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經過之前算命的事情,他現在對寧枝有一種極端的恐懼。
眼前這個女人明明和寧枝長得一模一樣,看上去要年輕好幾歲。
可麥子清楚地記得,寧枝的腿被砸斷了。就在三天前,當時她躺在血泊裏的圖片被他們羣裏的人做成了表情包,上面的“報應”二字他記得清清楚楚。
短短三天的時間裏,她怎麼可能站得起來,還來到了他家後山!
可那個人就是站在那裏,在他看過去後依舊一動不動站在原地,鬼氣森森的臉上面無表情,一點兒沒有追過來的意思。
“啊!滾啊!都給我滾——”
麥子原本就緊張的神經瞬間,被站在路邊的寧枝拉破精神閾值,驚恐大叫一聲,駕車跑上更高的山路。
他不斷看着後視鏡,一時間連不斷靠近的警笛聲都忘了。
就在車快要開上山頂時,他驀地感覺車裏一冷,這才發現前方的光線早就暗了下來。
狹小的車廂裏,脖子後的冷風呼呼地吹,他脖子後的汗毛站軍姿一樣豎着,直到感覺到一隻冰涼的小手放在他脖子上,緊接着就是另一隻略大一點的手。
兩隻手放在他的脖子上,不斷用力合攏,肺部的空氣一點點被擠壓出來,麥子的臉很快漲成了豬肝色。
他眼前的景象開始模糊,一張忘記了四年的臉卻越來越清晰。
“你......”
麥子盯着不斷湊近的臉,瞳孔收縮。
“嘻嘻......”
嬰孩兒喜悅的笑聲由遠及近,直到停在他耳邊。麥子艱難垂下眸看過去,他胸口正趴着一個還沒掌心大的人形肉團,一張五官不清楚的小臉兒緩緩湊上來。
他突然想起四年前,那個被他強迫後,成爲他女友的女人。
那時候他已經瞭解那檔子事,迫不及待想偷喫禁果。在周圍找了一圈,很快把目光放到了一個喜歡他、又父母離婚無人照顧的女孩兒身上。
那個女孩兒說不上多漂亮,但是卻是最好下手的人。
於是一天夜裏,他悄悄尾隨在女孩兒身後,找到機會將女孩兒生拉硬拽到角落,在女孩兒慘烈的呼喊中強迫了她。
事成之後,他又誆騙女孩兒說他會給她一個家,因爲父母離婚沒了家的女孩兒傻子一樣信了他,不但沒有報警,之後事事配合他,哪怕他說要拍那種視頻,只要說一句“爲了我們之後的家”,女孩兒就乖乖配合。
直到有一天,女孩兒突然懷孕了。
其實這也在麥子的意料之中——他爲了舒服和省錢從來沒有做過避孕措施,女孩兒懷孕也很正常,只是他沒想到會這麼早。
不過他只是在驚訝後,很快想到了一個好辦法——他想把孩子賣了。
以他們現在的經濟實力,肯定沒有辦法養孩子,但是賣了孩子卻是可以換錢的。最好是個男孩兒,他長得這麼好看,孩子肯定不差,萬一長得白白嫩嫩的,說不定能賣個十多萬。
十多萬啊,夠他玩多少女人了......
但是計劃趕不上變化,有一天他和女孩兒吵架,踢了女孩兒肚子一腳,那孩子要保不住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穿着黑衣服的老頭上門,跟他說這個孩子不要浪費,用這女人和孩子的性命,能爲他博一個錦繡前程。
麥子已經忘了當時是怎麼想的,只覺得自己很相信這個送上門的老頭,於是配合他完成了那個將女人開膛破肚的儀式,將剛剛成型的孩子取了出來......
之後,他確實如那個老頭所說的一樣,一路平步青雲,即使甚麼都不會,依舊憑着一張好看的臉月入幾百萬。
直到他自己閒着沒事想爲蘇暖找場子,卻遇到了寧枝這個硬茬。
他看着昔日開膛破肚的女友和那個黑漆漆的鬼嬰不斷靠近,直到四隻長着長長指甲的手抓上他的臉,視覺上的衝擊讓他再也忍受不住大叫出聲。
“啊——”
後面跟上來的警察聽到這聲尖叫,心裏突然湧上來一股很不好的預感。
“快!去看看嫌疑人怎麼樣了!”
“我去,李麥快鬆開!你還沒被定罪呢,掐自己脖子幹甚麼!”
“快點,救人啊!嫌疑人要自S!”
“車門打不開!”
“開鎖的呢?砸窗戶,動作快點!”
......
車外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車裏頭麥子看着空氣中一大一小兩個鬼魂,眼睛中的神采越來越弱。
那張臉他很熟悉,就連臉上扭曲的表情他也始終記得——那女友被刨開肚子的血腥味,還有她死死盯着他的眼,以及那個和他血脈相連的孩子......
等警察合力把門打開的時候,李麥剛好嚥氣。
他坐在駕駛座上,眼睛無神盯着遠方,兩隻手死死卡着自己的脖子,整個場景驚悚又詭異,就連多年辦案的老刑警都忍不住罵了一聲“臥槽”。
“醫生呢!醫生在不在!”
“除顫器呢!人剛嚥氣,快點用除顫器!”
“讓讓讓!都讓開!醫生來了!”
處於靈魂出竅狀態的寧枝撐傘站在他們身後,在李麥靈魂離體的瞬間,手一抓,她手上多了一枚黑色的珠子,那是李麥靈魂凝成的魂珠。
這下別說是除顫儀,就是扁鵲再生也救不了他了。
緊接着,她眼神落在車旁邊的女鬼身上。
她的肚子被刨開,露出裏面黑色的內臟,一身白衣上大片大片的血跡,懷裏抱着一個黑漆漆的小孩兒,小孩兒同樣帶着一個白色肚兜,不過這肚兜上也已經滿是血跡。
看這兩隻鬼的樣子,都已經快從白衣怨靈進化到紅衣厲鬼的級別了。
兩隻怨靈注意到寧枝的視線,轉動着不太靈光的眼睛看過來,身周湧動的怨氣和腥臭味幾乎化爲實質。
寧枝並沒有爲了躲開這股味道向後退,甚至往前邁了一步,“你已經死了很多年了,不該繼續待在這裏。我可以帶你去投胎。”
她死的時候大概也才十五六歲,還是個孩子,要不是李麥在其中欺騙威脅,她的人生本不該如此。
女鬼渾濁的雙眼望着她,S了麥子這個陣眼的主人後,她原本就在崩潰邊緣的理智已經喪失了大半。
她抱着孩子站在樹林的陰影處,靠着最後的理智祈求:“拜託你,S了我......”
生前被開膛破肚,死後又被鎮壓,她已經被折磨了太多年,意識存在本身對她而言,已經是場漫無休止的災難。
寧枝望着女人已經在暴走的邊緣,不由升起兩分惻隱之心,輕輕撫上她額頭:“我可以送你們兩個去投胎,到了地府,你們就不會感覺到這樣的痛苦了......”
“不,我不想投胎。”女人僵硬冰冷的手抓住寧枝的手腕,頓時一股難以言表的絕望從她身上傳過來,寧枝頓時有些頭暈目眩。
該怎麼形容這種感覺呢?就好像是你一個人在無邊無際的暴風雪中走了幾百年,那種漫天遍野湧上來的絕望感,像世間的風雪一樣,足以將人吞滅,可偏偏你保持着意識的清醒,連麻木都做不到,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一次又一次陷進去。
那雙隱隱有些崩潰的眼睛看過來。“這是人間太難了,投了胎又能怎麼樣,下一世就一定會比這一世好嗎......甚至,可能還不如這一世吧......”
她抱緊懷裏的孩子,渾濁的眼睛中流出大片大片的血淚,從那些紅中泛黑的液體中,寧枝看到了一種孤注一擲:“如果你真想幫我的話,就幫我報仇吧,S了那個老道士,S了他......”
“S了他!啊——”
她的情緒陡然失控,一段晃晃悠悠的記憶也隨着兩個人相接觸的手腕傳過來,不過僅僅只有一瞬,不等寧枝看清楚,眼前的女鬼一聲尖利的慘叫聲,整個靈魂炸開。
翻飛的黑色血肉之中,寧枝眼神驚愕,身上籠罩這一層黑色的光,將那些從天而降的血肉隔開。
她低頭看自己手腕上的黑色手印——剛剛她在女鬼的記憶中並沒有看到兇手的臉,但看到了一個符號,像鐮刀又像鳳凰。
她對那個符號相當熟悉,甚至曾經她身上也有那個符號,那是黑玄師的標誌。
但讓她驚訝的是,女鬼不過只是想讓她看一眼那個黑玄師的長相,竟然就被反噬了......
那個人到底是個甚麼人,竟然有這樣的本事?
寧枝手裏撐着黑傘,心事重重地拿着李麥的魂珠轉身離開。
——
寧枝回到出租屋時,正巧看到隔壁的顧姐來給兩個小傢伙送喫的。
顧姐和原主記憶中的濃妝豔抹,滿身脂粉味不同,她穿着白色上衣和黑色長褲,臉上一點妝沒化,端着剛出鍋的小肉包,乍一看上去和普通的鄰居阿姨沒甚麼兩樣。
在原主的記憶裏,兩個小崽崽沒被餓死,這位顧姐的功勞佔了大半。
她站在一旁看了會兒,正想回去,就聽見雜亂的腳步聲從一旁傳過來,房東夫妻兩個着急忙慌往一樓跑,身後還跟着兩個熱心鄰居。
“桂芬姐?”顧姐站起身叫住他們,“你們這麼着急去哪兒啊?”
顧姐雖然幹得是特殊行業,但是人不錯,從來不跟出租樓裏的男人接觸,讓防着老公出軌的女人長長鬆了口氣,偶爾也能和她說上兩句話。
“我......我找我們家茹茹!”房東大姐眼睛通紅,頭髮亂成一團,神情慌張,“小顧啊,你昨天下午以後見過我家茹茹嗎?”
茹茹是房東大姐的獨生女,今年上高三,平常會參加課外補習班,所以經常晚上十一二點回來。
而顧姐每次都是凌晨兩三點多才回家,有時她回來的早,還能陪茹茹走一段路。
剛開始的時候,因爲顧姐工作的原因,房東夫妻不太高興女兒和她接觸,後來慢慢和顧姐接觸,發現她也是個苦命人,關係倒是慢慢好了起來。
“我昨天沒出去,”顧姐擔憂皺眉,“桂芬姐,茹茹昨天沒有回來嗎?”
“沒有!”一說到這個,房東大姐忍不住哭起來,“都怪我!我平常都是等她回到家才睡得,偏偏昨天發懶早睡了一會兒,早上起來才發現她一直沒回家,電話更是打不通......”
“好了,現在後悔也沒用。”房東大哥在一邊摟住妻子的肩膀,同樣滿面愁容,依舊強撐着安慰妻子,“既然小顧你沒看過,那我們再去別處找找。”
顧姐點點頭,“那你們報警了嗎?”
說到這個,房東大姐掩面痛哭,“警察說失蹤還沒24個小時,不能立案!萬一我們茹茹真的有甚麼事情,還沒24個小時可能就......”
“姐,你先別急。”顧姐腦子活絡,“你們再去找警察,就說茹茹最近情緒不對,擔心孩子做傻事,他們就會幫着去找人了。”
“對對對!”房東大姐醍醐灌頂,“還是小顧聰明!”
她着急忙慌往一樓走,丈夫跟着她一起去警局重新報警,其他親戚朋友繼續去補習班附近找人。
一直到晚上八點,寧枝躺在牀上,手裏被顧姐塞了個包子,房東大姐一家還沒回來。
寧枝吸收了李麥的陰魂,腿雖然沒完全好,但是至少不會生瘡流膿、腐爛發臭了。只是要想重新站起來,她還得吸收很多怨靈纔行。
顧姐吃了口包子,站在寧枝牀邊,看着她藏在被子裏的一雙殘腿嗤笑一聲,“讓你跟我去你不去,現在連這種行當都做不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