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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3,挖墳,開棺,驗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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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挖墳,開棺,驗屍

三月初七,桐城,子夜時分。

月黑風高夜,最適合做甚麼?

答:挖人墳墓。

挖人墳墓幹嘛?

答:驗屍。

六天前,雲苒還在揚城,六天後,她帶着從小被宛家遺棄在庵堂的宛容回到了桐城——宛容出生的地方。

據宛容所說:她母親如姨娘,一直身康體健,半月前,宛家來信卻說:如姨娘三個月前病死了,如果宛容同意聯姻,家主就許她回家叩拜亡母。

宛容堅定地認爲:母親的死,肯定有蹊蹺,答應回家聯姻,只爲了查出真相。

想要知道死因,就得驗屍。

正巧,她,雲苒,最擅此道。

此刻,一身夜行衣的雲苒高高斜坐於一棵鬱鬱蔥蔥的香樟樹上,不遠處,漆黑一片的夜色裏,她的侍從鐵河正在挖墳——宛容母親的墳。

至於宛容,就在邊上幫忙,手上拿着兩束火把。

此地是荒野山地,作爲宛家正經有名份的小妾,本該被葬進家族陵園的,卻不料死後竟被遺棄在這裏。白日裏雲苒讓鐵河去宛家打探過,後來,他們一行三人找到了這裏。

宛容與母親其實也沒多少母女情份,從小到大,也就見過幾面。可等她知道母親竟被葬在這種鬼地方時,一慣樂觀豁達的她,氣得哇哇大叫:“宛平城簡直就是禽獸,他怎麼可以草草處理我母親?怎麼可以?”

可這就是雲苒現在所面對的封建社會。

在這裏,尋常女子沒地位,沒權力,活着沒尊嚴,死了隨手埋。

在這裏,女人是男人的附屬品,沒婚姻選擇權,沒自由戀愛權,還得忍受丈夫三妻四妾。

沒錯,這是一個令人吐血的男權世界。

……

“主子,可以了。”

待挖得差不多,鐵河執一火把上前來喚。

“嗯。”

雲苒自樹上一縱而下,來到宛容身邊,藉着火光斜眼看宛容,“容兒,等一下我驗屍,你別看。”

怕她受不住,腐爛的屍首能讓人倒盡隔夜飯。

“不,我要看。”宛容美眸泛紅,“我要知道母親的死因,我要永遠記住這一刻……”

這本是一個甜美歡脫的孩子,雲苒遇上她時就覺得她性子養得極好,哪怕被家族遺棄,卻依舊活得開朗自在,直到這一刻,她感受到了她身上的憤怒和悲涼。

雲苒以大姐姐的姿態輕輕拍了拍她纖瘦的香肩,然後用自制的“口罩”掩住口鼻,套上一副羊腸手套,接過鐵河遞上的火把,跳下坑,推開那具簡陋的薄棺——普通人家下葬用的棺木比這還要考究一點,由此可見宛家有多不待見如姨娘。

按常理,死亡三個月,屍首已經腐爛到分辨不出長相,開棺後必有惡臭襲來。

但令人驚怪的一幕發生了。

“奇怪,怎麼沒腐爛?”

雲苒驚訝極了。

棺中之人,身着常服,腳上一足未着羅襪,一足未穿鞋,雙眼瞪直,竟是一副死不瞑目之慘狀。

重點:不管是臉部,還是四腳,沒有半點腐爛的跡向——這實在有違常理。

宛容本是膽小之人,雖說要看雲苒驗屍,卻還是掩住了雙眸,不敢細看,聽得這話,她立刻探頭過去,發現母親一身狼狽地躺在一口破棺材內,不光沒腐爛,甚至連半塊屍斑都沒有。

重點中的重點,她衣冠不整,雲鬢凌亂,面部表情驚恐而絕望。

“這……這哪是病死的?這明明是被虐死的呀……”

宛容看得渾身驚顫,胸中躥出一團急怒。

沒錯,這是被虐死的。

但云苒沒有馬上下結論,而是有條不紊開始驗屍。

“左腳趾間有泥,有傷,死前曾在鋪着碎石的地面上奔跑過;右腳上足襪上有血,有被刀子劃破的痕跡;襦裙有被撕裂;小腿折斷;頸下有勒痕;左肋斷了三根;下身——被重愴……”

說出最後幾個字時,雲苒抬眼看向宛容,輕輕道,“容兒,你母親臨死前應是被他人凌辱了……”

失貞被殺的女人有辱家門,宛家大約是不想丟臉,就將人棄於此地,甚至連被誰殺的都沒查。

“至於死因……”她再次去查看,最後在如姨娘的天台穴上拔出一根鋼針,“是這個。兇徒以鋼針刺穴,致令你母親當場死亡……以我猜測,如姨娘遭人強暴時曾想逃跑,最終被人抓了回去,在被歹人施暴時,有外人闖入,兇徒爲隱藏身份纔有了這樣一個行爲……”

她盯着這枚釘子看了一會兒,能把這樣一根鋼針打入體內,歹徒必是個很厲害的江湖高手。

“所以,這是蓄意謀殺對吧,可宛平城那王八蛋卻寫信和我說母親是病死的……”

宛容氣得渾身發顫,連想殺人的都有了,隨即她立刻跪倒在雲苒面前:“雲苒姐姐,求你一定要幫我查出母親被誰殺的。”

雲苒忙將她扶起,“哎呀,不是說你說了嘛,不要動不動就磕頭下跪……”

“你先答應我。雖然她從沒養過我,但她總歸是我母親,雲苒姐,我求你一定不能讓我母親白死……”

求得都要哭出來了。

“行了,這事就交給我了……快起來,我最煩有人跪我了……”

其實,她也挺好奇:如姨娘只是一個弱女子,這是得罪了誰,竟被害成這樣?這宛家背後,肯定藏着一個驚人的祕密。

邊上,鐵河蹲在墳坑上,一邊用火把照亮棺材,一邊默默打量主子,眼底盡是尊敬,這幾年,他總在想這麼一件事:

主子云苒,雖只是小小一女子,卻擅談判,巧謀心,精行商之道,更通曉百家之長短,敢與虎狼爲謀,而斂天下巨財,卻無半分市儈之氣,一身男裝,瞞盡天下,如此巾幗英雄,這世間,誰有那資格配與她夫婦成雙?

如今,她都二十多了,卻一直無心婚姻之事,大約是世間男子都未入她之眼吧!

可惜了,這樣的奇女子,竟無人能收住她那想縱橫四海的野心。

正想着,鐵河突然往地上一趴聽了聽,沉聲叫了一聲:“主子,有人來了。騎馬,距此三里地。”

雲苒一怔,一腳踢過棺板蓋上,想把棺材重新埋上是不可能了,她立刻吩咐道:“熄火,鐵河,帶着容兒先走,這裏我盯着。如姨娘的遺體我來處理。”

倒不是怕別人知道他們來挖墳,而是如姨娘是被謀殺致死,兇手是誰尚無線索,眼下他們不能露面於人前,這不利於深入調查。

“是。”

鐵河忙把火把熄了,帶上宛容坐上路邊的馬匹,揚蹄而去。

雲苒幾個箭步,如春燕一般,悄然飛上一棵枝繁葉茂的香樟樹上,屏息而望,凝神靜聽。

小道上,健馬如飛,共三匹。

聽那馬蹄聲,應該全是千里挑一的軍馬——來人身份應該很尊貴——在這個世界,好馬等於同現代世界的好車,能騎好馬的不富即貴,能騎上等軍馬的必是人上之人。

涼涼夜風中,馬躥漸近。

很快,黑朦朦的視線裏出現了三匹馬,馬上是三個黑衣人。

適時,有人飛身下馬,來到墓前,蹲下身子細細查看了一番後,低叫了一聲:“爺,有人挖了柳如瑾的墳。”

柳如瑾正是如姨娘,宛容的母親——這些人竟是衝如姨娘來的。

“屍首還在嗎?”

一個清亮悅耳的男子嗓音在夜色裏盪開,那音質就像是絕世好琴彈出來的琴聲,如天籟一般,在這靜寂的夜色裏顯得格外好聽。

雲苒心下卻咯噔了一下。

這聲音,有點耳熟啊……在哪聽過呢?

“還在。火把上尚有餘溫,明顯是剛剛離開沒一會兒。”那手下報稟。

男子輕輕一笑,勒着馬繮四下觀望了一番,喃喃自語道:“有意思啊,你們說,一個被家族遺棄的小妾,沒背景,沒來頭的,誰會來挖她的屍身?”

“爺,要不要四下找找。”手下請示着,“來人總共三人,騎了兩匹馬,應該走得並不遠……我們的馬腳力好,能追上。”

男子跳下馬,打亮火摺子,四處一巡望,笑吟吟的嗓音在夜色裏流轉開,“不用。咱們先把柳如瑾帶走。回頭,他們必會找上門。”

藏於香樟樹上,隔着密匝匝的葉子,雲苒藉着遠處微弱的火光,辨着那人的模樣。雖隔得有點遠,視線不是很清楚,但輪廓還是看得分明的。

這般定睛一看,雲苒差點從香樟樹上掉下來。

我滴媽呀,這這這……這不是半年前被她調戲過的俊俏公子嗎?

那日,她不但搶了他的馬,還霸佔了他的匕首,重點,她把他吊到了樹上……

今日怎麼就又遇上了呢?

居然還搶她人頭?

怎麼辦?

要不要再出去打一架?

考慮到自己不瞭解底對方的底細,再加上那傢伙身手好得好奇,唉,算了,回頭再想辦法把屍首弄回來吧……

“奇了怪了,主子,您快看,如姨娘的身子居然沒腐爛……”那人的另一個手下忽發出驚奇一問。

“想必是生前吃了不死丸……”男子在查看屍首,“柳如瑾的死果然有問題……誰,誰在樹上……”

前半句,他說得漫不經心,後半句,他厲聲一喝,廣袖一揚,一道殺氣騰騰的刀光竟往雲苒的藏身之地射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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