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打斷你的腿
第一章 打斷你的腿
望着眼前這張至少年輕了三十歲的臉，餘瀟瀟一下就呆住了。
“小……小姨？”
她試探性的喊了一句。
李青蘭看着餘瀟瀟呆滯的表情，好看的眉，一下就壓了下來，她心疼的幫餘瀟瀟將散開的鬢髮，掛到耳後，將餘瀟瀟樓進懷裏。
“瀟瀟別怕，發生了甚麼事情，你好好跟小姨說。”
發生了甚麼，餘瀟瀟也想知道，她記得上一秒，她還躺着醫院的重症病牀上，可一轉眼，卻看見了已經故去五年有餘的小姨！
“能有發生啥？她就是懶的！”
房門，被重重的推開，李桂蘭走了進來，她怒瞪了眼牀上的餘瀟瀟，喝道。
“餘瀟瀟，你這幾天病也裝夠了，今兒個李老闆讓人來說過你偷錢的事兒了，人家大人大量，不計較，讓你今晚繼續去上工。”
偷錢？上工？
關鍵詞彙，牽起了餘瀟瀟塵封已久的記憶，她散光的瞳孔，漸漸凝聚。
“姐，你說啥，瀟瀟偷錢？”
李青蘭聞言，眉皺的更深了幾分。
“是不是誤會了，瀟瀟這孩子打小就乖巧，怎麼可能偷錢。”
“呵！難不成人家還平白無故願望她不成，她這是算走運，要不是你姐夫和李老闆相熟，怕是你今天過來，就得去牢裏瞧她了！”
李桂蘭橫了眼餘瀟瀟。
對於這個女兒，她向來就不喜，當年要不是因爲懷上了餘瀟瀟，她也不會嫁給餘平這個一無是處，成天只知道喝酒打混的。
李桂蘭風風火火的來，也風風火火的走，彷彿多看餘瀟瀟一眼，都在折她的命。
望着李桂蘭那微胖的背影，餘瀟瀟很長很長的吸了口氣。
空氣進入鼻腔的清涼感，讓她激動的心，漸漸平復。
這一幕，她在十八歲時經歷過！
那年，她考上了大學，但九十年代初時，大學已經開始收費制，供養一個大學生，對於普通農村人家，如身上壓下一座巨山。
她抱着錄取通知書回家，等來的不是父母的誇獎，而是憤怒，他們斥責她爲甚麼要瞞着她們偷偷考大學！
他們說，女孩就應該安安分分的做活幫襯家裏，而不是去想那些不切實際的夢想。
於是，她最終沒有去上大學，而是被父母安排到了一家大排檔去當服務員。
五天前，大排檔的李老闆，把她單獨留了下來，試圖對她不軌，並威脅她如果她不肯，他就以偷錢的罪名，把她送到派出所去。
她是個自小就逆來順受的人，原因無他，任誰在被壓迫環境下，成長十八年，也會是這樣的性格。
當時的她，流着淚，準備接受命運，可就在李老闆脫掉她衣服的時候，有一個青年突然跳了出來，和李老闆扭打在了一起，李老闆被打滿身是血，她嚇壞了，就跑回了家裏，這一躲就是五天。
她記得後來，她回了大排檔上班，結果還是難逃厄運，不久後她還懷孕了。
九十年代初，女人名聲何其重要，未婚先孕的消息，讓她淪爲街坊四鄰茶餘飯後的話茬，不得已，她離開清河鎮，隻身一人前往了深圳。
不過，離開卻沒能讓她重生，反而因父親欠下鉅額賭債，道德的責任下，她爲了家裏，選擇了下海……
她以爲她的付出，能換回一點點親情的撫慰，可風塵盡過後，她依舊沒能體會到半分溫情，母親李桂蘭爲了能讓弟弟進一家國企上班，把她嫁給了有暴力傾向的老光棍！
“小姨，我沒有偷錢。”
潮水般的記憶，不堪回首的一生，不知覺間，讓餘瀟瀟紅了眼眶。
“丫頭，別哭，小姨相信你，你媽那個性子，你也知道，別往心裏去。”
看着餘瀟瀟乾瘦的小臉，李青蘭心裏很不是滋味。
曾幾何時，她想過幫餘瀟瀟出頭，可這世上沒有一個巴掌能拍響的，她這頭再火熱，餘瀟瀟逆來順受的性子下，她也是沒轍。
“這些錢，你拿着，不過別讓你媽看見，不然回頭，又得拿了去。”
李青蘭從口袋裏拿出三張十塊，塞到餘瀟瀟的手裏。
“你小姨夫還在路口等我，我就先走了，你要是真不想在這個家呆了，就去小姨家，小姨養你。”
說罷，李青蘭又心疼的摸了摸餘瀟瀟的額頭，這才起身準備離開。
餘瀟瀟在家裏過的甚麼日子，她心知肚明，親生母親不待見，繼父又是個混人。
餘瀟瀟八歲時，就已經被迫成爲家裏的主要勞動力。
別家孩子無憂玩鬧時，她在做活，別家孩子晚上抱着父母熟睡時，她只能獨自窩在冰冷的木牀角落，面對無盡的黑暗瑟瑟發抖……
“小姨，您等等，我有話要和您說！”
在李青蘭要跨出門的那一瞬，餘瀟瀟開了口。
她重生了，難道還要再繼續任由命運的擺佈？
當然不！
她一五一十的把李老闆試圖對她不軌的事情，說了出來。
李青蘭一聽，人直接就蹦了起來。
“跟小姨走！這王八羔子，看我不讓你姨夫活撕了他！”
李青蘭是個火爆性子，拉住餘瀟瀟就往外走。
“青蘭，你要帶她上哪裏去啊？”
院裏，李桂蘭正在洗衣服，瞧見兩人出來，問道。
這時，剛巧餘平也從大門外走進來。
李青蘭怒瞪了眼李桂蘭。
“找人算賬去！”
餘平一聽李青蘭的話，又見她滿臉的憤然，心裏猜出了七八分，只是當他視線落到餘瀟瀟身上時，卻有些疑惑。
餘瀟瀟膽小如鼠的性子，怎麼敢把大排檔裏的事情和李青蘭說?
他往前一站，直接把兩人攔住。
“你們幹啥去？”
餘平四十上下，梳着光滑的大背頭，身上一件花裏胡哨的寬襯衫，腋下夾着一個黑色公文包，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他是個領導，但實則，他是個無業遊民，成天混跡牌九攤。
“你管得着嗎？”
李青蘭一向對餘平不感冒。
“你上哪去，老子是管不着，不過瀟瀟是老子的女兒，老子能管！”
餘平，臉色一板，看向餘瀟瀟。
“餘瀟瀟，你特麼敢走出門半步，老子就打斷你的腿！”
本能的，餘瀟瀟掙脫了李青蘭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