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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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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早春下着大雪,鵝毛大的雪花飄飄灑灑,整個季府都被皚皚白雪覆蓋。

酉時,錦苑裏傳來‘唰唰’的竹帚掃雪聲。

裏屋厚重簾子掀開,自內出來一青衣侍女,手裏端着一盆冒着熱氣的洗腳水,澆在外頭雪地上,衝外頭掃地丫鬟道:

“這個時辰掃甚麼地?擾得公主不得安寧,若是沒事回屋裏待着去,莫要出來尋晦氣。”

被訓的丫鬟唯唯諾諾,離開院子便抹起眼淚,與打炭來的丫鬟迎面碰上。

打碳丫鬟聽了七七八八,安慰道:“大人要成親,裏面那位主不爽,咱少在她面前惹眼就是,改明兒安陽公主進府,我們去磕個頭,調主院去。”

她抽泣:“青竹也不過是個大丫鬟,指手畫腳的,誰受得了?”

“在外頭說甚麼?有甚麼話不能當我面說?”

不等打炭丫鬟再開口,裏頭又傳來方纔年輕侍女青竹的吆喝,二人換了個眼神,相互離開。

丫鬟端着碳盆在外頭道:“問長公主好。”

裏面懨懨道了聲:“進。”

秋菊打簾放她入了屋內,室內有地龍,暖氣裹挾着帳中香迎面撲來,她上前添了兩塊銀骨炭到火爐中,悄然抬眸瞥向牀榻。

輕紗美人倚着在牀邊,滿頭青絲鬆散胸前,生得白皙精緻五官,薄脣呈水光色,一雙狹長上挑的眉眼平添清冷。

她身前跪着一黑衣影衛,腰型勁瘦,側顏鋒利。捧着美人的足放在膝上,用毛絨布擦拭足上水漬,格外專注,就好似擦拭稀世珍寶。

聽到青竹一聲低咳,她才猛然收回視線,察覺自己看了不該看的東西,當即磕頭道:“長公主饒命!長公主饒命!”

牀榻上的美人撩起眼皮朝着往來,那雙眼眸泛着淡淡的藍光,看起來如翠石寒冰,沒有溫度。

“出去。”

她並未刁難,只冷冷道了兩字。

丫鬟忙磕頭謝恩,抱着炭盆離開,腳步匆忙慌亂。

出了門,外頭冷意鑽進衣衫,她不禁打了個寒顫,想起出門前那影衛瞥了眼自己,眼中泛着S意,似是看將死之人,驚得她滿頭大汗。

“要S了嗎?”左恆盯着抽回的玉足看,待沒入牀榻,抬眸望向姜若凌。

“先留着,有用。”姜若凌神色懨懨,側躺回牀榻上,一手撐着腦袋,揉了揉太陽穴。

他應了聲,起身扯了被褥蓋在她身上,卻怎麼也掩不住那凹凸的曼妙曲線。

喉結滾動,他垂下眼眸,退至一旁。

青竹秋菊掩了窗戶,檢查了火爐和溫度,抱着她褪下的衣衫離開,將門闔上。

“公主又頭疼了?”左恆詢問。

她閉目假寐,只應了一聲。

自重生以來,每每想起之前種種,腦袋就刺痛如針扎,因而這幾日神色懨然。

牀頭燭臺光亮被遮掩幾分,她睜開眸,就見左恆跪在自己跟前,那雙漆黑的眼眸如同黑曜石泛着光澤,摻雜幾分野性。

他執起姜若凌隨意搭在牀邊的手,粗糲溫熱的手掌生繭,輕輕摩挲白膩的柔夷。

“奴想爲公主緩解。”他低頭親吻白皙的手背,目光卻灼灼落在姜若凌臉上。

姜若凌盯着他,半晌沒開口,神情卻冷了幾分。

重生後的偏頭痛她不是沒找大夫看過,但大夫查不出病症,只道她是憂思過度,積勞成疾,需多修養。

於一雨夜,她頭痛欲裂,意識模糊拉了左恆入牀榻後,才發覺情事能止痛,此後二人關係多了一層羈絆。

也叫她發現她這個向來不露聲色的影衛,眼底竟藏着她不知曉的慾念。

她譏誚道:“你不想做影衛,想當面首?”

左恆眼眸沒有半分躲閃,像是要將人吸入眼眸溺斃,他脣瓣翕合,道出堅毅一字:“是。”

姜若凌眼皮跳了下,默默抽回了他握住的手,左恆低頭看着她抽離,眼眸閃過幾分癡戀。

而後又抬眸看向她,重複道:“奴想爲公主舒緩。”

姜若凌確實頭疼了,臨近駙馬季鴻青迎娶皇妹姜雲妍的日子,頻繁聽到二人名字,總能勾起一些不美好的回憶。

所以在左恆二次索歡後,她略有猶豫,但沒有拒絕,勾勾手指,左恆呼吸都重了幾分,褪去衣衫露出堅實的胸膛。

小心爬上牀榻,待她如易碎珍寶,高大的身形如一座巍峨聳立的山壓來,脣瓣輕吻過她的額頭臉頰脖頸,又試探性的朝着她脣瓣探去。

她一如既往的偏開了頭,再看左恆,他眼中抑制着慾望,燭光搖曳下頗有幾分晦暗不明。

“莫要做無意義的事。”姜若凌清冷的聲音說道。

左恆盯了她半晌,沉着嗓音道:“是。”

而後環住她腰身。

姜若凌眼眸有些渙散,無神的盯着頭頂的硃紅羅帳。

肩上被重重咬了一下,她微蹙柳眉看向左恆,眼眸帶着幾分氤氳,叫左恆看得一怔,聲音低沉富有磁性。

“公主爲何分心?”

姜若凌閉上眼,聲音冰冷中透出幾分情動,“閉嘴。”

左恆不再說話。

姜若凌腦中一片空白,眼中只剩下紅帳色,在燭火照耀下忽明忽暗,讓她無暇去想前世之事。

事後姜若凌躺回牀榻,殷紅脣瓣翕張吐着氤氳熱氣,面色酡紅如染脂粉,脖頸薄汗滿布,輕薄的紗衣緊貼着肌膚,似是自水中撈出。

左恆望着她看了許久,抬手拂開她臉頰上貼着的髮絲,喊人送來熱水,將其上下都擦拭一遍。

姜若凌止了頭疼,又因方纔情事耗盡力氣,多了幾分睏意,嗅着帳中香昏昏欲睡。

左恆盯了她許久,察覺她呼吸平穩下去,只得收回了視線,端着水出門,倒了水後沒急着回去,站在檐下吹寒風。

門外今日青竹守夜,見他在檐下站着,道了句:“你伺候公主,注意些分寸,莫要傷了公主玉體。”

雖身處季府,但院裏都是自長公主府帶來的人,口風嚴自是不必多說。

左恆只“嗯”了一聲,再無他話。

青竹知他爲人淡漠,只聽公主的話,也沒指望在他這得到回應。

朝着屋裏望了眼,頗有些憂心,“自得了皇后將安陽公主許配給駙馬的消息,公主便一蹶不振,怕是真傷了心。”

左恆冷冷看她一眼,瞥了眼屋內,難得開口,聲音似摻了冰霜,比檐下冰溜還冷:“不會。”

青竹白他一眼,懶得與之說話,盡是白費口舌。

二人與檐下無言許久,待他壓下慾火,再回屋內時滿身寒氣,遠遠望着睡去的姜若凌,沒有上前。

*

次日清晨,雞鳴過後,院裏傳來鳥叫,丫鬟三三兩兩笑聲傳入屋內,姜若凌被青竹秋菊二人喚醒。

“公主,駙馬方纔叫人來傳話,巳初進宮見陛下。”

她坐在牀沿,不等二人上前,一旁的左恆便上前一步,熟稔的替她穿上絨襪,溫熱的手掌觸碰她腳心,有些癢。

姜若凌低頭盯着左恆多看兩眼的功夫,繡鞋也叫其穿上。

影衛是不需要做這些的。

她想起昨日不過一句玩笑話,問他是否要當面首,看他模樣,倒是當真了。

青竹秋菊二人視左恆一眼,牽着衣衫上前給她穿上,一襲既白長裙,挽墜馬髻,額前幾許碎髮,平添了幾分倦怠感,隨意釵了兩根翠簪。

“聽府裏下人說,是陛下聽聞您這兩日身體不好,想見見您。”

姜若凌垂眸,“是嗎?”

秋菊點頭,“是啊,陛下對公主的疼愛有目共睹,今日公主去了,若是好好與陛下游說,沒準能毀了安陽公主與駙馬的婚事。”

姜若凌淡淡冷笑,“皇后定下的,我如何毀得了。”

無人不知,姜國皇帝病臥,如今權勢盡握在皇后和外戚手中,皇后親自給二人賜的婚,皇帝想駁回,也是心有餘力不足。

皇后原看不上季鴻青,即便這人是她侄兒。

早年皇帝身體尚好,一直打壓季家,將空有外殼的姜若凌許給季鴻青,打消皇后與季家聯姻的念頭。

如今季鴻青大勢所趨,皇后重新考慮其價值,不顧他有髮妻,依舊將嫡公主姜雲妍許給他做平妻,成了第一個坐擁兩位公主的駙馬,意思再明顯不過。

青竹秋菊卻以爲她是惦念季鴻青,才這般出言諷刺,安慰了幾句,姜若凌也沒解釋。

倒是左恆眼神晦暗了幾分,不知作何想。

她到朱門前,馬車已經等候在那,季鴻青一襲紫袍官服站在車轎面前等候,微蹙着眉頭,不知在思慮甚麼。

瞥見她來,眉間多了幾分厭煩,卻還是禮數周到上前,道一句:“見過長公主。”

二人已是三年夫妻,理當恩愛兩不疑,實則關係不比陌生人親切。

她沒有回應,搭着左恆的手上了馬車。

閉目養神之際,察覺簾幕被掀開,季鴻青裹挾着寒風進來,沒有要出去的意思。

二人互不理睬,一路無言,只聽一路車軸碾過青石街聲,以及朱雀大街嘈雜的商販叫嚷。

外面充斥煙火氣,與車轎內的沉默氣氛格格不入。

“臣有心娶安陽公主,但臣不會虧待了您,往後依舊以禮相待,還望公主舒心,莫要置氣傷了身。”

外面鬧市嘈雜聲褪去,姜若凌聽見對面的人開口。

她睜開眸子,望着季鴻青許久,見他眉頭微蹙,隱有不悅,輕笑道:

“夫君不必介懷,本宮近來不過因寒抱恙,父皇那邊不會胡言。”

季鴻青聞言,鬆了口氣。

姜若凌將他神情收入眼底,心中冷笑不止。

馬車停在宮門前,季鴻青先一步下了馬車,待她出來時,瞧見伸手要搭自己的季鴻青,又瞧了眼他身後神色陰沉的左恆,收回視線,搭上季鴻青伸出的手。

只這一眼,也叫季鴻青察覺,回頭,目光在左恆臉上停留了一瞬,又淡然收回。

二人並肩而行,跟隨公公行至養心殿前,得了裏面允諾,季鴻青倏然伸手牽住了姜若凌的手。

她眉頭微蹙,終是忍住沒有甩開,二人一同踏入了殿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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