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第一章
我是侯府最得寵的千金,與左右將軍的兩位嫡子青梅竹馬。
全京城的百姓都認爲我會嫁給他們其中之一。
然而,在我及笄之日,他們卻當衆向罪臣家的孤女表露愛慕之意。
還逼我入宮請旨,借候府的名義替她洗脫冤屈。
皇帝震怒,罰我在御書房外跪了三天三夜。
他們攔下假意要爲我辯解的孤女,鄙夷道:
“滿城皆知皇后娘娘是她表姑,又怎會眼睜睜看她受罰?”
“這定是她做了某些見不得人的事觸怒龍顏,不必理會!”
他們簇擁着孤女離去。
三天後,我拖着血肉模糊的膝蓋爬出皇宮。
卻在回府的路上見到他們尋歡作樂,放煙花慶祝。
我眨了眨酸澀的眼,平靜的差人向皇后娘娘請命。
“姑姑,我願意替公主和親,嫁給北涼那位紈絝世子。”
……
“和親之事並非兒戲,你要考慮清楚。”
聽着宮中太監傳來的口信,我忍着心底的酸澀,勉強擠出一抹笑。
“煩請公公回稟皇后娘娘,枕月已經考慮清楚,定不負皇室恩澤。”
老太監躬身行禮,將個巴掌大的玲瓏玉盒遞給我。
“七日後,使團遠赴北涼,多陪陪重要的人吧,切莫留下遺憾。”
我點頭以示送別。
等老太監走後,我剛想打開盒子看看裏面裝的是甚麼。
院門卻忽然被推開!
林逸卿和裴之揚亦如從前那般很是隨意的走了進來。
我身下沾血的襦裙還沒來得及換,林逸卿見了,當即皺起眉。
“孟枕月,你還要裝到甚麼時候?”
我怔怔的望着他;“裝甚麼?”
他臉色有些難看的指責我:“難道我說錯了?”
“你貴爲侯府千金,皇后娘娘的表侄女,陛下怎會因這點小事就重罰於你?”
“分明就是你不願爲晴兒出力,想要落井下石看她笑話,纔會故意表現出憐弱的樣子來博取我們的同情。”
若是以前,陛下當然不會因爲這點小事就重罰於我。
可就在前些日子,我爲了救林逸卿和裴之揚大鬧京都府,使得皇家顏面受損。
陛下本就對我不滿。
如今夏知晴的父親是因叛國入獄。
滿朝文武都不敢觸這眉頭,我一介女流又哪來的資格?
陛下罰我在御書房外跪了三天三夜,已然是看在皇后娘娘和我爹的面子上。
若換做別人,怕是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他們兩個明知這一點,卻還是爲了那罪臣家的孤女陷我於不義。
十幾年的相識之情,終究抵不過那抹照映在他們二人心中的白月光。
裴之揚的性格比較內斂,雖然沒有像林逸卿那樣直白的表露出不滿。
此刻卻也同樣陰沉着臉,明顯在責怪我。
見我手裏拿着個玲瓏玉盒,裴之揚的臉色稍稍緩和了些。
“還算你有心,知道準備禮物向晴兒賠罪。”
“不過,你不用去了,我和逸卿已經將你那件鑾金鳳釵當做賠禮給晴兒送了過去,相信她會原諒你的。”
他們居然把我的金鑾鳳釵送給了夏知晴?
我抱着盒子的手都在發抖。
我緊咬着脣,一字一頓的問:“你們憑甚麼拿我的東西擅自送人?”
那鳳鑾金釵是母親留給我的遺物,更代表着皇室對孟家的恩澤,份量何其之重?
平日裏,我不光捨不得戴,甚至都極少在外人面前展露。
如今卻被他們兩個隨意的送了出去。
林逸卿冷冰冰的看着我,語氣相當不悅:“你自己做錯事難道不該賠禮道歉?”
“孟枕月,你現在怎麼變得這麼冷血?”
他還想繼續長篇大論的批判我,可院外卻忽然傳來一聲尖叫。
林逸卿頓時變得慌張:“晴兒?”
他再也顧不上別的,急忙衝出院子查看情況。
裴之揚向我投來失望的目光,嘆息一聲道:
“枕月,你以前最是體貼心善,如今怎麼變成這副樣子?”
“你該好好反思一下了。”
說完,他也耐不住焦急,轉身衝向院外。
看着她們緊促的步伐和匆忙的背影,我只覺得心酸又可笑。
可從前,他們這份焦急和偏愛,都只屬於我一個人啊!
林逸卿與裴之揚分別是當朝左右將軍的兩位嫡子。
與我年齡相仿,自小一起長大。
我們三人青梅竹馬,形影不離。
全京城的百姓都認爲,我以後會嫁給他們其中之一
可自從夏知晴出現在他們的世界後,我的地位就逐漸被取替了。
我捏緊手裏的玉盒,而後,又緩緩鬆開。
罷了,既然這段感情不再屬於我,我也沒必要強求。
我輕輕打開玉盒,發現裏面放着的正是獨屬於公主的信物,刻有鳳凰圖案的玉佩。
也就是說,自我應下這樁婚事起,我就要以公主的身份前往北涼,以皇室的威嚴震懾藩王。
我愈發堅定了和親的決心。
這或許是種犧牲。
但更多的,是享受無盡尊榮,承擔護國安民的重任。
距離使團出發還剩七天。
我必須儘快養好自己的身子,學會皇室禮節,以免被人看出破綻。
下人請來太醫,爲我的雙腿治傷。
父親早在幾天前便領旨前往外省督查辦案,並不知曉我的情況,所以府內較爲清淨。
這天,在我準備回房歇息的時候。
一聲淒厲的貓叫忽然從院外傳來!
我心裏隱隱有種不安的感覺。
在丫鬟的攙扶下走出院門,就見夏知晴的懷裏正抱着那隻我養了三年的玄貓。
玄貓個頭不大,在她懷裏尖叫掙扎,連毛都豎了起來。
可她卻遲遲不肯鬆手,甚至越抱越緊,差點被抓傷。
見我出來,夏知晴趕忙露出討好的笑容,隱隱還有些謙卑和畏懼。
每當她露出這樣的表情,林逸卿和裴之揚就會認爲我在欺負她。
“枕月姐姐,這隻玄貓好可愛,能送給我養嗎?”
這隻玄貓是我生辰時,林逸卿和裴之揚費了好大力氣給我找來的。
其實,我對這種毛茸茸的小傢伙並不是很感興趣。
但因爲這隻玄貓是他們送的,所以我養的很用心,投入的感情和精力也很多。
只是如今,既然已經決定放下這段感情,那這隻貓便也無關緊要了。
況且,林逸卿和裴之揚這般在意夏知晴,玄貓送給她養應該更合適。
念及於此,我淡然的點了點頭。
可見我是這樣的反應,夏知晴的興趣卻明顯減少了許多。
她故作驚訝的問:“這可是逸卿哥哥和之揚哥哥送給你的禮物,你就這麼隨隨便便的送出去了?”
我皺着眉瞥了她一眼。
隱隱猜到她沒安甚麼好心。
果然,她忽然來到我面前,瞪着兩個無辜的大眼睛,可憐兮兮的問我:
“枕月姐姐,你似乎很討厭我?”
我皮笑肉不笑的反問道:“討不討厭,你心裏沒數嗎?”
其實,最先救濟夏知晴的人是我。
當初,夏家被查通敵叛國,險些被株連九族。
我見她可憐,便瞞着父親將她接濟回了府上。
與她分享錦衣玉食,教她練得琴棋書畫。
後來,我遠赴信陽探望祖父祖母。
等重返京都時,卻發現林逸卿和裴之揚早已整天圍着她轉。
起初我自然無法接受,跟林逸卿和裴之揚鬧了很多次脾氣。
他們信誓旦旦的向我保證,會跟夏知晴保持距離。
夏知晴得知後,竟委屈的連夜跑離孟府。
可憐又無助的蜷縮在早已荒廢的夏府門前,默默流淚。
林逸卿和裴之揚怪我妒忌心重,亂髮脾氣。
我對此也有些愧疚,所以便和他們兩個一起找到了夏知晴。
後來,我從夏知晴口中得知,她父親是遭人陷害,並沒有通敵叛國。
只要能覲見陛下懇請重審此案,或許夏家就能東山再起,恢復清譽。
在林逸卿和裴之揚沒完沒了的斥責聲中,我無奈,只能假借侯府名義隻身面見聖上。
結果卻發現事實根本不像夏知晴說的那樣。
在鐵證面前,夏家通敵叛國的罪名坐實。
而我也因犯了干政罪險些入獄。
最後還是看在皇后娘娘和我父親的面子上,聖上才只是罰我在御書房外跪了三天三夜。
那時我才明白,原來這一切都是夏知晴挖好的坑,只等我傻乎乎的往裏跳。
此刻,她看向我的眼神帶着挑釁。
她捂嘴輕笑:“我見枕月姐姐滿身是血的從皇宮裏爬了出來。”
“堂堂侯府千金,像條狗一樣,還真是叫人大開眼界。”
我目光銳利的看着她,下意識攥緊了拳。
這時,夏知晴忽然從頭上取下那隻母親留給我的鑾金鳳釵,直直插進玄貓的肚子,然後狠狠將其摔在地上。
玄貓發出淒厲的叫聲,抽搐兩下後,便漸漸沒了動靜。
夏知晴又舉起鳳釵對着自己手背輕輕一劃。
然後將釵子丟在我的腳下,軟軟的倒了下去。
“不要S我,枕月姐姐,我離開兩位哥哥就是了!”
林逸卿和裴之揚聞聲趕忙跑了過來,剛好撞見這副情景。
裴之揚趕忙蹲在地上查看夏知晴的傷勢。
而林逸卿則是攔在我面前,看了眼地上血淋淋的玄貓和鳳釵,憤怒的質問道:
“孟枕月,你瘋了嗎?只是爲了個釵子,你就要對晴兒下如此毒手?”
“你現在怎麼變得這般心狠手辣,冷血歹毒?”
夏知晴嬌弱的依偎在裴之揚懷裏,連連搖頭,哭着爲我辯解:
“不,都是我的錯,是我想養玄貓,惹惱了姐姐......”
“我知道自己是罪臣之女,不該妄想觸碰姐姐的東西,更不配得到兩位哥哥的同情和偏愛,畢竟姐姐是侯府千金,皇后娘娘的侄女......”
經她這麼一說,我倒成了害死玄貓,爲了釵子出手傷人的兇手。
林逸卿的臉色陰沉到極點,他指着我不留絲毫情面的罵道:
“侯府千金怎麼了?皇后娘娘的表侄女又怎麼了?”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天子腳下,豈容她這樣的毒女肆意妄爲?”
裴之揚看我的目光也很複雜。
一句侯府千金,皇后娘娘的侄女,似乎引起了所有人的牴觸和不滿。
我苦澀的注視着他們兩個。
“玄貓不是我S的,夏知晴也不是我傷的,這支釵子,本來就不屬於她。”
一旁的丫鬟將釵子撿起,頻頻點頭爲我作證。
我不想再理會他們,準備回府休息。
可遠處卻忽然跑來個小廝,慌張的朝夏知晴喊道:
“小姐,京都府結案,老爺將在明日午時被斬首示衆!”
夏知晴聽後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捂着自己的心口渾身顫抖,似乎快要喘不過氣來。
林逸卿沉聲說:“不能眼睜睜看着夏伯父被斬首,晴兒承受不了這樣的打擊。”
他與裴之揚相互對視了一眼。
經過短暫的猶豫後,兩人莫名向我走來。
我意識到情況不對,連連後退。
“你們要做甚麼?”
林逸卿冷冷開口:“別裝了枕月,我知道宮裏來人給你送了枚鳳凰玉。”
“皇后娘娘對你還真是恩寵有加,雖然不清楚你拿它來做甚麼,但你傷了晴兒,理應用這枚鳳凰玉去保夏伯父一命。”
我難以置信的望着他們,後背生出陣陣寒意。
“你瘋了?用鳳凰玉去保罪臣,會害我們孟家萬劫不復的!”
鳳凰玉,是公主權利和地位的象徵。
若無聖上准許,哪怕公主貴爲皇后之女,也無權插手政事。
更別說去保一個通敵叛國的罪臣。
若被聖上知曉,替嫁的事情一定會暴露。
影響護國安邦,別說是孟家,就算是皇后和公主都在劫難逃。
裴之揚神不知鬼不覺繞到我身後:
“枕月,你放心,我們不會讓孟家出事的。”
我從沒見過這樣的他們,更沒料到有一天他們會對我動手。
林逸卿蠻橫的將丫鬟推開。
裴之揚上前抓住我的手腕,對林逸卿說:“動作利落些,別叫外人見到。”
“她素來珍重自己的清白。”
林逸卿點點頭,不顧我的掙扎與喊叫,在我身上四處翻找。
甚至把手伸進我的襦裙,在胸口處取到了那枚鳳凰玉。
他們拿着鳳凰玉,抱起夏知晴,策馬奔向京都府。
將衣衫不整的我扔在原地。
我死死捂着胸前乍泄的春光,雙膝傳來鑽心般的疼痛令我冷汗直流。
淚水從眼角滑落,我扶着牆壁掙扎着爬起來。
丫鬟悠悠轉醒,我讓她快去準備馬車,無論如何都要阻止這場慘劇的發生。
然而當我趕到京都府時,卻發現還是晚了一步。
林逸卿已經將人帶了出來,而夏知晴就撲在她爹懷裏激動的抽泣。
只是向我投來的餘光卻充滿了得意。
我不甘心就這樣讓孟家落得個萬劫不復的下場,將最後的希望寄託在皇后身上。
只是還沒等我上到馬車,就被人從後面生生的扯了下來。
“枕月,你要去哪?”
裴之揚向來溫潤的聲音此刻卻帶着森然寒意。
林逸卿也擋在我面前,冷冷的注視着我。
我看着眼前這兩張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切實感到從未有過的心寒。
我試着掙扎,他們卻步步緊逼。
我的淚水順着臉頰滑落,聲嘶力竭的求他們放孟家一條生路!
他們卻將我堵在角落,不許我離開。
在我絕望之際,兩支利箭忽然從遠處破風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