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02 繁文縟節
“姨奶奶，要不您還是先回去休息吧！”說話的女子端莊秀麗，妝容精緻，連嗓音都彷彿刻意雕琢過一般，清脆潤耳。
“不用，老身倒要看看，這新婦是要睡到甚麼時候。”將軍府的蕭老夫人本身也是將門之後，舉手投足之間不怒自威。
“要不，霜兒派人過去提點一聲？”賀寧霜眼波流轉，小聲提議道。
“誰也不準去，都說丞相府大小姐才名遠播，是個大家閨秀，如果連這點禮數都要人提醒，那她的規矩就白學了。”蕭老夫人言辭犀利，聽得賀寧霜心中暗喜。
“嫂嫂怕是還沒習慣吧！畢竟是丞相府的千金，素來都是被人捧着，就算府裏有甚麼規矩，恐怕也約束不到她身上。”賀寧霜不解釋還好，說了反而讓蕭老夫人更顯不快。
“相府千金怎麼了？進了將軍府，就得守將軍府的規矩！體諒她新婚頭一天，晚起也就罷了，若是連給長輩請安的規矩都沒有，還能指望她甚麼？”蕭老夫人跺着柺杖說完，氣息不順的忍不住咳嗽起來。
“姨奶奶！”賀寧霜一臉擔憂的上前安撫，心裏卻忍不住有些心驚。
聽老夫人的意思，難道這將軍府以後的中饋事務都要交給新進門的將軍夫人不成？那她以後要如何在將軍府立足？
想到這裏，賀寧霜暗暗收斂心緒，面上溫柔的寬慰道。
“您別生氣，嫂嫂剛進門，很多事情不懂也是正常，慢慢教就是了，可別讓自己氣壞了身子，表哥知道又該擔心了。”
“那個臭小子還知道擔心老身？今日皇上明明體諒他新婚，準他休沐，他不還是去了軍營？娶了個媳婦也沒見他着家！”蕭老夫人語氣埋怨，眼中卻難掩驕傲。
想她蕭家一門忠烈，夫君和兒子都爲君戰死沙場，這些犧牲爲她掙得個一品誥命，卻也讓蕭家只剩下蕭夷陵一根獨苗。
對於這個孫子，蕭老夫人是一百個滿意驕傲，就是這婚事讓人頭疼，好不容易趁着這次回京得了皇帝賜婚，結果卻不盡人意。
“一個兩個，都只會惹人生氣。”老夫人想到去軍營的蕭夷陵，還有不見人影的陸肆月，臉上表情更顯不虞。
“是是是，表哥那邊霜兒會去說他，嫂嫂這邊霜兒也會去告知她規矩，您就別擔心了。”賀寧霜笑着寬慰，彷彿哄小孩一樣的語氣，惹來老夫人嗔笑。
“你這丫頭，慣會哄我。”蕭老夫人握着賀寧霜的手拍了拍，後者嫣然一笑。
“那姨奶奶您要不要給霜兒哄呢？今日起的早，這個時辰您該小睡休息了。”賀寧霜笑容滿面的望着蕭老夫人。
“好好好，老身先去休息，就不等那些不懂事的了。”蕭老夫人笑着站了起來。
“那霜兒先送您進屋休息，晚點就去嫂嫂那邊給她立規矩。”賀寧霜說笑一樣的扶着老夫人往裏屋走。
“好，這府中的事務多虧有你，不然老身都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還是得你多費心纔行。”老夫人欣慰的拍了拍賀寧霜手背。
“姨奶奶您可別這麼說，霜兒自小在府里長大，能爲府裏做的，也就這點事情了。”賀寧霜滿懷感恩的望着蕭老夫人，後者滿意的點頭。
“你是個懂事的，可比你那新進門的嫂嫂強多了。”說到陸肆月，蕭老夫人就忍不住冷哼。都說丞相府大小姐才名遠播，是個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現在看來怕是謬讚了。
“您也說嫂嫂新進門，有不懂的地方也是正常，等霜兒跟她說過，自然也就懂了。她要是還不懂呀！霜兒就再多教教，教不會呀！就不讓她來，也省得您看了煩心，您說好不好？”賀寧霜一臉哄人的樣子，連語氣都是調侃，自然換來老夫人調笑。
“好好好，就你會說。”蕭老夫人笑着被賀寧霜送回房間睡下，等轉身離開的時候，賀寧霜臉上的笑容也跟着隱去。
“人回來了嗎？”走出老夫人住的青松苑，賀寧霜皺眉詢問旁邊丫頭翠湖。
“沒有。”翠湖皺眉搖頭。
“還沒回來？”賀寧霜同樣皺眉，若有所思的望着前方。
丞相府的大小姐向來得寵，迎親的時候也是風光無限，只是送親的隊伍把人送來之後就全散了，連個陪嫁丫頭都沒留下，這讓賀寧霜不得不懷疑，其中是不是有甚麼隱情，所以早早的就派了人去打聽消息，卻到現在也沒收到回信。
“小姐，要再派人過去看看嗎？”見賀寧霜不說話，翠湖小聲提議。
“不用，等人回來了立刻帶來見我。”賀寧霜回神望了翠湖一眼。
“是。”翠湖低頭應下。
“那個女人呢？”賀寧霜一邊往自己住的吟風苑走，一邊詢問。
“已經起了，聽說找人問了她的嫁妝，這會兒還在月秀閣沒出來。”不用點名道姓，伶俐的翠湖自然知道賀寧霜說的是誰。
“她還有臉找嫁妝？”賀寧霜表情嘲弄的冷哼。
“都說丞相府的大小姐很是得寵，入府連個陪嫁丫頭都沒有也就罷了，連送來的嫁妝也那般寒酸，全靠之前送過去的聘禮充場面，如今聘禮重新入了將軍府庫房，她那點嫁妝連府裏丫頭都看不上，還用得着她刻意去找？”不說還好，說起來就讓人生氣，這般入門，損的可是將軍府的臉面。
“小姐說的是。”翠湖聽完自然沒有二話，只管附和。
“既然表哥都不把她當回事，就讓她在那角落裏待着吧！”賀寧霜想着昨夜蕭夷陵竟然是宿在昭瀾苑，心裏便妥帖了幾分。
“那立規矩的事情？”翠湖想到剛纔在老夫人面前說的話，抬頭望了賀寧霜一眼。
“怎麼？你還真想給她立規矩，讓她到老夫人面前討喜？”賀寧霜斜眼望着翠湖，後者急忙低頭否認。
“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怕老夫人問起。”翠湖小心翼翼解釋。
“老夫人若是問起，就說規矩沒學好，嫂嫂想學好規矩再來給老夫人請安，至於規矩甚麼時候能學好……。”賀寧霜嗤笑，翠湖心下了然。
看樣子，這將軍夫人的規矩，是學不好了。
“給月秀閣派個機靈點的丫頭，把人看住了，別讓她惹出甚麼麻煩來。”賀寧霜想到甚麼的沉聲交代道。
“是。”翠湖自然無有不應。
“還有疏影苑也一併收拾了，以後怕是也用不上了。”賀寧霜說完回了吟風苑，而翠湖自然是帶着人去收拾疏影苑了。
疏影苑是原本安排給新夫人的院子，就在昭瀾苑隔壁，是老夫人特意指派的。而月秀閣是賀寧霜自己安排的，卻也問過蕭夷陵的意思，當時蕭夷陵剛回來，聽聞婚事後很是不快，於是賀寧霜就提了一句。
蕭夷陵自然不想讓人靠自己太近，就讓換個院子安置，於是賀寧霜就提了月秀閣。十年未歸的蕭夷陵根本不知道月秀閣在哪，便讓賀寧霜看着辦。
因爲疏影苑是老夫人指派，所以賀寧霜就取了個巧，兩邊都安排上，萬一老夫人發現了，她也不能全推到蕭夷陵身上，還有條退路可走，誰知道……。
本該受寵的丞相府大小姐，似乎並不受重視，而本該憐惜妻子的將軍，似乎也對這樁婚事十分厭棄，所以只要穩住老夫人，這將軍府裏就還是跟以前一樣。
心裏有了主意，賀寧霜便更顯淡定，只等着外出打探消息的人回來，再另做決定。
與此同時，賀寧霜苦等了一夜的人正跪在蕭夷陵面前，顫巍巍的趴在地上。
“下去吧！回到將軍府以後甚麼該說，甚麼不該說，可得自己掂量好。”見蕭夷陵不說話，莊錦呈不得不開口趕人。
“是！”好不容易得了句準話，跪在地上的人急忙起身退了出去。
“你這表妹倒是聰明，早早的就派人出來打聽消息，卻被你給撿了個便宜。”莊錦呈似笑非笑的望着蕭夷陵，見對方只是拿着茶杯把玩，不由得追問了一句。
“丞相給你送了這麼一個大禮，你打算怎麼回？”
回？蕭夷陵放下杯子望向莊錦呈，哼笑一聲。
“丞相那個老狐狸，你真覺得他會落下這麼個把柄給我？”
“所以你的意思，是送進府裏的那個人，真是丞相府的大小姐？”莊錦呈略顯驚訝的挑眉，隨後若有所思的皺眉。
“是不是不重要，人已經娶進門，也沒辦法再退回去。”反正只是府裏多養一個人，他還養得起。
“我還以爲你打算趁機悔婚呢！”莊錦呈表情遺憾的望着蕭夷陵。
“皇上爲了穩固朝綱，不惜下旨賜婚，我又何必自討沒趣？”事情鬧大了只會讓皇帝頭疼，然後對自己不喜，蕭夷陵可不做這種喫力不討好的事情。
“那這個啞巴虧你就這麼喫下了？”看起來不像你爲人啊！莊錦呈狐疑的眯起眼睛。
“總有讓他還的時候，更何況……！”蕭夷陵冷笑。
“既然丞相府只有一個大小姐，有人佔了這個名分被送進將軍府，那原本的那個人，你覺得她現在應該是誰？”所以現在頭疼的不應該是他，而是丞相啊！
蕭夷陵的話讓莊錦呈也跟着揚起嘴角，暗道一句：可不就是這麼個理麼？
而被兩人惦記的丞相，此刻確實有些焦頭爛額，若非如此，那下人也沒辦法這麼快就打聽到消息。
聽說丞相府從昨夜一直鬧到今晨，如今連大夫都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