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是不同,跑起來分外快。”那人向莫顏身後看了看,噗嗤一下笑出了聲。
那裏,一個踉踉蹌蹌的身影淹沒在青蔥綠影裏。
“哎…慢着點!…我哪裏就這般可怕?”莫顏挑了挑眉毛,有點委屈。
“看來是流水有意,落紅卻無情啊!”他拍了拍莫顏的肩頭,臨上馬不忘說風涼話,“對了,你練功的石頭不是在你的馬匹上麼?怎麼給人劫了去?”
“我看那路人走的方向和我們相同,不妨讓他們幫我們運一路,到時再取回就是了。”
“你啊!當真會偷懶,難怪曼冬總是奚落你。”
“婦人之見,何必當真?”
“這話敢當着她面上說麼?”
“這個麼…”
“哈哈哈哈!......”
......
那兩人已遠去了,水清舒了口氣,心情卻並不輕鬆。她的弓箭還在背上,那把詭異的劍卻不見了。
這該怎麼回去?
她躊躇着。
不管怎樣,不能消沉!水清,鎮定鎮定鎮定!她攥攥拳頭揮着手臂給自己鼓勁。
“咕咕......”肚子餓的迅速把她鼓起的精神頭兒給泄得一乾二淨。“還是找喫的要緊啊。”
天色有些昏暗了,林子裏的溫度也降下來了,草木上滲出絲絲涼意。
她拉緊外套,還是抵不住寒意。
順着那潺潺溪流,她走了不知有多久,腿腳都有些不聽使喚了。
草叢裏只分布了些皮如紅綃,綴成小串的紅色小果子,一簇卻頂不得一個指頭尖大,喫來甜甜但難飽腹。
她喫得十幾串,只覺得滿肚子寒水,苦不堪言。
她又撐着走了幾步,猛然瞧見不遠處有螢螢燈光,待看清是一個林間小草屋,還圍着籬笆,小小的院落倒還整潔,房後堆着草垛。心中不覺驚喜萬分,果然天無絕人之路。
抬手敲敲木門,一個老太太顫巍巍地拉開了門。
“婆婆,我迷路了。現在實在餓極了,可否給我些喫的?”水清滿懷希望。
誰知那老太太一聽聲音揚起手中的柺杖就要打。
“你這野丫頭,這些日子給你偷騙去了多少喫喝,還不夠麼?欺我老弱無力,我…我打死你!”說着便追將出來,腳步不穩,柺杖揮的卻委實不弱。
水清可給打了個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看那老太打得目標混亂,再仔細一看踩發現她兩眼無光,顯然是雙目已盲。定然是這幾日有哪個年輕女子偷去了些她的食物,以致她一聽到年輕女子的聲音便忍不住怒氣橫生。
水清叫苦不迭,不知該怎麼解釋,只好奪路而逃。
喫的沒討到,反捱了些悶棍,她心裏着實鬱悶。
夜幕已沉,到哪裏去安身落腳呢。
她覺得委屈得緊,卻擠不出半分眼淚。
現實是,即便她這會兒哭得梨花帶雨,也不會有故事裏常見的英雄救美,憐香惜玉。何況她現在兩個眼睛腫得像核桃,自知也美不到哪去。
現實也是,她沒有那麼嬌羞無力,弱柳扶風。越是飢寒交近,她活下去的慾望就越強烈,兩個眸子都錚錚亮着冒綠光,活像匹小野狼。
餓是一時餓不死的,身子睏乏倒是真的。她回頭看看那草垛,藏個把人似乎還綽綽有餘。這時候誰還管那盲目老太太批不批准呢,人快折騰死了,甚麼繁文縟節禮儀氣度都飛到爪哇國去了。水清也沒多想,便悄悄翻了籬笆直衝那後院的草垛。
左拱右拱,把自己埋深點,又扯了些乾草覆在身上,陽光曬過的淡香終於給她增加了些溫暖。
但不知怎麼,她總覺得有些不踏實,屋裏的燈光熄了,那老太太是不可能突然S出來了。
她這麼想着,一翻身,突然身下一虛,竟陷了進去。她慌着掙了掙,還沒湊足氣力,一隻肥碩的大手忽然捂上了她的嘴巴,她悶哼一聲,硬生生被拖入了草垛中!
水清被那手捂得忿了氣,未待掙脫開,就發現一個大狸貓一樣的圓腦袋冒了出來。那腦袋的主人舉起另一隻肥嘟嘟的手,示意她靜聲,看到水清點了頭,才緩緩地移開了手。
水清喘了口氣,驚恐和憤怒交織在一起,反而半句話也說不出。據說人鬱悶到極致反而更平靜,水清就面臨着這種情況。
她進來才發現這草垛裏別有洞天,雖然外面看起來本就不小,但還是沒想到裏面竟然擠擠壓壓能容得下三個人。對,這裏除了水清和大狸貓男之外,還有一個人。
“嘿嘿,這位姑娘,真對不住哈!讓你受驚了。”一個俏生生的女孩子笑得燦爛,順手替水清理了理衣服。
水清打眼一看,見她桃紅底衣緋色外衫,臉形圓潤,一雙眸子圓如銀杏,閃着快活的光芒,一頭長髮散得隨意,只在額上繫了條紅髮帶,活潑英氣。
地上還擺着一個結着灰土痂的燒雞,還有幾個鍋貼。
水清心下明白了七八分,她瞧那女孩子看起來似不像有心機深重之人,那大狸貓男傻傻呆呆,膽子就越發壯起來了。
“我們這麼做也是不得已的…求你別叫出來,那老太婆要是發現我們躲在這兒可就不好了。她很難纏的!”那女孩子撅着嘴巴央求。
“她的難纏我是領教過了,那倒不怕,只怕我給人背了黑鍋還不知情,白捱了那幾杖。”她看那女孩子低頭不好意思地笑,繼續問道:“這些喫的是你們從那老婆婆那裏偷來的?”
“我們丟了盤纏,不得已出此下策嘛!誰叫阿福的胃口那麼大,還非要喫肉!”女孩兒半嗔半怨地推着狸貓男。
“不是小姐你說要喫的麼......”見女孩秀眉一橫,狸貓男剛嘟噥一句就噤了聲。
水清忍不住笑出聲,肚子偏也像伴奏樂似的不應景地又叫了起來。那女孩子扯下一條雞腿,賊賊地湊到水清面前:“你也餓了吧?”
“嗯…這倒是真的。”水清臉頰飛紅。
那女孩一笑,拿近遞與她。
水清真覺得餓得不行,接過雞腿開懷得喫起來。肚子填得幾分飽,水清對這兩人的戒心也少了大半,聊得也更放得開。
她知道女孩名花花,恰也十四,那胖胖的小跟班叫作阿福。這兩人出門遊玩,可是戒心全無,半路就把盤纏丟得一乾二淨。
“可是也不該用偷的啊。那老婆婆自己在這兒生活也不容易啊。”
“借啦!可是她哪裏肯把那隻小母雞給我們,我。。。啊不,是阿福,偏偏就離不得肉。”花花捏着一根草杆,繞在指間把玩。
水清無可奈何地嘆嘆,想那小母雞定是養來下蛋,尋常借食怎肯S了這母雞,偏生遇上這個任性敢做的主兒。自己喫人家嘴短,此時也是在一條賊船上了。
“花花,我們既然已經吃了,不如爲這老婆婆做些事情,也好彌補一下。”
“那依你,我們要怎麼做?”花花忽閃着眼睛。
阿福也忙不迭地點點頭。
水清一笑:“我們這樣!”
天尚濛濛,一個青衣少年一手提了野雞,扛了一肩柴木進到院落。他放下柴木,照例走到水缸前,查看剩餘,卻意外地發現水缸滿溢。那木門前放着一堆新鮮的野果和野菜,本該堆在窗邊衣物也洗得乾乾淨淨的晾在院子裏。正詫異,見木門打開,那盲目婆婆正出來。
“婆婆…”
“你來了......?”她臉上現出些溫和的笑容。
“是啊。”那少年一笑,燦若朝陽,“今天有客人來過麼?看來還幫你做了不少活。”
盲目老人一怔,臉上也滿是困惑的表情。
“水清,你倒是真是個好心的人,還想得做這些。我一看她對我兇就氣不打一處來了。”花花揮着樹枝,邊走邊跳轉了身子沖水清笑。阿福扛着些雜物,訥訥地跟在後面。
“沒甚麼,只不過,這麼平白吃了她的雞,有點良心不安。這些不算甚麼,等以後有機會再補償她好了。”水清想起仍覺歉意。
“對了,我一直想說,你的衣服可真奇怪。很遠的那個地方,你的家鄉,人們真得都這樣穿?”
“嗯…對啊,在很遠很遠的地方。”水清默然。
“那,你怎麼會來這裏呢?你一個人麼?”花花連珠炮似地問,一肚子的十萬個爲甚麼。
“我來這裏的過程說來話長,改日再講給你......我很想回去,可是…連我自己也不知道,還回不回得去…”
花花覺出她的失落,握了她的手:“別擔心,你回家的事包在本小姐身上。這天底下哪有我辦不成的事兒啊!”
看着花花的單純無畏,水清心頭輕鬆不少。她想了想,問:“那,你有沒有聽過一把關於‘夜魅’的劍?”
她揉揉自己的鼻子,認真地想了半天:“知道麒麟堡的‘丹砂劍’,四神幫的‘水鱗劍’,落陽宮的‘碧羲劍’,可是還真沒聽過這‘夜魅劍’啊…”見水清有些失望了,她忙補充道,“不過別急!我見識淺,沒聽過也無妨。此去向東不過半日行程就是東峽縣,那裏來來往往做生意的人多,他們天南海北的跑,定然曉得不少。咱們一同去,還怕打聽不出個一二三四五的麼?”
水清心頭一亮,“不會擾了你們的行程?”
花花豪放地一擺手,“左右我也是玩,去哪不裏是遊玩呢!”
“那真是太好了。”水清鬆了口氣,只要有一條可循的線索,也就還有一絲希望。現在新認識了這個熱心的花花和善良的阿福,她安心了很多。
不認識的人尚且如此,熟悉的人反倒害起人來不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