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其它小說 > 驟雨 > 第1章 1

第1章 1

目錄 下一章

1

我暗戀了溫季初四年。

在一起後,我放棄了崑曲繼承人的身份,滿心滿眼都是他。

一次溫季初將我帶到他的聚會,有人輕佻起鬨讓我表演一個。

面對我無助的目光,溫季初卻移開目光,淡聲開口:

「戲子而已,本來就是供人玩樂的東西。」

「只是她多年沒唱,怕是會污了你們的耳朵。」

我這才明白,我不過是一個樂子而已。

後來分開後,他背下了我唱過的所有曲目,只爲了尋求我的原諒。

可我再也不會回頭看他一眼。

......

在溫季初高中同學的婚禮上,我見到了徐沁雅。

她穿着一身不張揚的淡黃色衣裙,目光恬淡溫柔。

婚禮男女主角宣誓的時候,她在底下鼓着掌。

溫季初卻仿如沒看見她一樣往我杯子裏倒橙汁。

他的手微微顫抖,我知道他遠不如表現出來的那麼平靜。

這是他在我面前從未表現過的,他的情緒好像一直都是淡淡的。

拋捧花環節新娘直接把捧花給了徐沁雅。

她擦着眼淚道:「沁雅,該輪到你幸福了。」

徐沁雅眼裏也隱有淚水,她堅定地點了點頭,然後直接拿着手捧花來到了溫季初身後。

我能感覺到溫季初的脊背挺直了,握着筷子的手收緊,骨節都泛了白。

徐沁雅輕聲開口:「溫季初,我會幸福的,對嗎?」

溫季初放下筷子起身,幾乎和她貼到了一起。

徐沁雅的臉微微泛紅,將手中的捧花遞給了溫季初。

「我們曾經約定過的,搶到人生中的第一束手捧花,就結婚。」她的眼神期待。

語出譁然,幾乎所有人都知道我是溫季初的正牌妻子。

衆人的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我,我沒有抬頭,手卻攥緊了筷子。

已經有人開始竊竊私語。

「岑總老婆就在旁邊呢,她是在搞哪一齣?」

「就是啊,好大個臉。」

......

徐沁雅的臉色逐漸難看起來,拿着捧花的手慢慢收回。

這時,溫季初接過了那束捧花,溫

聲開口:「既然是約定,那就要兌現,沒有收回的道理。」

徐沁雅的眼神慢慢亮了起來。

我的心臟彷彿被人緊緊抓住。

一種說不出的痠痛,洶湧地衝到了咽喉處。

這下衆人議論她的聲音淡了下去,轉而說起我來。

說我和溫季初的婚姻名存實亡,表面是恩愛夫妻,其實早已離心,溫季初真正喜歡的人回來了,我該讓位了。

我靜靜地看着他,眼角通紅,喉嚨裏像是堵了甚麼東西一樣難受而刺痛。

我強忍着眼淚喫完了這頓飯,溫季初連一句解釋都沒有。

喫完飯回去的路上,我終於忍不住問出口。

「你還喜歡她嗎?」

溫季初握住方向盤的手緊了緊,下頜緊繃。

「這不是你該過問的事情。」

「我是你的妻子,我不能問嗎?」

溫季初將車停在路邊,冷冷地看着我:「既然你都擁有我太太的身份了,你還想要甚麼?」

「鬱年,做人不要太貪了,要不是我,你早被你的廢物爹打死了。」

我愣愣地看着他,一時間竟然覺得他有些陌生。

我早該知道的,他並不喜歡我,娶我只是出於嚴謹的家風和責任。

只是我奢望太多了。

半晌,我才輕聲開口:「對不起,我以後不會這樣了。」

我和溫季初的相識很像英雄救美的橋段。

我爸私吞了項目款不肯給工人發工資,拿着錢去揮霍,我們家被人人喊打。

他逼着我退學去打工給工人發工資,我不願意,他把我打個半死。

我就是在人生最爲狼狽的時候碰到溫季初的。

他氣質矜貴,卻不嫌棄我滿身的髒污,向着鼻青臉腫的我伸出了援手。

「別害怕,沒人會欺負你了。」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他救了我,幫工人要回了工資,將爸爸送了進去,並承諾會資助我上完大學。

我才知道,溫季初就是我爸承辦項目的董事。

他只是隨手處理了一個小麻煩,卻在我心裏紮了根。

後來再次見面是在我的初次崑曲舞臺上,我一眼就看到了觀衆席上的他。

結束後我興奮地去找他,向他表示這麼些年的感謝。

可是他掃了我一眼之後卻說:「我不記得了。」

我忽略掉心裏那點難過,這份暗戀藏在我心底,不需要任何回應。

只是我跟他告別的時候卻被他攔住了。

他帶我去了酒吧,全程不發一言地喝酒,我送他回了酒店,想離開的時候卻被他拽住了手。

他的眼眶通紅,帶着哭腔開口:「不要離開我......」

我淪陷了,早上渾身痠痛地醒過來時,只看見他冷漠又有些輕蔑的眼神:「怎麼是你?」

我這才醒悟過來,他好像把我認成了另外一個人。

「這也是你的計劃之一嗎?妄想飛上枝頭變鳳凰?」

「你的本性還真是和你那廢物爹一樣低劣。」

我被貶低得一無是處,本應該靜悄悄走開的,可是我倆的事不知道怎麼讓他爺爺知道了,家風嚴謹的他直接讓溫季初對我負責。

於是我倆組成了一個支離破碎的家庭。

晚上溫季初將我一個人扔在家裏就離開了。

第二天他託助理給我送來一個禮盒,打開之後是一條鑽石項鍊。

這是我收到他送我的第一份禮物。

我當即就珍惜地將它戴在脖子上,猶豫了很久還是給溫季初發了個消息感謝。

誰承想當天晚上我在電視上看到徐沁雅接受採訪,她脖子上的項鍊和溫季初送我的一模一樣,甚至比我的還要精緻。

相比之下,我收到的這條項鍊黯淡不已。

徐沁雅有一副唱歌的好嗓子,在國外時就因爲翻唱歌曲積累了一些粉絲。

回國後她開始自己寫歌,新歌開始在短視頻流行,還上了熱搜,一時間風頭正盛。

我沉默地將項鍊又摘了下來,整整齊齊擺在盒子裏。

溫季初沒有回我的感謝消息,但我意外收到了一條好友申請。

徐沁雅給我發了一條視頻,KTV裏,男男女女玩得正嗨,其中不乏熟悉的面孔,大多都是那場婚禮上見過的。

我最熟悉不過的莫過於坐在角落的溫季初,他舉着話筒,深情地對着拍攝者的鏡頭,唱着徐沁雅的新歌。

情歌婉轉,綿延悠長。

這是徐沁雅的慶功宴。

所有人都瞞着我來參加了這場聚會。

徐沁雅發消息:【我本來想讓阿宴喊你一起過來的,他不讓你來,覺得你掃興。】

我關掉手機。

很早之前我就知道徐沁雅這個人,我在溫季初的私密相冊裏面看到過他倆親密的合照,兩人在牀上緊緊相擁,溫季初的眼裏是滿滿的愛意。

他的歌單裏全是徐沁雅這些年翻唱過的歌曲,一首都沒有落下。

我一夜沒怎麼睡着。

後半夜溫季初才滿身酒氣地回來,鼻尖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香水味。

椰奶混着青草的味道,膩得人頭腦發昏。

我閉上眼睛。

心底那股酸澀的情緒,怎麼也壓不住。

鼻子發酸,我強忍住眼淚,狠狠擦了擦眼角。

他洗澡去了,手機放在牀頭櫃上,我猶豫了半晌,還是決定查一下他的手機。

我沉默着輸了密碼,我知道是徐沁雅的生日,打開了,他的微信乾乾淨淨,搜索徐沁雅沒有看到。

我耐心地在聯繫人裏找和徐沁雅頭像一致的,終於在翻到最底下的時候找到了,備註爲z。

像是欲蓋彌彰,他設置了免打擾。

我點進去看,聊天記錄被清空了,只有溫季初到家的時候發的一條報備消息——

【我到家了。】

徐沁雅回覆:【你老婆不會喫醋吧/偷笑】

手發着抖,我點開了相冊,相冊出現了很多照片,很明顯都是今晚拍的。

最可笑的是,溫季初的角度更像是偷拍。

多是側臉和背影,他連面對徐沁雅拍照的勇氣沒有,看上去是真的很喜歡她。

浴室的水聲停下了,我關掉了手機將手機恢復原樣,背對着躺下。

身體卻情不自禁地發着抖,心中彷彿缺了一塊,蓄了已久的眼淚沾溼了枕頭。

我覺得唯一的心中唯一的支撐斷掉了。

我和他在一起這些年,幾乎從未有過合照。

他朋友圈裏甚至沒有出現過我的正臉照,除了工作就是聚會。

我不奢求,我們結婚,本就是我一廂情願。

要不是相熟的人,估計沒人知道他其實已婚。

原來溫季初,從未放下過去。

甚至和我在一起的這些年,他心裏也一直想着另外一個女人。

我早該明白的,可惜我自己走不出來。

現在他喜歡的人回來了,我好像該離開了。

我起草協議書沒用多久,收拾完我所有的行李只花了半個小時。

屬於我的東西寥寥無幾,畢竟我從未真正融入他的生活,我和他更像是室友。

我將離婚協議書放在茶几上,拉着行李箱就出了門。

出門前看到溫季初放在玄關處的車鑰匙,我不假思索就拿上了車鑰匙。

去地下車庫找到了他昨晚開的那輛車,開始查看行車記錄儀。

回放上顯示昨晚溫季初出發後半小時上了車。

徐沁雅拿着手機照鏡子,朝着溫季初開口:

「你出門瞞着你老婆了嗎?」

溫季初淡淡「嗯」了聲。

徐沁雅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這麼冷漠啊溫總,你對你老婆也這樣嗎?」

「只對你這樣,」溫季初啞着嗓子,「怕你得到得太容易,就不珍惜了。」

「那你是說鬱年對你愛得死心塌地嘍,你對她好她就感恩戴德?」徐沁雅不屑地笑。

溫季初沒否認。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抱在一起親得難捨難分。

我全程都錄了視頻,錄完之後我下車就在一邊開始乾嘔,眼眶都開始泛酸。

緩過來後我把車鑰匙直接放在了車前蓋上。

我不怕讓溫季初知道我看見了,他一個做這種事情的人都不心虛。

我訂了兩個小時後的高鐵票,趕往高鐵站的路上我給我媽打了個預防針:「媽,我要離婚了。」

我媽聽到我這話立馬就開始說我不懂事,我耳朵都快起繭子了她才停下,問我:「那你離婚了以後怎麼辦?」

「人家小溫家裏有錢長得又好,多少人想跟他結婚結不了,你怎麼就跟他離婚了呢。」

她在那邊唉聲嘆氣的,我也不怪她,任誰都會覺得我蠢。

我只能說:「媽,遲早都要離婚的。」

還沒到高鐵站溫季初就給我打來了電話,我猶豫了一下才點了接通。

「在哪兒?」

「回家的路上。」我如實說。

「下車,我來接你。」

「不用了,」我看着我的腳尖,「你看到桌子上放的離婚協議了嗎?沒問題的話你就簽了吧。」

「鬱年,是我對你太好了你才這麼放肆?你要離婚,好歹先問過我的意見,一聲不響就走是甚麼意思?」

「現在不是在問嗎?」

溫季初把電話掛斷了,我鬆了一口氣。

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我媽做了一大桌子菜,看到我就開始嘆氣,倒像是她要離婚。

喫到一半的時候有人敲門。

打開門是溫季初。

他手裏提着大包小包,像是甚麼都沒發生一樣:「年年要回家看您還瞞着我,我知道立馬就趕來了。」

我媽也不好說甚麼:「快進來坐吧。」

我喫着桌上的蘋果,溫季初就坐我旁邊,兩人一唱一和在那勸我,我都不搭理,只把蘋果咬得嘎嘣響。

最後我媽走了,我纔開始下逐客令:

「你快走吧。」

溫季初原本溫和的神色也收斂了起來:

「你就這麼想離婚?」

「我看了你的行車記錄儀,看到你倆接吻了。」

溫季初的臉色煞白,他解釋:「只是個誤會。」

「誤會?除非她給你下蠱了,不然我還真不信是個誤會。」

溫季初臉色變了又變,最後才破罐子破摔:「我是挺喜歡她的,我確實忘不掉她,但我同樣不想跟你離婚,我承認,家裏沒有你我還是不習慣,畢竟這麼多年了。」

「你給我點時間,我會平衡好。」

我將蘋果核扔到垃圾桶裏:「不用平衡了,我不愛你了,我們離婚,你和她長長久久。」

「離婚協議書沒甚麼問題的話就籤一下吧,或者你想多給我分點錢的話可以重新起草一份。」

「行,」溫季初輕蔑地笑了一聲,「你別後悔就行。」

「你要知道,離了我,我有的是辦法讓你活不下去。」

我不明白,爲甚麼他平常對我那麼不耐煩不在乎。

一提到離婚,就不願意了呢。

我和他沒糾纏多久,畢竟我手上有證據,不行就打官司。

很快他寄來了一份新的協議,我很爽快地就簽下了。

約好了下週三去民政局,我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放鬆。

男人嘛,和換衣服一樣的,溫季初這種,無非就是貴一點的衣服。

徐沁雅當天就發了一條朋友圈官宣:【苦盡甘來那是我勇敢的勳章。】

配圖是溫季初鎖骨處的草莓印。

我沒有想溫季初,我開始聯繫我以前的崑曲老師許老師。

在我執着了半個月後,她終於同意讓我回來了,唯一的要求是不要再說走就走。

看到以前熟悉的師弟師妹,也有新人,幾乎還是原班人馬,所有人都在繼續堅持,在這條路上已經十幾年了,就我中途因爲一個男人離場了。

這些年我們只有逢年過節聯繫過幾次,偶爾刷到他們去演出的朋友圈我才點個贊。

驟然見到許久未見過的人,難免讓人熱淚盈眶。

許老師向幾位新人介紹:「這就是我經常向你們說過的,鬱年,我最優秀的徒弟。」

衆人鼓起掌來,那幾位師弟師妹的掌聲幾乎衝破了屋頂,有位師弟甚至將雙手攏在嘴邊呼喊起來。

有新人質疑:「師姐前幾年幹甚麼去了,想走就走想回來就回來,萬一以後又中途走了不會影響到我們嗎?許老師,這不太公平吧。」

有這樣的質疑聲很正常,我也不生氣。

我笑了笑:「崑曲是中華文化的精髓,我會用一生來證明,崑曲是我心中的摯愛,它已經融在了我的血液裏,前幾年的磋磨,讓我更加明白崑曲於我的重要性,崑曲在我眼裏是比任何事都更重要的存在,而不是無奈之下的第二選擇。」

「我知道言語空洞,我希望能用時間來證明。」

「我也沒有想過我能重回舞臺,是許老師給了我這次來之不易的機會,我將更加珍惜。」

我向着面前的大家深深鞠了個躬。

不管是善意的還是惡意的,我都全盤接受,之前是我做錯了事。

我將會全心全意投入到崑曲之中,傳承非遺文化是我們的使命。

陡然適應這樣高強度的練習,但有之前的底子在,不適應也就持續了半天。

之前對我頗有不滿的小女孩也對我轉變了態度,特別傲嬌地跟我說:「我勉強相信你吧,要是你上臺的時候出岔子,我就罵你。」

她叫趙巧巧,家裏條件不好,是跟着奶奶長大的,她奶奶從小教她學習崑曲,現在在戲曲學院公費上學。

忽然有個師妹叫我:「師姐,門口有人找。」

我出門就看到溫季初西裝革履地站在門口。

他冷漠地看着我。

「離了我,你就只能做這種上不得檯面的戲子?」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跟我回去,給小雅道個歉,以後不要再過問我的私生活,我就讓你重新做回你的富太太。」

目錄 下一章
返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