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這個攤子在整個市場的角落位置並不起眼，攤子只有不到兩米見方，用破舊油氈紙鋪地，上面擺放着一方油膩發黑的印章和幾個破瓦罐，還有一個木匠用的墨斗跟兩個菸嘴跟幾塊帽正（古代帽子上的玉）。
範青陽在角落位置的一個天球瓶後不顯眼的地方，看到一個倒扣的小青花盤子，品相極差，盤子已經碎裂了三分之一，其餘部分也佈滿了裂紋。
可標準的纏枝蓮紋畫片兒加上留白暗刻的手藝，特別符合清三代官窯特徵。
整個盤子髒呼呼的，好像攤主也不怎麼在乎，好像就是爲了壓住擺攤布用的。
範青陽抬眼看了看攤主心裏有了底。
這個年輕人看上去不像是經常出攤的老油條，更像是收藏愛好者自己出來擺攤玩的。
因爲他沒有準備擺攤坐的凳子，只是盤腿坐在地上，正在頭也不抬的玩着手機遊戲。
“咳咳！”範青陽輕輕咳嗽一聲。
感覺到有人站在攤子前，那年輕人才收起手機抬頭，不過感覺他也不像是真正買貨的笑了笑，掏出手機打開遊戲繼續玩着。
範青陽蹲下，仔細的看着那個盤子的底足部分，臺階底足修正的規矩，跳刀痕明顯，火石紅沒有火氣......
基本可以確定了，他的心裏有了底。
攤主看到範青陽盯着盤子很長時間，收起手機直接豎起大拇指誇讚：“兄弟絕對有眼力，這可是大開門的東西，正宗的清三代康雍年間的造辦處官窯出來的，絕對細路活（做工考究），喜歡帶着？”
“這破盤子有甚麼講究？”
範青陽裝作不懂，指着前面的粉彩天球瓶：“我感覺不如這個瓶子好看！”
“哥們，這你就不懂了，這叫清三代的官窯，精品瓷，說不準那個皇帝就用過它，我聽說啊，當年咱四大爺（雍正）信佛喫素，曾經命令造辦處就專門燒了一批素花的，也許這個盤子四大爺自己就用過！”
年輕人說的口沫橫飛，各種典故信口拈來。
範青陽看得出來，這個年輕人也不是不懂，看來書是學過不少的，可是水平不到位。
真正的行家不會跟你多扯淡，就是一個價格愛買不買足夠了，利用講故事推銷的基本心裏發虛的人。
“說的跟你見過四大爺似的。”
範青陽打斷了他的侃侃而談：“我就是想看這個瓶子。”
“哎呀，兄弟你果然識貨，看來是瞞不了你。”
原來是個棒槌，眼潮（不懂）啊。
攤主年輕人露出鄙夷的眼神，不過依舊錶情熱情豎起拇指介紹：“其實這纔是正宗清朝乾隆官窯的東西，看，這造型多規整，是大器，畫片兒（瓶身畫工）也精，咱們認識就是緣分，你給我十五萬帶走！”
“太貴了。”
範青陽驚訝的看着攤主：“你這也太黑了吧，這個破瓶子十五萬，我去商店買一對新的才三百。”
“那不一樣，要不你還一口（還價）。”
古玩行規矩，漫天要價就地還錢，而且不能生氣。
只要還了價不管多少，賣主答應了你就得買！
比如賣家要五百萬，你還價十五塊，只要賣家賣你就得買，這也是爲甚麼攤主拼命要高價的道理，碰到不懂行不好意思還價的，隨便還個幾百塊他們也發財了。
“算了，就是給我們車間主任送點禮，太貴了。”
範青陽根本不接茬，搖搖頭繼續向前走。
“別走，商量商量，你還個價格我聽聽。”
年輕人有些急了，趕緊站起來吆喝：“說一嘴，也許就成了。”
“算了，我再看看！”
範青陽故意吊着他的胃口，頭也不回的離開。
而他身後的老人來到剛剛攤子旁蹲下，看到那個破盤子心中咯噔一聲。
這個盤子......可惜了是個殘品，好眼力啊。
難道剛纔那個青年真的看中了這個盤子？
沒想到範青陽來到旁邊攤子，看到一個跟破盤子一模一樣的纏枝蓮紋青花的盤子，不過是全品非常漂亮：“這個盤子多少錢？”
“正宗下鄉收的清三代的官窯，交個朋友，十萬。”
看攤子的婦女露出憨厚的笑容，張嘴就吐出一個價格：“喜歡就上手（仔細檢查）看看。”
“算了吧，東西是不錯，可我可是沒有那麼多錢啊。”
範青陽裝作爲難的摸了摸口袋，站起身準備離開。
這老婦女絕對的人精，聽話聽音，這就是有意要買啊，趕緊一把抓住他：“老弟，別急，只要想要好說，你說一口（還還價）我聽聽。”
“我怕我說了你打我。”
範青陽的話讓四周的攤主都笑了。
“買賣講究你買我賣，說一口吧。”
婦女心中早就樂翻了天，這棒槌根本不懂，自己賣的都是批發的做舊贗品，成本幾塊錢而已，賣多少都是賺。
“三十？”
這價格讓婦女直接做出肉疼的表情：“你這也太狠了，這樣吧，咱們交個朋友一千給你包上。”
“最多五十！”
範青陽想了想說出這個價格。
旁邊擺攤的青年笑呵呵湊到婦女身邊小聲：“嫂子，這貨就是這裏混混，棒槌一個，差不多就得了。”
“這樣吧，我擺攤也不容易，一百塊我給你包上（賣你），否則算了。”
婦女試探着說出個價格，故意裝作爲難：“說實話吧，這個價格不是你我都不會給的，你想想，現在五十塊錢能買甚麼，兩盒煙都不夠吧？”
“也是，那就六十，要不算了！”
範青陽站起身繼續向前走嘟囔：“我可是行家，官窯是皇帝用的，怎麼可能下鄉收來的？”
他帶着篤定，心中默默數着一，二，三......
果然！
“回來回來，我認栽了，看來你是行家，帶上吧，哎，虧死了。”
婦女也知道賺了，趕緊喊住範青陽，帶着心疼的模樣：“我進貨就七十，還虧了十塊呢，算了交個朋友吧，下回一定要照顧老姐姐的生意啊。”
這是標準古玩行裏話，賣貴了也得說虧了，否則買主心裏不舒服。
她生怕範青陽不要了，趕緊轉身從後面行李箱找出一張報紙利索的包了起來塞給範青陽。
“那肯定的。”
範青陽也沒有檢查，直接痛快的交了錢：“可惜了，好事成雙，要是盤子一對最好了，我得再買一個。”
“老弟，這頂級的官窯哪有那麼多的，太多不成了假的了，哎呀，你今天可是撿大漏了，偷着樂吧。”
婦女喜滋滋的恭維了一句。
幾個攤主看猴子似的看着範青陽轉頭悶笑，標準大棒槌不坑他坑誰？
“兄弟，我這裏有個康熙粉彩小碗，來來來，給你帶上。”
“哥們，正宗新疆和田玉籽料，羊脂玉級別的，你瞅瞅？”
“他們都不行，來看看我的青銅劍，正宗東周的，這玩意兒送禮有面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