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酉陽縣丞府張燈結綵,賓客盈門。
今日是柳如煙及笄的大日子。
“這柳家小姐真是好福氣啊,祖母疼愛,又是縣丞唯一的外孫女。”
“可不是嗎?聽說太守家的公子和郡守家的公子都圍着她轉呢。”
“可不是?自小青梅竹馬,怕是早就芳心暗許了。”
“我看啊,這柳小姐將來不是嫁給薛公子就是嫁給韓公子,真是羨煞旁人。”
一位衣着華貴的老婦人顫巍巍地走到柳如煙面前,慈愛地將一支精緻的碧玉簪插入她烏黑的髮髻。
“我的煙兒,今日便及笄了,往後定要事事順遂,幸福安康。”
周圍響起一片叫好聲,讚歎聲不絕於耳。
柳如煙微微頷首,眼角眉梢都帶着笑意。
雖然四歲喪母,但祖母的疼愛讓她從未感到一絲缺憾。
宴席開始,賓客們觥籌交錯,談笑風生。
一個身着淺粉色衣裙的女子怯生生地走到柳如煙面前。
正是柳如煙祖母遠親家的表小姐——白琴。
“如煙姐姐,你的及笄禮真是盛大,琴兒特來恭賀。”
白琴的聲音柔柔弱弱,似弱柳扶風。
柳如煙的目光卻落在了她頭上那對精美的蝶戀花髮釵上。
那分明是薛懷和韓翊爲自己及笄禮準備的禮物。
如今,卻戴在了白琴的頭上。
白琴注意到柳如煙的目光,怯怯地開口。
“如煙姐姐,你是不是因爲這兩隻髮釵生氣了?”
她低垂着頭,聲音帶着一絲委屈。
“這是薛公子和韓公子送給我的。”
“因爲我羨慕姐姐能有如此盛大的及笄禮,而自己只是個寄人籬下的表小姐,不配擁有……”
“所以他們就把原本給姐姐準備的禮物送給了我,姐姐要是生氣,我現在就拔下來還給姐姐。”
說罷便作勢要摘下頭上的髮釵。
柳如煙心中冷笑,面上卻不動聲色。
她並不想與白琴糾纏,轉身欲走。
誰知,白琴突然向後仰倒,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啊!”
一聲驚呼,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薛懷和韓翊從人羣中衝出來,一把扶起白琴。
“琴兒,你沒事吧?”
白琴眼眶泛紅,淚水漣漣。
“我……我只是看到如煙姐姐似乎對我的髮釵有些不滿,便想還給姐姐……”
“沒想到她……並非姐姐故意推我,是琴兒自己不小心……”
薛懷和韓翊的目光瞬間變得凌厲,齊刷刷地看向柳如煙。
“如煙,你太過分了!”
韓翊的聲音帶着一絲失望。
“你明明甚麼都有,爲何還要介意我們送琴兒的髮釵?”
薛懷也皺着眉頭,語氣冰冷。
“那是我們自己願意送的,與琴兒無關,你有甚麼不滿,可以直接跟我們說,何必爲難她?”
柳如煙看着眼前這兩人,心中一片寒涼。
曾經的青梅竹馬,如今卻爲了一個外人,如此責怪自己。
這及笄禮,真是莫大的諷刺。
柳如煙淡淡的望着三人。
目光像一口古井一般沒有波瀾。
這種戲碼在白琴來到府裏後幾乎幾天就要上演一番。
柳如煙早已見怪不怪,她甚至覺得有些好笑,像是看着拙劣的戲子在
臺上賣力表演。
柳如煙冷冷的開口。
“白琴,如果這麼喜歡演戲,不如找個戲園子去演個夠。”
“現在,我沒有心思看你的戲。”
柳如煙說着便要走。
卻被韓翊一把攔下。
“柳如煙!”
韓翊怒斥一聲。
“你太過分了!”
他的語氣氣急敗壞。
“你明明知道琴兒身體不好還故意推她!”
“以前真是錯看你了!”
“你仗着自己家勢好,就可以爲所欲爲嗎?”
“你一點都不懂得謙讓!你根本就沒有把琴兒放在眼裏!”
“你……”
韓翊的怒斥聲在柳如煙耳邊迴盪。
柳如煙只覺得一陣荒謬。
她甚至懶得解釋。
薛懷沒有說話。
他只是輕輕的扶起白琴。
眼神裏滿是心疼。
“琴兒,”
他柔聲問道。
“你哪裏摔傷了?”
“我帶你去找大夫看看。”
他的手指輕輕拂過白琴手背上的擦傷。
眉頭緊鎖。
“都破皮了,”
他語氣裏滿是自責。
“都怪我不好,沒有保護好你。”
白琴低着頭。
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薛懷和韓翊扶着白琴走了。
依稀還能聽見白琴細弱的聲音。
“懷哥哥,翊哥哥,我沒事的,真的不怪如煙姐姐……”
“一定是我做的不好,纔會讓姐姐生氣的……”
柳如煙聽着這矯揉造作的話。
覺得有些好笑。
周圍的賓客也在竊竊私語。
目光在她身上來回打量。
有探究,有疑惑,也有看熱鬧。
柳如煙漠然地收回視線。
望着三人離去的背影。
她腦海中浮現出兒時的畫面。
那時,她是府裏最受寵的孩子。
薛懷和韓翊也總是圍着她轉。
他們一起長大,一起玩耍,一起分享祕密。
柳如煙記得有一次。
她爬樹掏鳥窩,被祖父知道了,差點要挨板子。
是薛懷和韓翊擋在她面前,說是他們慫恿她爬樹的。
結果兩人回去都被父親打了板子。
趴在牀上半個月都下不來牀。
那時柳如煙哭着去看他們。
他們還安慰她。
說自己皮糙肉厚,不怕打。
薛懷還笑着說。
“只要如煙沒事,捱打也值了。”
韓翊也附和道。
“就是,我們男子漢大丈夫,這點小傷算甚麼。”
柳如煙想起當時的場景。
心裏一陣酸澀。
這一切是甚麼時候開始變的呢。
是白琴來到縣丞府後。
她是祖母的遠親,大家都叫她表小姐。
據說是因爲瘟疫家裏人都沒了,才孤身一人來投奔祖母。
白琴就此在府上住了下來,從而認識了經常來府裏的薛懷和韓翊。
白琴初來乍到,溫柔嫺靜,楚楚可憐,很快就贏得了大家的喜愛,也讓薛懷和韓翊對她關懷備至。
而自己,卻漸漸被他們冷落。
如今物是人非。
柳如煙攥緊了手中的書信。
是遠在京城的父親寫來的家書。
信中提到鎮國公有意與柳家聯姻。
問柳如煙願不願意回京。
柳如煙攥着信。
眼神逐漸清明。
酉陽。
是時候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