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蘇瀲晴喫飯規矩,從頭到尾沒發出有點兒聲響,本以爲喫不到心裏,沒曾想這幾道江南菜做的十分地道,恍然讓她想起母親的手藝,心下一陣酸澀。
“好喫?”江晏舟開口,“還要嗎?”
她這才發現對方几乎沒怎麼動筷,不是他說餓的嗎?
蘇瀲晴低着頭,“不用了。”
打死她都想不到大婚當日居然坐在江首輔家裏吃了頓飽飯。
江晏舟不知何時讓人送來藥酒,這會兒用乾淨帕子沾上,骨節分明的大手伸到她面前,“手伸過來。”
蘇瀲晴愣了一下,順着他的目光才發現自己左手手背有一條細細的紅痕。
甚麼時候傷的?
江晏舟直接抓過她腕子,先用藥酒清潔傷口周圍,細碎的疼鑽進血肉。
他的手很熱,身上的沉水香也被暖意燻得更濃郁。
這樣近的距離···就算是蘇景昭都沒給她包紮過傷口。八年來,蘇景昭就是掉了根頭髮她都能發現,都會心疼好久,而她就是燒紅了臉,蘇景昭也不會發現。
從前愛極了他,把餘生希冀全託付在一人身上,喫的苦都覺甜。
一朝清醒,只恨自己瞎了眼。
她思緒一亂,縮了縮手,“沒事的,不、用。”
然而江晏舟非但沒鬆手,沾着藥酒的帕子重重摁在傷口,讓她疼得說不出話來。
“你來賄賂本官卻事事悖逆本官。”
“真不怕本官先S了那姓蘇的以儆效尤。”
江晏舟冷峻的面容覆了層寒霜,“本官最喜歡聽囚犯一整夜一整夜的叫,越是骨頭硬的,本官越喜歡耐着性子把一百零八道刑具都用上一遍···一樣一樣來。”
江晏舟看她臉色發白,壓了壓火氣,側臉在光暈下漫出淡淡霜色。
冰渣子似的幾句話瞬間又讓蘇瀲晴擰緊眉心,卻道,“大人若真拿他開刀,感激不盡。”
她臉色薄涼,口吻決絕,不似作假。
“今夜我由着大人擺佈,但我只求不論蘇景昭和舞弊有沒有關係,您都別放他出來!”
*
蘇瑞見蘇瀲晴坐着江府的轎子回來,身上披着的男人外衫無論衣料還是花紋都是上上品。
他以爲事情成了,開口就問,“景昭甚麼時候能回家?”
蘇瀲晴眼皮都沒抬,“不知道。”
蘇瑞皺眉,“首輔大人沒說?”
“沒有。”
“你連個準信都沒得着,回來幹甚麼!”蘇瑞一整日懸着心,看上去老了好幾歲,“你知不知道,爲了送你去錦雲巷,我花了多少銀子給中間人!”
“你現在跟我說不知道?”
蘇瀲晴看他氣急敗壞,破碎的心如又灌了冷風,四肢百骸都冷得發抖。
她杏眼全是寒冰,“要不舅舅親自去一趟,看能不能討首輔大人歡心。”
“你···”蘇瑞一怔,沒想到一向聽話懂事的蘇瀲晴居然會反嘴?
還有她看過來的目光有很陌生,她又道,“舅舅害怕甚麼?天子腳下,首輔大人親自查案,怎麼會有錯漏。”
“您急成這樣,反倒讓人懷疑了。”
“胡說八道!”蘇瑞一噎。
回到房間,丫鬟清洛知她難過,趁她沐浴的功夫,叫人進來把大婚的東西都撤了。
事實上蘇瀲晴早想明白了,難過悲慼有甚麼用,該流淚的絕不是她!
她之所以泡了很久,是因爲想不通江首輔這人。
他性子陰晴不定,前一秒壓着她剝衣裳,後一秒卻爲她處理傷口,不但沒罰她不敬,更是親自給她披了衣裳讓人護送回來。
他還說,“往後有難處來私宅找本官。”
高高在上的首輔大人沒有碰她,還答應了她的請求,且沒提怎麼報答。
算了,她現在這情況,哪還有心思琢磨首輔大人的用意。
再壞,也不會比蘇家人更壞。
清洛遲遲不見她出來,小心翼翼道,“小姐,奴婢找了傷藥,您手上的傷雖不嚴重,可不上藥會留疤的。”
蘇瀲晴看了眼傷口周圍乾涸的藥漬,彷彿又聞到淡淡的沉水香,心思莫名亂了。
她皺了皺眉,撩起水花沖掉江晏舟留下的痕跡,“知道了。”
清洛爲她擦乾頭髮,蘇瀲晴吩咐道,“母親留給我的東西,陵川的鋪子和田產都變賣了,京城七間鋪子,這麼多年都是舅舅在打理,你明日把賬本收回來。再看看鋪子裏母親的人還有多少?”
“小姐怎麼突然關心起這個?”
不怪清洛疑惑,這麼多年,蘇家雖按月給蘇瀲晴交代生意情況,也沒短缺過銀子,可也僅僅是夠用,多的沒有。
清洛以前懷疑過,蘇瀲晴也未必不明白,只是身在屋檐下,又都是一家人。何況嫁給蘇景昭後,這些東西早晚也是蘇家的,便沒計較。
蘇瀲晴雙手捏拳,“從前是我有眼無珠,豺狼當寶。往後,他們休想再碰半個子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