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雨越下越大。
就跟捅破天似的，嘩啦啦的往下倒水。
已經進入夢鄉的人們並未被大雨所影響，而在老巷子深處，那棟破舊的泥瓦房，此時通着微弱的燈光。
屋內，沈幼薇抹去臉上雨水，向婆婆伸出手：“婆婆，把硬紙板遞給我。”
“幺妹！你小心點！”沈婆婆顫顫巍巍將紙板交給她，隨後連忙扶好凳子，生怕沈幼薇站不穩。
她喫力的用硬紙板堵住房頂缺口，另一隻手扯開膠帶，費勁的纏繞着。
一圈，兩圈，三圈......
在祖孫兩人驚心膽戰的注視下，漏洞終於補好。
沒等她們鬆口氣，只聽“刺啦”一聲，又一處瓦片脫落，雨水落下，不偏不倚正對準牀鋪。
沈幼薇小臉煞白，慌忙從椅子上下來，剛想過去，卻被老人死死拉住。
“幺妹，別去了，咱倆挺一挺就行。”婆婆渾濁的眼睛裏透露出心酸。
沈幼薇何嘗不明白她的意思，咬了咬脣，手無力垂下。
放眼望去，整個屋裏各處都擺放着水桶，滴滴答答的雨聲令人心煩意亂。
堆放在牆角擺的整整齊齊的廢品，也全都被雨水打溼，賣是賣不出去了。
“婆婆，我們躲過去吧。”沈幼薇回過神來，屋裏僅存沒被風吹雨打的就只有一個地方。
沈幼薇扒拉着還算乾淨的衣服給婆婆披上。
儘管現在是夏天，但被雨淋久了照樣會感冒。
她搬來把矮凳，貼心的扶着婆婆坐好。
屋外依舊狂風大作，燈泡閃爍幾下，便失去光芒，屋裏徹底陷入黑暗。
沈幼薇下意識抓緊婆婆的胳膊，不由自主的貼近她。
知道孫女害怕，婆婆拍着她的手背安撫道：“莫怕，有婆婆陪你。”
“嗯！”沈幼薇用力點頭，婆婆溫暖的話語帶給她很大的慰藉。
可就當她們以爲很快就要熬過去就行時，意外再次發生。
伴隨着沉悶的響聲，大半個屋頂直接垮下，連帶着兩面牆也深陷其中，幾乎三分之二的家當都被掩埋。
“怎麼會這樣！”
沈幼薇呆愣的看着眼前廢墟，她的家，沒了。
“這就是我們的命。”
婆婆無奈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正是因爲如此，我們就偏不能認命，幼薇，只有讀書能改變你的命運，你要考出去，考到大城市，改變人生，有尊嚴的活下去！”
“我明白了，婆婆。”沈幼薇勉強扯出個笑容，此時此刻，她終於理解爲甚麼婆婆平時對她學習要求嚴格。
是啊，像她這樣的人，只有通過讀書才能改變命運，其餘的事，就不該有幻想。
沈幼薇蹲坐在牆角，將最後幾件乾衣服給婆婆蓋好。
她抱着膝蓋，眼神空洞的注視着前方。
她真的好累。
…
無人注意的地方，有個人影騎着車飛馳而來
雨水冰涼，也澆不滅少年心中的急切。
幸好是半夜，車輛不多，江銘騎車穿過一條又一條巷子，途中摔了兩次，手和腿都擦破皮，但他沒喊一句痛，重新扶起自行車再次出發。
再快一點，再快一點，一定要趕上。
“幼薇，等我啊！”江銘咆哮道，內心只有一個念想。
十分鐘後。
精疲力盡的江銘終於趕到老巷子。
他丟下自行車，顧不上肺都快炸了，趕緊推開院門直入。
眼前的一幕卻是讓他頭暈目眩。
老房子，塌了！
狹小的院落裏被廢品堆積的無處下腳，在另一邊，則是無數瓦礫磚頭。
“不、不會的，她一定沒事，一定沒事。”
江銘跌跌撞撞來到廢墟前，嘴裏唸叨着。
他已經重生回來了，就必不可能再讓沈幼薇從他生命中消失。
“幼薇，你在哪兒，我來救你了，你回答我啊！”
江銘高聲喊道，卻被雨聲掩蓋過去。
他拼命用手挖着瓦礫，既想快點找到沈幼薇，又害怕發現的是冰冷的她。
“幼薇，沈幼薇！你在哪兒！”
“沈幼薇你聽到了嗎！我來救你了，求求你說話啊。”江銘絕望的哭喊，儘管十指鮮血淋漓，但他從沒放棄過停下。
“沈幼薇，沈幼薇！”
昏昏沉沉的沈幼薇忽然睜開眼。
是她的錯覺嗎，總覺得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雨還沒停。”
沈幼薇伸出手，接住落下的雨水。
她側頭看過去，婆婆睡的很安詳。
沈幼薇不由自主捂住胸口，奇怪，剛纔明明感覺有人在叫她，難不成是她在做夢？
也是，下這麼大的雨，還會有誰會在半夜三更來找她。
想到這兒，沈幼薇有些自嘲。
直到那聲音越來越近，仔細聽還有點像江銘。
沈幼薇攥緊手心，突然湧出一股強烈的衝動，催促她趕緊出去看看。
“沈幼薇，沈幼薇，我不准你死，你聽到沒有！”
江銘還在挖着那些磚頭，嘶啞的嗓音在黑夜中陣陣迴響。
“沈幼薇......是我不好，我早該把你帶出來的。”江銘哽咽着，此時的他早已不是白天意氣風發的少年，如果可以，他願意用一切換回平安無事的沈幼薇。
“咚…咚…”
有人踩着瓦礫走過來，看到渾身上下極其狼狽的江銘，帶着不確定的語氣問：“江銘？是你嗎？”
“沈幼薇？！”
江銘猛然抬起頭，身形搖晃的站起來，他擦了擦眼睛，似乎不可置信。
“真的是你，你怎麼來了......”
她話語未落，忽然就被江銘一把抱住，用力之大，好像要把她整個人揉進身體似的。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江銘不斷重複着這兩句，摸着沈幼薇溼漉漉的長髮，他甚麼也看不見，甚麼都聽不見了。
眼裏心裏，都只有沈幼薇一個人。
沈幼薇還活着，她活着！
背對着他的沈幼薇有些慌亂，她從沒見過這樣的江銘，彷彿一頭絕望的野獸，重新獲得他失而復得的珍寶。
黑暗中，兩顆緊貼一起的心在咚咚作響。
聽着他的呢喃細語，沈幼薇突然意識到，那不是她的夢，真的有人冒着大雨在半夜來找她，還如此擔心她的安慰。
原來除了婆婆以外，世界上還有一個人是惦記着她的。
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