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詭聲
第2章 詭聲
男人是被活活嚇死的!
生前,似乎看到了甚麼極度驚悚的東西!
當他的屍體被送到解剖室,法醫用手術刀剖開他凸起的肚子時,差點把隔夜飯吐出來。
因爲,男人的肚子裏,居然躺着一個死嬰!!
而這個死嬰,經過檢測,竟和男人的妻子流產後的嬰兒,是同一個……
這件事過去不久,女人因爲孩子流產,丈夫橫死,整日鬱鬱寡歡,最終病死在牀。
至於那個小三,自鄰居看見她發瘋跑掉後,就再無人見到她,現在也不知身在何方,是死是活。
這場悲劇,雖然和男人脫不了關係,但我心裏清楚,如果沒有那道陰符,也許一切也不會發生。
那張陰符,我也是很久以後才知道,叫做“胎哭”,至於胎哭是甚麼來頭,這裏暫且不說。
也就是那次之後,父親的性格變得極爲怪癖和暴躁,並開始酗酒,一旦喝醉,稍惹他不高興,就會對我們大打出手,往往這個時候,都是母親含着淚護在我們面前,就像一隻護犢子的老母雞一般,默默承受着丈夫的毒打。
母親身體本就不好,被這麼一折磨,就落下了病根,常年臥牀不起,之後姐姐就替代了母親的位置,在家暴來臨時,那個還不滿十四歲,身材單薄的少女,咬着牙,緊緊地抱着我,任憑竹條狠狠抽在身上,硬是一聲不吭。
當時年幼的我,對這一幕久久無法忘懷,既心疼姐姐,更是恨透了父親,發誓長大後,一定不會再讓她們受欺負。
好不容易等到十六歲,身體結實了,有了一身虎膽之氣,我震怒於父親的家暴,終於開始反抗。
那次因爲母親做的菜鹽放多了,父親吃了一口,便把桌子踢翻,對母親破口大罵,姐姐忍不住,勸了兩句,卻被這老畜生一巴掌打翻在地。
我當時紅了眼睛,撿起地上一塊碎開的瓷片,嘶吼着像只發瘋的狼狗一般衝了過去,哪知這個被酒氣掏空身子,看似瘦弱不堪老頭,力氣卻是大得驚人,三下五除二,一頓老拳,就把我打得趴在地上半天起不來。
猶記得當時父親一臉譏諷地望着躺在地上的我,冷笑出聲:“你這個孽障災星短命鬼,天生“含笑九泉”命,要不是老子,你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反了天,連老子都敢打?行,從明天開始,你不用去學校了,給老子老老實實在家看店!”
父親說到做到,次日無論母親和姐姐怎麼苦苦哀求,他堅決給我辦了退學手續,並讓我接管起了家中那生意慘淡的白事鋪。
這裏說下,因爲我出生時小拇指天生比正常人短半截,且像雞爪一般朝掌心內彎曲,配合那古怪之極的漩渦掌紋,看起來就像是一張笑臉。
按父親的說法,這個叫“含笑九泉”,寓意天生死命,不但氣運極差,邪祟纏身,且活不到中年。
父親叫丁不圖,寓意爲不貪求,不謀求,不圖爲樂之至於斯也。
我叫丁勉,這個名字是父親取的,寓意是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呵呵,我是不知道他這樣的父親,哪來的臉給兒子取這種名字?只是常聽母親說:“你爹當年犯了大錯,他不希望你走他的老路,所以纔給你取名丁勉。”
丁不圖除了畫符,對其它玄妙之術也有一定研究。
他曾斷言我這“含笑九泉”命格,在十八歲,二十歲,會有大劫難,即便僥倖撐過去了,也難以活過三年,且一生多災多難,命運坎坷,倒不如早死早超生。
這惡毒的話語,簡直就不像一個父親能說出口的。
我當時咬着牙,發誓要活給他看,即便他死,我也絕不會死!
十八歲生日當天,父親不許我踏出房門一步,並在我的脖子上,掛了一塊白玉護身符。
當時我站在窗前,看到外面烏雲籠罩,陰風呼嘯,有很多個似人非人,似影非影的“東西”,就站在我們家店鋪門口,手牽手,圍在一起。
看了一會兒,我脖子上的白玉護身符,突然咔嚓一聲裂開了,父親臉色大變,臉上的肌肉抽搐着,嘴裏喃喃自語“怎麼會這麼兇……”
我心裏也沒由來地感到一陣恐懼,問身旁的姐姐,我會死嗎?
姐姐走過來,握着我的手,語氣堅定道:當然不會,阿勉,你一定會長命百歲。
也不知道爲甚麼,聽到姐姐的聲音,我的心一下子平靜了許多,沒那麼害怕了。
之後,父親讓我躺牀上睡覺,無論聽到任何動靜,都不要出聲,然後他帶着姐姐,說是出去辦事,走出了家門。
我腦袋暈沉沉的,很快就睡着了,還做了夢,夢到門外那羣詭異的“東西”闖進了家裏,它們嘴裏發出尖銳刺耳的怪笑,張牙舞爪的,慢慢地朝我靠近……
就在此時,一隻全身金色的大螃蟹突然出現,揮動兩隻大鉗子,如虎入羊羣一般,把這些“東西”夾死的夾死,嚇跑的嚇跑。
隨後,那金色的螃蟹,化作人形,變成了一個穿着金色盔甲,手持長矛,身高八尺,威風凜凜的大統領。
我正要感謝他的救命之恩,誰知那螃蟹大統領對我露出一抹譏諷之色,看我的目光,猶如人看着狗一般,輕蔑冷笑道:“福薄之人,縱然救你一次,遲早也是死於非命。”
我一下子從夢裏醒了過來,心裏不知道爲甚麼,忽然莫名慌張起來,這個時候父親已經回了,只是唯獨沒看到姐姐,我問他姐姐呢,他說你姐有事去了,晚飯之前回。
姐姐果然在晚飯前回來了,只不過她回來的時候,衣衫凌亂不堪,披頭散髮,脖子上,到處都是痕跡,眼眶紅紅的,似乎剛哭過。
我臉色頓時變了,連忙問姐姐出了甚麼事,姐姐一個勁地搖頭,臉上擠出牽強的笑容道:“沒事,我剛纔去見男朋友了。”
男朋友?
姐姐甚麼時候交男朋友了?
這頓晚飯喫的異常沉默,母親一臉黯然不語,而我在父親那張終年刻薄的臉上,卻看到了一絲讓我無比陌生的慚愧之色。
就這樣,我稀裏糊塗的活過了十八歲,卻不知道身邊的親人爲了救我,付出了怎樣的代價……
就在我二十歲即將來臨之時,父親忽然對我說,讓我找一個戊寅年庚辰月丙辰日壬辰時出生的女孩結婚,這樣興許有一絲機會逃過死劫。
那時候我早輟學在家裏看店,毫無交際圈,更別說還要如海底撈針一般,找一個這種生辰的女孩,就算找到了,人家能看上我嗎?
沒想到的是,某天喫飯的時候,父親說已經找到了這樣的姑娘,讓我明天就去相親,爭取早點確立關係然後結婚。
我暗暗咋舌,心想丁不圖是從哪個山溝溝幫我找的相親對象?
第二天和女方見了面,讓我意外的是,她居然是我高中同學馬曼曼。
馬曼曼膚白貌美,身材高挑,算大美女一枚,只是名聲不太好,當時在班裏但凡有長得湊合的男生追她,皆是來者不拒,大家背後偷偷給她取了一個外號“交際花”。
雖然馬曼曼在學生名聲不好,但她的家境可一點也不差,相反十分富裕。
她家在鎮裏開了一家規模不小的ktv,生意火爆,且她高中後和我一樣,沒再繼續唸書,就留在自家的KTV當前臺。
見面的時候,馬曼曼板着臉,擺出一副很高傲的姿態,正眼都不看我,只是低着頭玩手機,等菜上來了,象徵性地吃了幾口,便說有事要提前離開。
回去之後,父親問我怎樣,我把經過告訴他,丁不圖臉頓時變得鐵青無比,我以爲他要罵我廢物,沒想到他卻是譏笑連連,“區區一個下賤坯子,還真把自己當朵花了?”
然後,丁不圖讓我明天繼續約馬曼曼出來,我打死也不肯,說那馬曼曼壓根就看不上我,你幹嘛還要我過去自取其辱?
丁不圖讓我儘管放心去便是,保證明天馬曼曼對你的態度截然不同。
沒辦法,爲了活命,我只好硬着頭皮又約了馬曼曼一次,奇怪的是,這次馬曼曼居然真的就像變了個人似的,不但喫飯的時候不玩手機了,還主動跟我聊天,雖然依舊談不上多熱情,但還算是一次愉快的約會。
就這樣一來二去,我和她還真成了,之後也不知道丁不圖怎麼說服馬曼曼一家的,敲定了下個月就結婚。
按照家庭背景,我這種屬於典型的上門女婿,日後娶了馬曼曼免不了要被鎮裏的年輕人恥笑,但想想這操蛋的人生也就那麼回事,湊合湊合就過去了。
第二天鑼鼓喧天,嗩吶聲響徹了整個鎮子,鞭炮不時炸響,到處都瀰漫着喜氣洋洋的氣氛。
然而,我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就在我跟着迎親隊伍,張燈結綵地來到馬曼曼家,準備接新娘的時候,丈母孃不知怎麼想的,突然獅子大開口,要求臨時加三萬塊上車錢,否則就不能把女兒嫁給我。
我氣得話都說不出來,哪有這樣坐地起價的?
媒人也是一臉爲難,說嫂子,丁家的情況你也知道,你這個時候臨時加上車錢,確實太爲難人了……
馬曼曼的母親大手一揮,蠻橫道:啥也沒說了,你們是去借也好,偷也好,十二點前如果我看不到三萬塊,就別想把我女兒帶走。
我握緊了拳頭,壓抑着心頭的怒火,看向坐在牀上,蓋着紅蓋頭的馬曼曼,苦澀道:“曼曼,你也知道,彩禮錢已經把我家掏空了,辦酒席的錢都是借的,現在你要三萬塊,讓我去哪變出來?這樣,等結了婚,我哪怕賣血賣腎,也肯定把三萬塊補給你成不成?”
馬曼曼一下子把蓋頭掀開了,一張臉因爲憤怒變得扭曲,“丁勉,你真是個窩囊廢,結個婚,連三萬塊都拿不出來,你滾吧,我不嫁了!我不嫁了!”
我難以置信地望着馬曼曼,忽然覺得之前和她的點點滴滴都是假的,或許從頭到尾,這女人就是在戲弄我……
“嘖嘖,這丁家果真是惡報之家,連大喜日子都不順利。”
“劉翠花也是的,女兒都要嫁人了,臨時搞這套是幾個意思。”
“我覺得這事馬家做的沒毛病,人馬曼曼長得如花似玉的,嫁給他丁勉一個窮屌絲,臨時要點錢怎麼了?”
“就是說啊,窮就別結婚唄,丟人現眼!”
旁邊一些圍觀的鎮民冷嘲熱諷,聽在我的耳中,臉上一陣火辣辣,就跟被人扇了耳光似的,心裏更是有種說不出的無助感。
“小勉,走,這婚咱不結了。”
不知甚麼時候,姐姐丁玲擠入了人羣,她穿着一件樸素的布衫,烏黑的長髮,如瀑布傾瀉,靚麗的臉龐,即便是新娘子馬曼曼,何其相比也遜色了太多。
“姐?”
我愣愣地望着她。
少女走過來,輕輕拉着我的手,用那雙丹鳳眸子冷眼掃向馬曼曼母女,一字一句道:“曼曼姑娘,如果你不喜歡了,反悔了,不想結婚了,說一聲就好,我不會生氣,也不準丁勉生氣,就當是我弟弟做了一場癩蛤蟆喫天鵝肉的美夢。”
“但是,有句話我必須要說——只要我丁玲還活着,無論丁勉婚前,婚後,誰想欺負他,羞辱他,我這個姐姐絕不答應!”
此話一說,周圍頓時安靜了下來……
姐姐沒有理會臉色難看的馬曼曼母女,拉着我就往門外走。
我扭過頭看向姐姐,驀然想起小時候丁不圖毒打我時,這個倔強的少女,用單薄的身體替我擋下一次又一次的暴風雨……
忽然就覺得,哪怕活不到20歲,這輩子也值了啊……
“丁勉,你甚麼意思啊?回來!你給我回來!”
身後,響起馬曼曼憤怒中的聲音。
我沒有回頭,繼續前行。
馬曼曼急了,衝過來一把揪住我的衣領,氣急敗壞道:“丁勉,你要是走了,以後一定會後悔的!”
我淡淡地看着她,道:“放心,我絕不會後悔。”
“你……你他媽找死!!”
馬曼曼突然抬起頭,目光惡狠狠地望着我,就像一隻噬人的野獸似的,咬牙切齒道。
我頓時打了個寒顫,整個人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
倒不是被馬曼曼粗俗的語言嚇到,畢竟這姑娘以前在學校就是小太妹,口吐芬芳,髒話連篇人盡皆知——讓我驚駭的是,她說這話的時候,喉嚨裏發出的聲線竟十分粗獷,沙啞!
這個聲音,根本就不是她平時的聲音!
這是一個男人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