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小沈啊,你帶着個孩子也不容易,不如找個知冷知熱的男人。”
“再說,現在孩子治病也要花錢,靠你自己哪能行啊。”
“那張老三家裏賣豬肉的,不說別的,嫁過去頓頓喫肉指定沒問題。”
太陽光透過破舊的窗口照射進來,將狹小的土房子照的有些悶熱,王媒婆坐在桌邊,視線打量着王安寧白淨的臉蛋,眼裏淨是精光閃爍。
現在是九十年代,尋常人家能喫飽飯就已經不錯了,頓頓喫肉,那可是很大的誘惑。
這妮子,老沈頭的孫女兒,最開始,因爲她出落的水靈漂亮,村裏不知道多少小夥子跟着。
結果後面老沈頭突然給她找了個男人,說是有大出息的,人走的那天,他們倒是都見着了,一表人才的,說是去當兵。
結果可好,一去幾年沒動靜,沈安寧還懷孕了,生了個小子,村裏人都說這是被騙了,雖說同情,但也是暗地裏嫌棄的很。
畢竟他們這年頭,別說生娃了,就是在外頭牽個手都要被指指點點的。
不過她長得好看,一雙眼睛水汪汪的,跟狐狸精似的,依舊勾的村裏男人魂不守舍的。
若非如此,那張屠夫也不會願意出兩百的彩禮錢,要娶她進門。
兩百塊啊,這年頭豬肉才一塊錢一斤。
王媒婆咂咂嘴,餘光掃到門外的孩子,至於這拖油瓶嘛......聽說得了啥大病,回頭隨便花兩塊錢象徵性治治,等他死後,自然也不成問題。
張屠夫可是說了,這事兒要能成,回頭給她五十的媒人禮。
想到這,王媒婆看沈安寧的眼神越發熱切,她伸手拉住對方的手,“小沈,你可得好好考慮,我是看你一個人拉扯孩子辛苦,這纔給你介紹這門親事的。”
沈安寧皺眉,不動聲色將手抽回,疏離的笑着,“謝謝王嬸,但這門親事還是算了吧。”
那張屠夫好抽菸喝酒,上一個媳婦就因爲他酒後發瘋給活活打死的,因爲他家裏有背景,行事又蠻橫,最後連半點責任也沒負。
王媒婆聞言,臉色立馬拉下來,“小沈啊,不是我說你,你這都生過孩子了,名聲也不好,還想當自己是黃花大閨女,能挑三揀四呢?”
“真當自己還是甚麼千金小姐呢,你那爹去勞改,至今......”
話沒說完,原本還溫溫和和的沈安寧,眼神倏而凌厲起來,如同一把刀,直直刺向王媒婆。
她嚇得心頭一突,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公雞般,訕訕止了聲。
沈安寧父親當初是村裏唯一的大學生,結婚後留在大學教書,後來被人舉報思想作風有問題,下放到西北那邊勞改,後來平反後,卻沒了下落。
沈安寧也就被託付到爺爺手裏,這些年,村裏人沒少議論,說她爹估計早就死在那場風波里了。
沈安寧笑意斂去,淡聲道,“王婆還有別的事嗎?”
王媒婆哪敢再多說甚麼,等回過神,訕訕道,“你再考慮考慮,我回頭再來。”
她說完,匆匆起身離開。
送走王媒婆,沈安寧起身走到門外,只見兒子年年正蹲在牆角,眼神定定的看着地上的一窩螞蟻。
她蹲下身,柔聲問道,“年年肚子餓不餓?晚上想喫甚麼?”
“......”
話音落地,沒有回應,沈安寧也沒追問,靜靜陪在旁邊,直到良久過去,才聽年年道,“想吃麪。”
沈安寧勾脣笑開,“好,再給年年臥個雞蛋,好不好?”
“不用了。”年年扭過頭,露出張白嫩嫩的臉蛋,一雙眼睛跟葡萄似的,又大又圓,但因爲生病,脣色略顯蒼白。
他看着沈安寧,認真道,“娘,你給我找個新爹吧。”
年年才四歲,但隱約也明白,自己的病,給娘帶來了負擔,他覺得,如果有個新爹,娘就不用那麼累了。
沈安寧一怔,也明白兒子心裏在想甚麼。
她鼻尖有些發酸,抬手將他抱進懷裏,“娘心裏有數,年年別擔心。”
年年依偎在沈安寧懷裏,舉起小手替她擦擦眼角,聲音糯糯道,“娘別哭,年年沒事的。”
本來還能忍住的澀意,瞬間化作水汽,都衝進了眼眶裏。
沈安寧緊緊抱住孩子,眼神看着遠處逐漸變得堅定,事到如今,她必須要想辦法聯繫上孩子的親爹,哪怕......他不願意認下這孩子。
沈安寧打定主意,隔天就在屋子裏翻找起來。
說起來,年年的出生,完全是個意外。
當初,老沈頭是當兵的,跟着領導外出的時候,遇到有人攔道搶劫,他拼了半條命,打退了搶劫的,自己卻肺部中刀,留下病根。
繼續做活是沒辦法了,便領着僱主給的五百塊,回到村裏,正好也接手了沈安寧。
他也不會照顧小孩,孩子餓了渴了都要哭,將這個快要年近六旬的老人爲難的要死。
好不容易磕磕絆絆將她養大了,沈老爺子開始擔心自己死後孫女受欺負,而彼時,恰好他領導的孫子傅司琛過來探望他。
老沈頭念頭一轉,覺得對方長得好看,家世也好,自家孫女要是能嫁過去,以後肯定喫喝不愁。
他當晚強行留了人在家裏喫飯,還特意拿出自己珍藏多年的老酒,拉着沈安寧和傅司琛一起喝。
酒過三巡,等兩人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赤裸裸的躺在一起了。
傅司琛震怒自己被算計,卻也還是願意負責,但他當時有任務在身,留下個電話號碼就匆匆離去。
沒過多久,解決了一樁心事的老爺子也撒手去了。
臨走前,他千叮嚀萬囑咐,要沈安寧去找傅司琛,沈安寧答應下來,心裏卻並沒有打算去打擾人家,本就是被算計的,總不能真賴上。
沒想到的是,在處理完爺爺的喪事後,沈安寧卻發現自己懷孕了。
她當時嚇得要命,躲在家裏躺了三天三夜,最終還是決定要將孩子生下來,她已經沒有家人了,這是世界上,僅有的和她血脈相連的親人了。
爲此,沈安寧不惜忍受着村裏無數異樣的眼光和唾罵,甚至也從來沒後悔過。
......
羊城軍區。
傅司琛低頭收拾着東西,一旁的戰友看見他這迫不及待的模樣,打趣道,“連長,今天早上才下發的休假消息,你這會兒就急着走,該不會是家裏有相好的等着吧?”
話音落地,周圍響起陣鬨笑聲。
整個軍區的人,誰不知道傅司琛是出了名的不解風情啊。
這麼多年來,多少小姑娘前仆後繼的往他身上撲,都沒能得到個正眼,大傢俬底下都打趣這傅連長,恐怕是要打光棍的命了。
“嗯。”這時,傅司琛突然開口,向來冷硬的面容上,帶了淡淡的笑意,“這次回去是打算跟她結婚的,等回頭請你們喫喜糖。”
當初他走的匆忙,事後拜託了家裏人過去照應,也不知道她如今過的怎麼樣。
“哐當——”
笑聲戛然而止,有人目瞪口呆間,脫手砸了手中的盆子,發出巨響。
下一秒,猛然拔高的嗓音打破沉默,“啥,您要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