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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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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手機裏沈悅發來的視頻,我拄着柺杖去了從我雙腿受傷後再沒有打開過的舞蹈室。

視頻裏沈悅翩翩起舞,落幕時,顧景深第一個衝上去給他的天鵝公主獻上了王冠。

我喫力的用雙臂撐住牆壁讓自己站起。

想要像以前那樣踮起腳尖,卻發現自己連站立都困難。

我試了一次又一次,每一次都摔的很狼狽。

直到天色漸漸昏暗,我無力的癱在地上,被扔在一旁的手機仍然播放着沈悅輕盈的舞姿,和她一比,我就像灰撲撲的醜小鴨,愚蠢又可笑。

可是看着視頻裏對沈悅笑的燦爛的顧景深,我的心又開始痛了,痛的快要喘不上氣來。

放棄吧林柔。

放棄對大家都好。

我默默的勸着自己。

擦掉眼角快要滴落的汗水,我撥通了姨媽的電話。

"姨媽,我決定到國外接受治療,以後可能要麻煩姨媽了。"

電話那端傳來姨媽激動的聲音。

“不麻煩不麻煩。”

"太好了!我馬上聯繫美國的專家團隊。你記得走的時候請你們領導喫一頓飯。"

"還有,別忘了和你哥哥說一聲,這些年多虧了他。"

我輕輕嗯了一聲。

恩情嗎?

我的腿應該替我還完了。

雖然知道顧景深不會在意,我還是聽姨媽的給他發了一條信息。

放下手機,我拄着柺杖挪到鏡子旁,鏡子一角彆着一張泛黃的照片:二十三歲的顧景深穿着一身深灰色西服,寵溺的看着我。

照片裏的我疼得直掉眼淚,顧景深卻笑着說:"再堅持三十秒就好,我們家柔柔是最棒的"。

那天是我人生中第一堂芭蕾課,因爲顧景深說我跳芭蕾的樣子很好看,我便義無反顧的堅持了十四年。

如今物是人非,我與顧景深之間早已多了許多隔閡,也再無法重回從前。

我扶着把杆,一步一頓地挪到窗前。

也許是快要離開,我從前與顧景深的過往不停在我腦海裏翻湧叫囂。

顧景深是我父母在孤兒院收養的孩子,比我大了十六歲。

儘管沒有血緣關係,但我打小就愛跟在他身後。

顧景深成年後,離開了我家,我也漸漸將這個童年最喜歡的哥哥淡忘。

那年爸爸媽媽帶我出去慶祝生日,回來的路上出了車禍。

年僅七歲的我一夜之間失去了父母成了孤兒。

警察想要聯繫親戚領養我,可我們家唯一的親戚就是遠在國外的姨媽。

顧景深接到消息趕來時,我正坐在值班室裏發呆,身上髒兮兮的像個小乞丐。

他一把將我抱在懷裏,我對他有些抗拒。

在我眼裏,那時候他只是一個分開多年的哥哥而已。

那天,他對我說我永遠是他的偏愛。

就像是爸爸媽媽經常對我說的那樣,我信了,跟着他回了家。

在把我接回去後,顧景深真的做到了他在警局門口對我的承諾。

從第一次舞蹈課到後來把一個接一個的芭蕾大師聘請給我當家教。

從第一次生理期的紅糖水到後來他親手做好的一日三餐。

在他的悉心照料下,我漸漸把他當做了整個世界。

我不可控制的愛上了顧景深,在十七歲生日那天,顧景深爲我舉辦了一場獨舞演出當生日禮物。

演出結束後,臺下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顧景深坐在最中間鼓着掌,嘴角微微上揚,時不時的和周圍的人交談兩句。

我捧着鮮花,在臺上與他對視。

那一刻我對他的愛意洶湧的快要溢出來。

於是我拿起麥克風說出了那句我一直想說的話。

“顧景深,我愛你,你願意當我男朋友嗎?”

劇院裏的聲音瞬間消失,而後又響起一聲接着一聲的在一起。

我滿懷期待的看向他,將手裏的鮮花捧到他面前。

但他只是望着我,一言不發。

心一點一點墜落。

我倔強的將花遞在他面前。

顧景深拗不過我,最終還是接過了花。

他沒有拒絕,也沒有同意,只是隨手將花放在座位上拖着我匆匆離去。

將我送到車上,吩咐司機把我送回家。

我在門口坐了一夜,直到天矇矇亮顧景深纔回來。

他像是喝了許多酒,剛進門就險些跌倒。

望着他近在咫尺的側臉,我鬼迷心竅般吻了上去。

他禁錮住我的頭,拼命索取。

下一秒,我被顧景深重重推開,踉蹌着撞在牆上。

顧景深將我圈在懷裏溫柔的問我:“痛不痛,柔柔?”

“哥哥,你喜歡我的對嗎?”

話未落音,顧景深猛的退後一步,冷冷的對我說:“林柔,我是你哥哥。”

“也是你的監護人。”

“你如果想談戀愛可以找你班上的男同學,而不是你的長輩。”

“這種玩笑僅此一次。”

說完,他轉身就走,連外套都忘記了。

我追上去從身後緊緊的抱住他,鼻尖傳來的熟悉的冷松香。

“顧景深,我不信你不喜歡我!”

“你不喜歡我爲甚麼用我給你的買的領帶和香水?”

“爲甚麼那麼久都不找女朋友?”

顧景深強硬的將我的手指掰開,一字一句的說道:"你還太小,根本不明白甚麼是真正的感情!"

“我對你只是哥哥對妹妹的疼愛,僅此而已。”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走了,留下我一人在原地。

從那以後,每場演出謝幕時,我都會向臺下的顧景深表白。

他從未同意,也沒有拒絕。

只是每表白一次,他就會對我冷淡幾分。

我以爲只要我堅持,他總有一天會答應我的。

畢竟十幾年來,他對我的偏愛有目共睹。

圈子裏所有人都知道,顧景深顧總有一個放在心尖尖上的小管家婆。

小管家婆不喜歡煙味,顧總便戒了煙。

小管家婆不喜歡顧總喝酒,顧總在和省裏領導的飯局上也滴酒不沾。

但沈悅的出現打破了我所有的幻想。

三個月前,顧景深將沈悅以我未來嫂子的身份介紹給了我。

"這是你嫂子沈悅,也是俄羅斯皇家芭蕾舞團的首席主舞,以後你如果有甚麼不懂的可以向她請教。"

他的語氣冷的要命,但他轉頭卻溫柔地牽過沈悅的手:“之前你不是說很想要個屬於自己的練舞室,家裏就有,你先去看看滿不滿意。”

沈悅點點頭先上了樓。

我眼裏噙着淚水倔強的看向他:“顧景深,你就算找了個演員來氣我,我也不會放棄的。”

顧景深連看都沒看我一眼,推開我的手對着在樓上的沈悅笑了笑:“柔柔,你應該向你嫂子多學習,在你這個年紀,你嫂子已經跟着舞團全球巡演了。”

“你現在在的舞團,只是在我們市小有名氣,你要學的還有很多。”

可他忘記了,十七歲那年,我也收到了俄羅斯皇家芭蕾舞團的邀請,比沈悅還要早。

只是我捨不得離開他,拒絕了。

因爲這件事,他氣的三天沒有理我。

他還說過家裏的那間舞蹈室是我專屬的,他也忘了。

望着顧景深和沈悅般配的背影,我在客廳裏枯坐到天明,這些年與顧景深的點點滴滴都像是夢一樣。

現在夢快要醒了。

破曉時分,遠在美國的姨媽又一次發來短信。

"柔柔,要不要考慮來美國發展?"

“美國這邊最頂尖的舞團已經打了很多次電話問你願不願加入了。”

"柔柔,姨媽知道,你是捨不得你哥哥,但是你已經是個大姑娘了,你和景深之間也沒有血緣關係……"

拒絕姨媽的話再在對話框裏輸入了又被刪掉。

我猶豫了。

我怕留下來看着顧景深對別的女人我會控制不住發瘋趕走那個女人。

我怕我因爲嫉妒變成自己都害怕的模樣。

但最終,我還是再次拒絕了姨媽。

我想要再試一次,至少讓顧景深看到我爲了編排的舞。

令人諷刺的是,我的努力成了笑話。

這三個月裏,他卻像是故意般與沈悅秀起了恩愛。

沈悅的演出即使再遠再忙他都會出席,那束謝幕時的玫瑰,他總是第一時間送到沈悅懷裏,亦如之前對我那般。

在沈悅回國之前,我一直是舞團的主舞,沈悅回國後,主舞自然而然的換成了她。

她出身世界頂尖舞團,資歷比我老,主舞換成她我也沒有意見,只是默默增加了練習的時間。

功夫不負有心人,一個月後,我又拿到了領舞的位置。

演出前,舞團領導宣佈這個消息後,沈悅的臉色肉眼可見的難看了起來。

等我回到更衣室,剛要推門,我卻聽到平時和沈悅交好的同事說:“悅悅,林柔那個小賤人不會是找顧總撒嬌了吧。”

“不然爲甚麼主舞又換成了她?”

另外一個人附和道:“就是,不是我說的難聽,悅悅你平時可小心點林柔,有傳聞說她一直喜歡顧總。”

沈悅輕笑一聲:“景深說過,對林柔好只是爲了報答她父母的恩情。”

“之前景深找團長安排我當領舞的事上次演出他才告訴我,我要是早知道了,肯定不會同意的。”

“我想要領舞的位置我自己會爭取。”

我的手放在門把手上僵硬無比。

明明只需要一點力氣就能推開的門在這一刻有千斤重。

“柔柔,你怎麼哭啦。”

沈悅推開門喫驚得問我。

我手忙腳亂的擦乾眼淚解釋:“沒事的悅悅姐,貼假睫毛的膠水有些燻眼睛。”

說完,我落荒而逃。

坐到化妝鏡面前,我才知道我剛剛的藉口有多蹩腳。

明明還是素顏,又哪裏來的膠水燻眼睛呢?

演出開始,我站在舞臺上離顧景深的位置,直直的望着他。

他卻躲開我的視線,看着站在我右後方的沈悅捨不得挪眼。

音樂響起,我強忍着心裏的酸楚,將全身心投入到表演裏。

即使那個人的目光裏已經沒有了我。

旋轉到沈悅身邊時,她忽然拉住了我的手。

“林柔,你說景深會救誰呢?”

我不解的看着她。

但沒等我問出口,舞臺下的觀衆突然尖叫。

一片巨大的陰影籠罩住沈悅。

然後,我看見顧景深奮不顧身的從臺下飛奔向沈悅將她撲倒。

而站在他和沈悅中間的我,被他推的跌坐在地。

極速墜落的吊燈恰好砸在我的腿上。

慌亂過後,我忍着痛動了動腳,卻發現無論我怎麼努力,腳都一動不動。

“景深哥哥,救救我……”

我試圖向他求救。

可他就像是沒有聽到一般,抱着只是被濺起來的玻璃擦破了皮的沈悅匆匆離去,只留給我一個背影和沈悅伏在他肩膀上挑釁的笑。

醫生說,我的腳能恢復的概率很小,能像常人一般的行走已經是目前醫療技術的極限了。

而在我住院的半個多月裏,顧景深一次也沒有出現。

連電話也沒有一個。

我也沒有找他。

“小姐,先生回來了。”

保姆的聲音將我從回憶的夢魘中叫醒。

手機裏的沈悅完美做完的三十二個福特旋轉,而我只能在輪椅上當個看客。

昨天沈悅又發消息來說她當上了舞團的領舞。

看着鏡子裏那個形容憔悴的自己。

第一次,我沒有因爲顧景深跟沈悅的事情痛苦不已。

是時候放下了。

放過顧景深,也放過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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