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抄手而立的女人面容姣好,身段誘人,泛紅的眼角襯托得她楚楚可憐。
徐月盈站在一旁暗暗鬆了一口氣。
她是重來一遭的人,好些事上反而方便。
適才梳妝打扮時憑着記憶吩咐了懷瑾偷溜出去尋柳氏,連說辭都是她一一教過的。
柳氏其人本就野心大,現如今李臨德廢了,她肚子裏的孩子就是李家唯一的指望,徐月盈一旦讓懷瑾告訴她要搶她孩子養在自己身邊,柳氏當然不幹,還想憑着這次的機會順理成章進李家做當家主母呢。
李氏臉上五光十色,說不出的難看:“哪裏來的下作婦人,紅口白牙翻說,就要......”
“夫人這是甚麼意思?我連李臨德身上有幾顆痣,長在甚麼地方都說得出,不然請知府大人脫了他衣裳驗看嗎?”柳氏拔高了音調就打斷李氏的話。
她哭哭啼啼的,哽咽道:“大人,奴是苦命的人,從小被賣到風月場,本以爲遇見李臨德是逃出生天,哪怕做外室,總算有個依靠。可奴如今有了身孕,他卻把我拋到腦後,要同貴女議親——”
她哇的一聲哭出來,撲通跪在地上,俯首磕頭:“奴聽聞徐娘子不是個大肚能容的人,只怕將來她過門,就再沒有奴的容身之地,求大人爲奴做主,給奴一條活路啊!”
堂上端坐的黃知府黑透一張臉,李臨德這個外室來的如此巧,說不準是誰的手筆——他陰惻惻目光投向徐月盈,惱她壞事,原本事成之後李氏必是要再送上厚厚的銀子,他能撈上一大筆的。
於是驚堂木在手上一轉,重重拍響:“公堂之上,啼哭叫嚷,不成體統。柳氏,你說你煙花出身,既是煙花女子,便是知道李公子身上有幾顆痣那也不足爲奇,你張口就要污衊朝廷六品,說,是甚麼人指使的你!”
柳氏大驚,哭聲猛地收住了,掛着淚痕連連搖頭:“大人奴沒有,奴不曾受......”
只是她沒說完,李臨德如夢初醒,猛然回過神來,推搡着柳氏催道:“你還不趕緊交代清楚?府衙公堂,知府大人是青天在世,人家誆了你來堂上誣告,怎麼瞞得過黃大人?你真要等着皮肉受苦才肯說實話嗎?我跟你無冤無仇,你何苦這樣害我,也害了你自己!”
柳氏怔住,呆呆看他,卻見李臨德目光閃爍,幾不可見朝她點頭。
她面有遲疑,爲難又猶豫,於她來說害了李臨德當然沒有半點好處,她要的又不是那個......
“大人......”
“柳娘子可要想好了說話,倘或真是受人指使上堂誣告,你就是污衊朝廷六品,按律當亂棍打死。”徐月盈氣定神閒站在一旁,把柳氏所有表情變化盡收眼底,在她將要開口之前沉聲提醒,又譏諷着同李臨德道,“李公子真是好心機。”
柳氏人精明,聞言把所有話全咽回肚子裏,手背在臉上一擦,抹乾淨淚痕,翻臉比翻書還要快:“黑了心肝的混賬,你不認得我?不是我孩子的親爹?你做的那些齷齪事哪一件我不知道?我何曾受甚麼人指使,明明是你始亂終棄,還要害我性命!”
她聲嘶力竭叫大人,心裏也清楚官官相護,蛇鼠一窩的道理,堂上知府一開口要治她的罪,擺明維護李臨德,她要拿不出真憑實據,今日無法善了。
她只是想安身立命給自己謀個好前程,卻沒想到李臨德見勢不好,反咬一口,想要害她性命。
果然世間多薄情負心人,她哪裏還顧甚麼情分不情分。
於是從袖口掏了個甚麼東西出來,高高舉過頭頂:“兩年前李臨德逼奸良家,事後給了人家五十兩銀子息事寧人,去年他又在春花樓找樂子,下手重了失手傷人,又給了五十兩銀子去平事兒。
奴爲了自保,私下裏去討過口供證詞,這裏還有兩張李臨德支取銀子的憑證,大人若再不信,派人去請了兩家上堂,一問便知!”
柳氏怒極,徐月盈的提點猶在耳畔,她徹底撕破了臉,又指着李臨德罵起來:“傷天害理的事你幹了多少,真以爲天下沒人知道了嗎?”
李臨德如臨大敵,瞳孔猛震,這些事他從沒瞞過柳氏,卻不曾想柳氏有這樣的手腕,揹着他收集證據......
“大人明察,下官冤枉!”
李氏對李臨德這不着調的做派實在着惱,S頭的罪也敢亂說給柳氏知道,**燻心的混賬羔子,豈不是要拖累着她一道下水,簡直是爛泥扶不上牆。
她不能叫柳氏毀了今夜安排,於是橫上前半步,冷肅着臉厲聲斥道:“你這女人來路不明,誰知道你這些東西是從哪裏弄來的,也敢到堂上糊弄。”她求助的目光轉向黃知府,“若不動用大刑,恐怕她不肯老實交代。”
師爺最有眼力,柳氏手裏的東西他根本就不下去接。
黃知府心裏有盤算,驚堂木再響,只聽他沉聲呵道:“來呀,把柳氏......”
“知府大人。”徐月盈見狀不好,總算明白過來。
黃知府還不知從李氏手上得了多少孝敬,這般袒護李家姑侄,柳氏還懷有身孕都要用刑,怪不得李氏這樣肆無忌憚的帶她上堂。
她出言打斷,面無表情望上去:“柳氏有孕,大人怎能動刑?她既然首告,大人不問清楚是非緣由,連她手裏證詞都不肯看,就斷定她是誣告有罪之人,這又是何道理?”
黃知府神色一凜,李氏暗道不好,轉過來朝上拜禮,再開口軟和不少,端的委屈十足,卻偏偏惡人先告狀道:“知府大人明察,這些年我心疼月盈年幼失怙,精心教養,沒有一日敢懈怠,誰成想竟養出個白眼狼!
如今不知打哪裏來了個甚麼狗頭嘴臉的娼婦胡說幾句,她就要幫着這賤人控告她表哥?
保不齊這賤人真是月盈尋了來誣告,哪怕狀告不成,最起碼膈應噁心我們一場。
她這樣吃裏扒外,數典忘祖,民婦雖然不熟大夏律,卻也曉得她是要判罪的。
還請知府大人爲民婦和臨德做主!”
徐月盈略略沉默,黃知府以爲她被李氏嚇唬住,嗤了聲,又叫人上前,還是要拿柳氏下堂去。
然則徐月盈突然開口:“我姓徐,不姓李,哪裏數典忘祖?我的表哥住在上京城淮安郡公府,這裏怎麼又多出一個表哥?親疏遠近,二嬸不記得——”她拖長尾音,目光凜冽再看黃知府,“知府大人也忘了嗎?”
她提起淮安郡公府,黃知府方纔一閃而過的得意再不見蹤影,那畢竟是徐月盈外祖家,四世三公,爵位世襲,高宗欽賜丹書鐵券的門楣,他無論如何是招惹不起的。
今晚事成也就算了,哪怕郡公府將來追究,他推說你情我願更換婚書,也能把自己摘乾淨,既然不能成,徐月盈有手腕,他再夥着李氏,無疑是給自己找難以解決的麻煩。
李氏心顫,生怕上頭的人變卦,立刻給了李臨德一個眼神。
他會意,揚手打向柳氏:“下賤的娼婦,受人指使來害我!”
柳氏反應極快,趕忙護着肚子閃身躲,身形沒能穩得住直挺挺摔下去,她趴在那兒不住的喘氣,哎喲着直喊肚子疼。
徐月盈眉間一片清冷寒意:“公堂上這樣傷人,他被告手上過了兩條人命,難道不是想S人滅口?知府大人連這樣的罪行都不管,我卻看不過眼,柳氏出身縱使微寒,也是活生生一個人,大人不肯做主,自有願意爲她做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