們親生的,是你從牙販手裏買來的,你們有甚麼資格這麼折磨她?”
此話一出,院子裏頓時安靜了下來,連蛙鳴聲都顯得格外刺耳。
林盼兒心中冷笑,面上卻裝出一副震驚的模樣:“紀爺爺,你說甚麼?我不是他們親生的?”
這個祕密的揭發來得正是時候。
王氏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胡說八道!盼兒就是我兒媳婦生的!”
紀大爺冷哼一聲:“裝甚麼裝!當年老夫可是親眼看着你從牙販手裏買她回來的。那時候大江媳婦生不出,買了盼兒沒多久纔有了耀祖。”
這時,王大虎帶着幾個村裏的年輕人匆匆趕到。他原本還想把盼兒說給自己那個瘸腿兒子,看到眼前的場面,不由得心裏一驚。
瘸子配軟柿子還行,這樣的烈馬,他兒子可是駕馭不了。
林盼兒看到王大虎來了,收起了竹棍,但眼中的戒備絲毫未減。她太清楚這些人的嘴臉了,前世就是王大虎牽的線,才讓她落入那般境地。
王氏見盼兒收起竹棍,頓時來了膽子,抬手就要打她。
林盼兒早有防備,一個側身躲開,順勢一棍子抽在王氏屁股上:“想打我?做夢!”
“啊!”王氏慘叫一聲,捂着屁股連連後退。
王大虎連忙喊道:“都住手!有甚麼事坐下來好好說!”
林盼兒冷笑:“好好說?這十幾年我受的苦,誰來說理?一天干十幾個時辰的活,飯都喫不飽,衣服都是破爛,冬天還要睡在草棚裏,這些誰來說理?”
她目光如刀,直視着王氏和林大江:“既然我不是你們親生的,那從今以後,我們就兩清了。你們也別想再打我罵我,更別想把我賣人!”
這話說得擲地有聲,讓在場的村民都忍不住點頭。確實,這些年林家對盼兒的苛待,大家都看在眼裏。
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婆子嘆氣道:“盼兒說得對,這些年她受的苦,我們都看在眼裏。林家是造了甚麼孽,把好好一個閨女逼成這樣。”
“可不是,盼兒從小就懂事,幹活也麻利,要不是林家這麼磋磨她,誰能想到她會動手打人呢?”
“我看她這是忍無可忍了!”
村民們你一言我一語,都在爲林盼兒說話。畢竟這些年,大家也都看不過眼林家的所作所爲。
王大虎看事情不好善後了,思索片刻,對王氏道:“既然盼兒不是你們親生的,那你們也該善待於她。如今事情鬧到這個地步,不如讓盼兒搬出去住吧。”
王氏急了:“不行!我們養她這麼多年......”
“養我?”林盼兒冷笑着打斷她的話,“你們是養我,還是在壓榨我?這些年我乾的活,夠還你們十倍養育之恩了!”
她上前一步,逼視着王氏:“要不要我把這些年的賬都算給大家聽聽?我十歲就要下地幹活,還得操持這個家,你們給過我甚麼?破衣爛衫,剩飯冷粥,連個像樣的鋪蓋都沒有!”
村民們又是一陣議論,紛紛爲林盼兒打抱不平。
王大虎被吵得頭大,當即拍板:“就這麼定了,盼兒你先搬到紀大爺家住幾天,等找到合適的去處再說。”
林盼兒點頭應下,轉身就往屋裏收拾東西。她的東西並不多,一個破布包袱就裝得下。十幾年的苦難生活,除了一身傷痕,她甚麼都沒有得到。
推開自己住了多年的草棚門,陰暗潮溼的氣息撲面而來。角落裏的稻草堆上,還留着她昨晚睡過的痕跡。
收拾東西時,她摸到了藏在牆角的一個小布包。那是原主這些年省喫儉用攢下的幾個銅錢,
這個可憐的小姑娘在世間吃了那麼多苦,最後只留下了幾個銅錢。
捏緊那個小布包,林盼兒的脊背不自覺地挺得更直了。她沒有任何猶豫,大步走出了這個令她窒息的院子。
身後傳來王氏的咒罵聲:“喪良心的東西!我們養你這麼多年,你就這麼對我們......”
林盼兒充耳不聞,繼續往前走。村民們自覺給她讓出一條路,看着這個往日裏唯唯諾諾的姑娘,頭也不回得離開了那個林家。
紀大爺在前面引路,一邊走一邊說:“盼兒啊,你放心在我家住着,只要有我老紀在,就不會讓人欺負你。”
林盼兒垂下眼簾,掩去眼中的波瀾。
到達紀大爺家後。
“盼兒,這幾日就委屈你住這兒了。”紀大爺的老伴兒楚大娘的聲音裏帶着慈祥,“被褥都是新換的,你看還缺甚麼?”
“多謝大娘。”林盼兒心中一暖,眼眶微微發紅。
待洗漱完畢,向老兩口道過晚安,林盼兒回到房中盤膝調息。夜深人靜,月光如水般傾瀉而下,她的心卻久久不能平靜。
來到這世上後,這是第一次有人這樣護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