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Ktv包房裏面燈有點暗。
我進去的時候包廂裏就三個人。
一個老頭,兩個陪唱的小姐。
中間坐着的那個老頭,看着能有六十來歲。
穿得很樸素,半截袖,大褲衩子,腳上耷拉着涼鞋。
長相就是最普通的老頭,沒啥特殊的。
我原本以爲這種級別的人物,身上不得紋條龍畫個鳳的。
但都沒有。
看見我進來,他鬆開手,讓兩個小姐從他胳膊下面離開。
老頭手也不老實,兩人身上又抓了幾把。
等兩人走後,老頭才招呼着我到他身前去。
“怎麼的,我聽說你想入行?”
“對,我想入行,我想賺大錢!”
說完我就想磕頭拜師,身子卻被他抬住了。
“小娃娃,不急,咱得把事說明白了。”
老頭上下打量着我,點上一根菸。
“還有其他手藝,能喫口飯就別幹這個。”
都這個節骨眼了,我咋可能再去考慮去打工,賺辛苦錢,自然是滿口回絕。
“好。”
老頭眼睛亮了幾分,嚴肅起來。
“家裏還有幾口人,住在哪裏?”
我一聽老頭這麼問,心裏有點嘀咕,怎麼當小偷還要登記信息呢?
“入行都得報號。”
條哥從後面走過來,給老頭倒了杯酒。
“咱這行,失手是常有的事。”
“你要是在局子裏一撂,我們全跟着遭殃。”
條哥說完,我算明白了,這算是投名狀的一種方式。
但同時心裏也有了一點疑惑,有家的倒是行了,那要是沒家的呢?
想着想着我也就問出來了。
“散的咱不要,家裏沒人,進去了嘴上沒個把門的。”
老頭說話了。
我點點頭,有點打退堂鼓。
要不怎麼說,小偷察言觀色厲害呢,我一猶豫,條哥就在後面給了我一腳。
“兔崽子,當時你那股子勁頭呢,還是有退路。”
我從地上爬起來沒說話。
再咋的,我也不想把這事牽扯到爹媽身上。
“行了,條 子。”
“哪有強買強賣的,老子當時逼你了嗎?”
老頭說話,條哥退到一邊撇了撇嘴。
“回去再想想,能不幹就不幹。”
離開ktv的時候,我腦子有點漿糊。
沒想到當小偷還有這風險。
老頭的話讓我也有點想家,趕上了,也就打算回家看看。
和劉豔鳳住在一起也三個多月了,沒回過家。
剛走到國企家屬院門口,就聽見裏面亂糟糟的。
沒來由,我心揪了一下,趕忙往裏面跑。
家門口,一羣人圍着。
我扒開人羣擠 進去,看見我爹躺在地上,嘴脣發青,我媽則是跪在旁邊,不知所措。
送到醫院我才知道,我爹白天跟人罵起來了。
自然也是我的事,有人嚼舌根說我壞話,我爹就上去跟人理論。
晚上回家喝了點悶酒,中風了。
醫院長廊裏,我媽一直搓我的手,沒怎麼說話。
我想說點啥,但就是哽在喉嚨。
手術室的門開了,醫生說命是救回來了,但基本上算是癱了。
後續七七八八的治療費用,得小兩萬。
我們家住的是國企分的房子,沒有產權,賣不了。
家裏的積蓄也讓我爹用來平我的事了。
“媽,錢我想辦法,我現在找到工作了,看看能不能預支點。”
我緊緊抱住我媽。
這一系列的爛事全因我而起。
我沒理由逃避責任。
我發瘋似地往ktv跑,生怕老頭,條哥走了。
好在我回去的時候,他們正唱歌呢。
推門進去,我把我家裏的情況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你小子,淨耽誤我好事。”
老頭有點不耐煩,但還是把幾個小姐轟出去了。
“想好了就行,以後你就跟着條 子,道上的事,手上的活他教你。”
老頭起了兩瓶啤酒,遞給我一瓶。
“喝吧,喝了咱就一起討飯喫。”
喝完酒老頭讓我跟條哥先走,我有點詫異。
“不用拜師,拜祖宗嗎?”
“平時我看書上寫的,不都得供個甚麼祖師爺。”
老頭笑了,條哥也笑了。
“傻小子,咱靠手上的活喫飯,拜誰?”
“我也不用你拜,你偷的錢我得要三成的。”
老頭伸出三根手指在我眼前晃了晃。
那晚之後,我才從條哥嘴裏知道,這老頭叫王三喜,手下管着三片區域,小偷百十來個。
當天晚上我回出租屋已經有點晚了,一身酒氣。
劉豔鳳一直追問我去哪了,我支支吾吾應付過去。
當時我只想着抓緊弄錢。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去了條哥說的廢棄工廠。
那是個據點。
我到的時候,那裏已經聚集了三十來人。
老的少的,還有女的。
條哥給他們說着今天去哪個地方偷。
沒一會,人就都散出去了,剩下我和條哥。
“陽子,把手伸出來我看看。”
我老實地把手伸過去,五指張開。
“嘖嘖嘖,你小子還有點天賦。”
條哥把他的手與我的手對在一起,我的手指比他長了不少。
“看見沒,咱這行,手指頭長就是天賦。”
條哥比劃着我的手掌,從兜裏掏出一個袋子。
嘩啦啦!
袋子打開,黃豆黑豆灑了一桌子。
“先練練手。”
說着條哥做了個示範,他胳膊在桌面上一拂,食指和中指上就夾了一顆黑豆。
速度快得讓人咋舌,我壓根沒反應過來。
“這是最基礎的,剛剛你看見那些人不見得比我差。”
條哥上前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入行晚了,想賺錢,你得加把勁。”
我開始了第一次嘗試。
食指中指並在一起,向豆子伸過去。
夾是夾起來了,速度太慢。
真要是偷東西,胳膊都讓人打折了。
豆子圓滾滾的,體積又小,要是速度快,又很容易中途掉下來。
還有一個就是,那食指和中指不一樣長!
杵在桌子上的時候,很容易長點的中指就自然而然地彎曲了。
這一彎不要緊,兩個手指有縫兒了,豆子夾不實了。
一整天,我就在那裏夾豆子。
到了下午,我兩根手指有點抽筋,不聽使喚。
兩個指尖也戳得生疼。
好在比起上午熟練了不少。
這個時候我才知道,條哥說的入行晚是啥意思。
說到底這玩意就是個熟練度加上肌肉記憶。
需要長時間磨鍊。
晚上,白天散出去的人都回來了,一人一個黑塑料袋子。
我在一邊蹲着看,那叫一個眼紅。
心裏想着,等我練出來,都得他媽猴年馬月了,我爹治病的兩萬得去哪裏搞。
不知道是出於對我照顧還是咋的,晚上條哥想帶我出去喫飯。
路上我一直有點猶豫,想開口管他借錢。
誰知道條哥一開口我的心就怦怦跳了起來。
“陽子,走,條哥罩着你,偷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