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陳浪還沒來得及回話,背後就傳來了秦氏的咒罵聲。
“大晚上的不睡覺,嚎喪啊!”
“是不是盼着老孃早點死啊!”
罵罵咧咧的秦氏大踏步的走進來,旋即就愣住了。
因爲她看到了果果手裏的炊餅。
果果見狀,立馬把炊餅藏到了身後,惶恐不安的看着奶奶。
反應過來的秦氏越發惱怒,狠狠的給了陳浪一巴掌,哭喪似得叫到:“我就知道你小子一肚子壞水,把老孃的東西拿去買了,賣炊餅給這個賠錢貨喫!”
陳浪都氣笑了,道:“娘,說話得講良心,我就從你那兒拿了一卷線還有一根針。這倆東西能值一個銅板嗎?”
秦氏氣急敗壞的罵道:“你肯定還偷了別的甚麼!”
說完繞過陳浪,走到牀邊對果果伸出手,道:“炊餅交出來,你一個賠錢貨,也配喫炊餅?”
果果委屈的眼淚汪汪,“奶奶,這是爹爹賣給我和孃的......”
“放屁,這是你爹偷老孃的錢買的,也就是老孃的!趕緊拿出來!”
果果依依不捨的把炊餅遞給秦氏。
秦氏看着只剩下一小半的炊餅,破口大罵道:“怎麼就剩下這麼一點了?你是不是掰了一半兒藏起來?賠錢貨還跟老孃玩心眼,全部拿出來,否則揍你!”
果果哇哇大哭,道:“奶奶,娘一天都沒喫東西了,剩下這點炊餅,你就讓娘喫吧,果果不吃了。”
“你們娘倆都一個德行,不配喫炊餅,快點拿出來啊,否則我......”
陳浪看不下去了,一把搶過秦氏手中的炊餅,冷漠的說道:“娘,時間不早了,回去歇着吧。”
秦氏看着空空如也的雙手,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反應過來後,跳着腳罵:“你這個吃裏扒外的東西啊,現在幫着賠錢貨欺負老婆子我啊!”
“老婆子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你就這麼回報我啊!”
“你這個不孝順的癟犢子,你要被雷劈啊。”
陳浪漠然道:“那你更應該離我遠點,否則雷劈我的時候,容易傷着你。”
秦氏的哭泣聲戛然而止,愣愣的看着陳浪,彷彿不認識這個兒子。
早上的時候就覺得陳浪不對勁,現在這種感覺越發強烈了。
這種事情擱以前,是絕對不會發生的,他今天怎麼了?
吃錯藥了還是鬼上身啊!
陳浪道:“娘,我們一家子要睡覺了,請你出去。”
漆黑的夜色蓋不住陳浪眼神中的銳利,秦氏張了張嘴,愣是沒有說出一句話,只能用手指頭點了點陳浪的胸口,“等你爹回來再收拾你!”
說完匆匆離去。
陳浪也鬆了口氣。
雖然心裏不待見這個老太婆,但她畢竟是自己名義上的孃親,而大燕朝又非常看重孝道,尤其是有功名在身的人,更是需要注重孝道,倘若被人舉報不孝,功名是會被革除的。
童生雖然不是甚麼正經功名,但每個月也能從朝廷領取幾十文錢的補貼,並且外出辦事兒,童生的名頭也比白身管用許多。
陳浪現在還不能放棄童生這個身份,所以面對秦氏的無理取鬧,他也不能做的太過火。
“好了,她走了,快喫吧。”陳浪轉過身,把炊餅交給果果。
果果沒敢拿,小聲說道:“奶奶會打我。”
陳浪將炊餅輕輕的放到果果手裏,認真的說道:“果果,你放心喫,奶奶不會打你的。”
“假如以後奶奶打你,記得跟爹說。”
“爹雖然不能幫你打回來,但爹有別的辦法幫你出氣。”
“就比如,她打我女兒,那我就打她女兒!”
果果的小腦袋瓜一時間沒轉明白這個彎,但既然陳浪都說可以喫,那就喫吧。
果果拿過炊餅,又從屁股下面拿出剛纔偷偷掰下來藏好的半塊炊餅,對比了一下後,將壓在屁股下的炊餅給了李秀芝。
因爲這塊要大一些。
“娘,你也喫。”
李秀芝拿過炊餅,溫柔的摸了摸女兒的腦袋,道:“謝謝果果。”
果果甜膩膩一笑,繼續埋頭啃炊餅。
然而李秀芝卻沒喫果果給她的半塊炊餅,而是將其包了起來。
陳浪不解,問道:“你怎麼不喫啊?”
李秀芝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
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爲李秀芝依舊沒有完全信任陳浪,她覺得眼前這個男人,跟以前一樣,變好的樣子最多維持一個晚上。
到了明天,就又會恢復成那個令人厭惡的陳浪。
所以這些炊餅,不能一口氣都喫掉,得存起來,慢慢喫。
這樣即便陳浪恢復原樣,自己跟女兒靠着這幾塊炊餅,也能好幾天不用捱餓。
尤其是女兒,李秀芝是真的不想再看到她捱餓時候的可憐巴巴的表情了,那種表情,李秀芝看一次,心碎一次。
陳浪琢磨了一會,也大概猜到了李秀芝的想法。
倒也不能怪李秀芝,誰讓陳二郎以前造孽太多呢。
信任的累積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但信任的崩塌,往往只需要一瞬。
現在輕聲細語的勸李秀芝喫東西,效果肯定是不好的。
想讓她喫,就得來點狠的。
陳浪拿起油紙包走到門口,道:“秀芝,你要是不喫,我就把它扔了。”
李秀芝急了:“幹嘛要浪費糧食!”
“糧食就是用來喫的,你都不喫,那我留着它幹甚麼!”
“我沒說不喫,我是想明天再喫!”
“你都餓一天了,再不喫身體怎麼扛得住!必須現在喫,否則我立刻就扔!”
“你別扔,我喫,我喫還不行嗎?”
李秀芝將果果給自己的半塊炊餅放到嘴邊,用力的咬了一口。
炊餅裏面的肉餡,香的讓李秀芝情不自禁的就眯起了眼睛。
已經記不起上次喫肉是甚麼時候了,以至於連肉的味道都快忘了。
半個炊餅顯然是喫不飽的,但李秀芝已經很滿意了。
果果肚皮小,半個炊餅倒是已經喫的小肚子滾瓜溜圓。
“娘,睡覺覺。”果果吮吸着手指頭,道。
李秀芝下牀,從櫃子裏拿出一牀破破爛爛的棉絮,又從牀底下扯出一張破涼蓆,抱着女兒躺了上去。
陳浪見此一幕,人都傻了。
“幹嘛睡地上啊!”
李秀芝看着陳浪,一副你明明知道,卻還要問我的表情。
陳浪拍拍額頭,想起來了。
還是陳二郎這個混賬王八蛋造的孽!
陳浪一把搶過草蓆跟棉絮,裹成團夾在胳肢窩下方,道:“我去柴房,你們娘倆睡牀吧。”
李秀芝如遭雷擊,愣愣的看着陳浪,直到他走出門了都還沒有反應過來。
果果依偎在孃親的懷中,小聲的說道:“娘,爹爹......好像變了。”
李秀芝將果果抱回牀上,自己走到門口,見陳浪真的跑去柴房睡覺,心裏就跟打翻了五味瓶似得,各種滋味不一而足。
難道這個人真的變了?
可正所謂江山易改稟性難移,一個昨天還頭頂生瘡腳底流膿的混賬,真的可能在一天之內性情大變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