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二章
《霓凰》第二章
08.
湖水寒涼,被救上來時春琳的羅裙全是不斷滲出的鮮血。
這事難評,雖然四下無人,可她到底失了孩子。
我心中暗自思忖春琳爲何如此,也就沒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眼睜睜看着她哭喊着想要靠近蘇宴,“夫人故意將妾身推入水中,求您作主——”
我瞧着蘇宴眉心一跳,若有所思的視線落在我的身上。
下一秒,春琳便被他一腳踹了出去,“竟敢隨意攀誣夫人,還不快拖下去?”
蘇宴三兩句便將此事定了性。
他走到我面前,將大氅便披在了我的肩上,用只有我倆聽得見的聲音說:“就算你實在不喜春琳的孩子,也不該拿自己的身子作陪。這種自損一千傷敵八百的法子虧你也想得出來。”
見我不辯駁,眼中閃過喜色,“霓凰,我可不可以認爲你此舉是在喫醋?”
蘇宴緊緊拉着我的手,想要將身上的溫度傳給我,“是之前暗衛來報,說春琳是大景皇帝的人,所以我便將計就計,讓人給她下了假孕的藥,想看看她到底是何目的。”
此話一出,我的腦子立刻一團亂麻,兄長的人爲何要陷害我?
09.
蘇宴除了在我面前偶爾戀愛腦之外,在其他方面還是S伐果斷,所以我得更快,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直接去見春琳。
她自落胎後,身子虛虧又無人照料,如今吊着一口氣遲遲不肯嚥下,是在等我。
可也不止是在等我。
在我準備起身離去的那一刻,她突然從牀榻上滾落下來。
用嶙峋的身子給我磕了一個頭,使勁最後一絲氣力說道:“長公主,當日您爲了救林世子而孤身前往南蠻,又爲了他飲下絕育的湯藥……主上自知有愧於你,又不忍您爲了子嗣而遭受非議,這才讓我引誘蘇宴。”
我下意識地回過頭,視線正對上不知何時站在門口的蘇宴。
我想開口喊他,卻嗓子酸澀,發不出聲音。
他欣長的身影站在四四方方的門前,一雙眼睛裏升起難辨的神色,又恨意也有絕望,但最終都歸於一派沉寂的濃黑。
那天晚上,我被蘇宴折騰了一整晚。
秋白尋來的時候,我癱軟在牀上,頸上斑駁,不僅有紅痕,還有極深的手指印。
“長公主,您爲甚麼不跟他解釋呢?”這是秋白第二次問我。
該解釋甚麼呢?不論我究竟是爲誰而飲下絕子湯藥,此生不能有孕已是事實。
我將整個人埋到被褥裏痛苦地哭泣,哭得撕心裂肺。
牀第之間,我屈辱地被他強壓在身下,兩人的脣齒間全是血腥味。
“景霓凰,你就這麼在意他?不顧自己有寒症的身子也要喝下涼藥!”蘇宴冷硬的聲音突然裂開一條縫,變得有些哽咽:“五年前,我不過一個玩寵,所以你輕易便舍了……可五年後,我不顧所有人反對,帶着南郡向你兄長求娶你,一片真心卻又被你棄之敝屣。”
我搖頭,下意識想要伸出手去拉他,可他卻再也沒有給我機會,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寢殿。
10.
自他那日離去,又新撥來了一批伺候的人。
她們每天按部就班完成任務,就像個木頭人一樣,生怕行差踏錯,畢竟以我如今的處境也很難從蘇宴的手裏把她們救下來。
我知道這批人裏頭必然有蘇宴安排好監視我的人,所以我只求相安無事,只要沒有不長眼地犯到我跟前,就當不知道這件事。
可事情的發展完全超出我的預料,那些監視我的人到最後竟成了護衛我的人。
夜晚的平靜被幾道破風聲與悶哼聲打破。
我看着躺在地上的蒙面黑衣人,顫抖地走過去想要揭開面罩,卻被秋白攔下,她煞白着一張臉,對着我搖了搖頭。
“長公主——”
“來人,把秋白給我抓起來!”
蘇宴匆匆趕來,帶着深夜的寒氣與毫不掩飾的怒意,“都道帝王無情,連自己的同胞親妹也能痛下S手。”
我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只覺得喉頭一陣腥甜,腦中有甚麼一閃而過,我想抓住,卻徒勞無功。
我聽見了蘇宴和秋白的呼喊聲,又隱約聽見了遠在萬里之外的嘆息聲。
我好像瞧見了兄長,他站在離別的馬車旁,面色複雜地看着我說:“對不起。”
原來那個時候,我就已經被捨棄了啊。
醒來的時候身子乏力,外面的人聽見動靜,開了門進來,卻是蘇宴。
“秋白呢?”
“她將你的行跡透露出去,已被我扣下了。”見我情緒有些起伏,連忙拿了幾個枕頭讓我靠在身後,“這些日子我順着春琳的線索查了又查,才發現動手的那些人與你的侍女一直暗中有在聯繫。”
我幾乎是在一瞬間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可我不信自幼跟在我身後的秋白會配合兄長要我的性命。
“我想見她。”
11.
秋白被關在了我的側院,被人帶上來的時候,渾身是血,幾乎沒有一處好地方。
我記得第一次見她,她被貴妃的人藉故掌嘴,是我救了她。
後來母妃瞧着她老實本分,便安排她跟着我,照顧我的起居。
皇庭冷漠,我從不輕易相信人,也沒有那麼多無處安放的真心。我也曾對別人的真心視而不見,也在你來我往間算計過人心。
可我也有例外,秋白算其中一個。
如今她跪在地上,以頭扣地:“長公主,是我對不住您。”
我不想聽這些廢話,直接問到:“你是兄長的人?”
那一瞬間,我的腦中閃現過很多秋白與兄長接觸的畫面,卻不曾想到她搖了搖頭,“是奴婢對皇上動了不該有的心思。”
秋白告訴我,在我動身前來南蠻之時,所有潛伏在南蠻的探子都接到了皇令:決不能讓長公主再有外邦勢力撐腰。
所以,不管我會不會主動疏遠蘇宴,讓他對我徹底斷了念頭的計劃都會被執行。
如果他在落胎一事上庇護我,那我飲下絕子湯藥一事必定會讓他知曉。
畢竟沒有一個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心愛之人爲了其他男子而犧牲至此。
所有人都沒想到蘇宴竟能硬生生忍下這份屈辱。
所以最後,兄長對我下了誅S令。
說完之後,殿內寂靜,我緊緊地閉上雙眼,任由指甲狠狠掐入手心。
天家兒女,豈能奢求真情。
原是我生了妄念。
12.
僅僅一炷香的時間,秋白便倒在了我面前。
她算好了時間,提前服了毒。
“長公主,”她的眼神逐漸渙散,卻緊緊抓着我的手,“爲何女子生來便不能沾染權力分毫?哪怕尊貴如公主,哪怕所爲有恩於社稷?”
她遵從了皇令,卻有愧於自己的心,所以她選擇了死亡。
我不知該如何回答她。
只是想起年幼時父皇抱着我,提筆寫下的那句:內以保家國,外以揚名譽,高山在所仰,今人豈殊古。
想起母后離世時,曾一遍又一遍地讓我發誓,無論發生何事都要以兄長爲先。讓我拋棄自己的喜惡,收斂自己的才學,做大景的長公主,做皇城裏尊貴無比的吉祥物。
我一直做得很好,可爲何又會落得如此下場?
12.
大景的禁軍統領紀城,他曾受過我恩惠,我便讓他設法將秋白自盡的消息透露給兄長。
過去我顧慮太多,反而讓他步步緊逼,如今撕破了臉,倒是形成醫重詭異的平衡。
此後的兩年,聽聞兄長整頓了朝堂,將從前與我私下有些往來的朝臣全都陸陸續續地外放到各地,並大膽啓用了毫無世家背景的新貴,倒也做了些的成績。
只是有一日,紀城突然傳來急信,說兄長近日突然開始強整軍紀,甚至抽調了其他地區的軍隊。
大景剛剛擊退大渝,士氣強盛,外邦沒有理由在這個時候輕易來犯,可兄長此舉又是劍指何方呢?
答案沒有等很久,我剛剛有了些許猜測,林闕就踏着風塵來到了南蠻。
我盯着沸騰的茶水,問道:“兄長可是要發兵南蠻?”
他看了我一眼,然後苦笑了一下,答非所問:“皇上讓我來試探你如今是否叛了景國。但無論真相如何,我回去的那一天,你的罪名便會被坐實。”
我的心沉了沉。
天下皆知我與林闕差點結髮爲夫妻,兄長便是要藉着他這把刀輕輕一揮,威望、民意,攻伐南蠻和S我的理由就能通通都來。
大景的百姓不需要知道真相,他們只需要知道他們的帝王是一個舍親爲民的好皇帝。
我壓下心頭的冷意,“兄長施行此計的時候,難道就沒有想過若我S了蘇宴,這個莫須有的罪名便不會成立,而我也可趁着南蠻無首之際協助大景收服此地。”
“他想過。”林闕抬頭直視我,“可他賭你不會對蘇宴下手。”
我與蘇宴明面上不遠不近,騙得過其他人,卻瞞不過貼身伺候的秋白。
“總會有法子的。”
朝堂之上,我也曾攪弄過風雲,縱使這些年被折翼了七八,但總還有那麼幾張底牌。
我不想林闕牽扯進來,便轉移了話題,這是我做過最後悔的決定。
13.
往後的很多年,我時常回想起最後一次與林闕相見的情形。
我不知他是抱着怎樣的心態來了南蠻,但他一定早就做好了要捨身護我的決心。
他曾說他是景國大將軍的兒子,父親守衛着景國,那他便守護着我。
哪怕有一天身死,那一定是死在我前面。
他回了景國,在朝廷之上,一身素衣平靜地爲我正名。
可不到一個月,卻被一場莫名其妙的傷寒要了性命。
彼時,我正在前往大景的途中。
在得知消息的那一刻,我好像聽到了很多人在我耳邊講話:
“霓凰,天家雖無情,但你一定要護着你兄長。”
“朕就只有這一個妹妹。”
“別怕,就算如今我不能上戰場,也會護你周全。”
那一張張面孔,或怒或笑,全都散在了七零八落的過去。
14.
一別三年,我再次回到了故土。
我站在正陽殿前,抬眼望去。
這座象徵着權利與慾望的宮殿,它見證着我從受盡冷落的小公主,再到盛氣凌人的長公主,其實只是巍峨紅牆裏衆多宮殿的一座,並沒有甚麼不同。
哪怕是從小相依爲命的兄長,成了皇帝,便也像歷代的皇帝那樣,沒甚麼不同。
兄長一點都不意外我的出現,他甚至熟練地吩咐侍女將我喜愛的茶點端上來。
彷彿過往的忌憚與傷害從未發生過。
“過去我總以爲兄長不擅權謀,如今看來倒是妹妹眼拙了。”我吹了吹浮沫,飲
下一口熱茶,直入主題:“哥哥是從何時開始將我算計其中的?”
“收復南蠻並非一代帝王之責,只是你陰差陽錯入了棋局。”兄長的臉上閃過痛苦之色,“霓凰,就算是現在,你仍有機會選擇。助我S了蘇宴,收復南蠻,今後你依舊可以是景國最尊貴的長公主——”
我打斷他,“那年京郊匪患突然起了B亂,是你與南蠻舊部一起設下的局吧?故意將不會武功的林闕派去,又將我也一同前往的假消息傳遞給蘇宴……林闕是景國的子民,你知道我一定會選擇救他。”
“你察覺到蘇宴對我生了情意,擔心日後他回了南蠻,我便多了一分助力,所以你這麼做的目的是爲了讓他恨我。”
“就算當初我對你毫無威脅,你對我也從未卸下防備。”
皇家無情,卻有欲。
兄長的欲是執掌皇權整頓山河做天下說一不二的主人;而我的欲是守護所愛之人,以女子之軀,護大景的百姓免受戰亂與流離失所之苦。
終是凡人之軀凡人之心,在權與欲的刀光劍影中,不得不艱難地捨棄。
茶水漸涼,廝S聲突然響徹了皇城。
外面的慘叫聲驚動了殿內的暗衛,他們在兄長的示意下很快加入了交戰。
“霓凰,你以爲朕會相信你隻身一人前來嗎?你猜蘇宴的人能不能抵擋地過朕的禁軍和暗衛。”
我面上不顯,手中卻攥緊了繡帕。
正當我如坐鍼氈之際,殿外突然傳來了交談之聲。
“回稟陛下。”
“反賊來勢兇猛,好在我們提前埋伏,現已基本伏誅。”
紀城自殿外走來,我下意識起身,恰好看到跟在他身後的蘇宴。
終於可以鬆口氣。
15.
棋局之上,若是一味順着對手的路走,勢必是要滿盤皆輸的。
出發回大景的前幾日,我去找了蘇宴。
直接開門見山:“蘇宴,兄長有意攻打南蠻,我想與你合作。”
這是一步險棋,可我只能憑藉他對我的情意賭上一堵。
“大景當下雖士氣大漲,但到底經歷過與大渝的苦戰,若是此時再攻伐南蠻,只要時間一拖,必定容易後續乏力。”
我儘量理性地分析:“而南蠻這幾年雖政通人和,卻也是經歷過政變。若是此時兩國交戰,受苦受難的只有百姓。”
“不錯,”蘇宴沒有否認,“不過那是在我並不知景國內裏的情況之前。”
“如今你將如此重要的信息告訴我,我便可以提前佈局,縱使最後不敵,但也會讓景國元氣大傷,給其他外邦可乘之機。”
我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睛,牙齒狠狠地咬住了下脣,“所以你要應戰了?”
“不。”他一步步靠近我,手牢牢地固定住我的後頸,突然欺身吻上我,“我只是不跟大景的長公主合作。”
我心中又慌又氣,只能用力咬破他的嘴脣,血液的腥味在脣齒間散開。
“嘶,”他被咬痛也不放手,而是固執地要我給他一個答案:“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過去是我一葉障目,其實你真正在意之人是你的兄長。”
“可你今夜的所爲相當於叛了他,我猜並不僅僅是爲了你的子民,對不對?”
蘇宴的眼睛亮得驚人,我下意識想躲開,他卻步步緊逼:“霓凰,你心裏一直是有我的,對不對?”
我這一生克己復禮,爲數不多的那麼幾次,皆是與他有關。
“是。”我終於面對了自己的內心,“蘇宴,我喜歡你。”
16.
按照我們的計劃,紀城會打開東門放蘇宴的人進來,再製造出動靜讓皇帝誤以爲兩批人馬已經交手,讓他派出暗衛一併助力。
禁軍大多是紀城的人,只要他能順利將蘇宴帶入正陽殿,主動權就回到了我們手裏。
“沒想到,紀城竟然是你的人。”兄長臉色難看,看向我的目光中帶着S意。
我搖了搖頭,輕聲道:“兄長您忘了,紀城自小在林家軍長大,他不是我的人,他是大景的將軍。”
“林家從未有過不臣之心,連唯一的嫡子都主動送進皇城以表忠心。可您卻S了林闕,寒天下將士的心。”
“誰讓他忤逆頂撞朕。你不過一屆女流之輩,卻因他的關係而倍受武將擁護。這是朕的朝堂,朕的天下,而不是你長公主的天下!”
兄長目眥欲裂,將桌上的茶盞一併拂袖摔開。
蘇宴擋在我的身前,“誰說不可以是她的天下?你死了,朝臣自然會擁護霓凰上位,而且她會比你做得更好。”
“做夢!你們要造反嗎?霓凰,你忘記答應過母妃甚麼了?你忘記我是爲了誰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陛下——”紀城跪在地上,“長公主從未想過造反。今日罪臣此舉,是爲了景國的百姓,懇請陛下籤署與南蠻互通友好的文書,今後若無重大變故,絕不兵刃相向。”
“只是這樣?”
這大約是我離皇權最近的一次。
他詫異地看向我,不明白我爲何要放棄這至尊之位。
“兄長,我一直都記得你同我說過江南四時的風景,你說來日父皇要是給你封王,你便帶上我去體驗真正的人生。”說着說着,我幾乎哽咽到需要大口地喘氣才能繼續,“我還記得你喜歡寫話本,才子佳人,武俠江湖你都能信手拈來……”
“哈哈哈,是啊。”兄長也紅了眼,他沉默了很久很久,“可惜了,皇家的繼承人不能是個話本先生。”
17.
兄長說他可以簽下這份文書。
但大景絕不能出一位有外邦勢力撐腰的公主。
我與蘇宴離開後不久,宮裏突然起了大火,正陽殿付之一炬。
兄長下旨說:長公主葬身火海,追封我爲固倫長公主。
行至途中,我突然叫停了馬車,“就到這裏吧。”
蘇宴明白了我的言下之意,拉着我不肯鬆手。
“蘇宴,”我將頭抵在他的肩處,輕聲道:“我一生皆被身份所累,過得很是辛苦。現在好不容易有了機會,我想自己去看看別處的風景。”
“你想四處走走我不攔你,等我回去給你安排好合適的身份,就來接你回南蠻。”
我摸着他的眼眉,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
蘇宴定定地看着我,拇指抹過我的眼角,“你身子弱,日後出行一定要將披風和手爐帶好,切莫着涼了。”
後來我去了很多地方,見過漠北的風沙,也見過皚皚的雪山,最後還是喜歡江南,買了一處三進兩出的院子,就這麼安穩地住了下來。
我還培養了一個愛好,那就是聽人說書,最喜《女將星》。
書裏頭的朝廷不僅是男人的朝廷,也是天下人的朝廷。
世人對男子的稱讚是英雄,對女子的稱讚也由美人變爲了先生。
我總在想,興許一百年、五百年,哪怕上千年之後,這世道可以不再苛求女子,沒有所謂的三綱五常束縛她們的一生。
那一定是個盛世清明的時代。
18.蘇宴(番外一)
跳下懸崖之後,南蠻的舊部將我救了回去。
他們每一個人都在跟我說,大景的皇室有多麼欺負人,我的孩童時代過得有多麼悽慘。
我暗自冷笑,如果沒有他們的默許,我又怎會獨自被丟在異鄉,受盡冷眼與欺負。
現在對我噓寒問暖,不過是因爲嫡系意外身死,南蠻動亂,需要一位名義上的掌權人。
可他們錯了,我在關雎宮待了三年,跟着霓凰學了不少的東西。
我用雷霆手段,讓每一位對我有疑慮的部下閉上了嘴巴,只有他們絕對的臣服我才能放心將她接到我的身邊。
其實不是沒有恨過她。
可我過去的身份卑微如蟻,又有甚麼理由讓身爲長公主的她捨棄自己的子民,更何況那人還是守衛景國的大將軍之子。
後來又聽聞霓凰爲了清剿匪患,終於卸下多年僞裝,在朝堂之上嶄露頭角,我心中焦急不已。
這世道對女子不公,尤其她還生在皇室。
林闕看着身份貴重,實則是皇帝用來拿捏軍方的軟肋,他護不住她。
於是我帶着人日夜不停地趕到大景,望向那個無數次出現在我夢中的身影,迫切地想要得到她的回應與靠近。
可她穿着喜服,言笑晏晏,倒像是真心想要嫁於他爲妻。
我發了瘋一樣嫉妒,派人抓走了林闕,同時將我帶來的聘禮呈給皇帝,我知道她一定會同意跟我走。
就算她喜歡林闕又能怎麼樣呢?往後的歲歲年年,她只會跟我在一起。
19.蘇宴(番外二)
日子一天天過去,有時我能看到她和自己的婢女說笑,可面對我時,那笑容卻格外客套疏離。
她甚至同我說,可以接受我與其他的女子相好。
這可不行。
春琳就是這時候撞上來的。
我看着她衣衫不整地想要勾引我,雖然覺得厭惡,但還是將計就計,很快有孕的消息就傳了出來。
我以爲她的任務是我,沒想到卻是霓凰。
一環接着一環,環環相扣,皆是因爲皇帝對她的忌憚。
皇家親情總是在皇權之後,在我察覺那個秋白也是皇帝的人時,我曾經給過她機會,畢竟這世間能得霓凰真心相待之人,死一個就少一個。
可秋白沒有珍惜,還夥同其他人,妄想要傷她的性命。
還有她的兄長。
究竟是至尊權力足以改變一個人,還是他原本就如此愚蠢?
普天之下,再不會有任何人可以讓大景的長公主心甘情願地步步妥協。
所以我甚麼都不用做,只需要默默陪在她的身邊,等着她對她的兄長情意徹底消磨完的一天。
我要她自願走到我的身邊來。
20.蘇宴(番外三)
在得知林闕身死的時候,我以爲霓凰會採納我的意見,那就是聯合紀城造反,擁她上位。
畢竟大景剛剛將大半兵力抽調回城,這是最好的時機。
可霓凰還是心軟了。
縱使皇帝做了那麼多傷害她的事情也打敗不了她記憶中那個疼愛妹妹的兄長。
所以她捨棄了所有,也包括我。
她說她一生皆被身份所累,過得很是辛苦,那些挽留的話我便再也說不出口。
所以我假裝她只是突然起了興致要去散心,還告訴她等過段時間就接她回來,讓她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但我知道,她不會跟我回去了。
回南蠻後,我從族裏抱養了一個無父無母的孩子,花了十年的時間教導她如何成爲一個合格的掌權人。
哦,忘了說。
那是個女孩。
我將霓凰的抱負,她的所思所想都教給她,也教會了她王室之人必備的狠辣。
她會成長得很好,將來定會是個合格的女君。
至於我,還有好幾十年的光景,慢慢找,總能找到我心心念念之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