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冷風蕭瑟,斷了腿的人朝牆根處躲了躲,不斷求饒,“姑奶奶,饒了我這一回吧,我再不敢了,我實在是家中老母親病重,沒法子,才偷了些銀錢......”
他抖了抖衣服,抖出了一堆金銀珠寶來,沈相宜撿起個杯子細瞧了瞧,卻見那上頭刻着的是自家哥哥的字——璋。
“你是哪個院裏的?”沈相宜摩擦着那個璋字,眯了眯眼。
他跪在地上,一隻手捂着腿,臉色很是難看,“奴才是......是璋哥兒院裏的,小姐您是大善人,饒了奴才這一回吧,奴才再不敢了。”
顧照野站在她身側,替她擋着風,打趣道:“小爺不過醉了酒打你家門前過,就出了這樣的事,看來,這國公府的戒備,可不森嚴,沈小姐還是當心些的好,免得到時候睡夢中被抱走了,都不知道。”
沈相宜有些煩他,“顧小公子夜半三更,不在勾欄瓦舍裏,還有閒心來這兒?”
“近來天都不太平,總有妙齡女子失蹤,小爺見不得姑娘受苦,自然是要查一查的,沈小姐還是早些回去的好。”他掃了眼不遠處走了的馬車,他可不會讓任何人這一世捷足先登!尤其是某些負心漢!
沈相宜愣了愣,卻沒理會他,只將那些東西一一撿起,裝作心疼的模樣問黑衣人,“你母親......得的是甚麼病?”
黑衣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奴才母親得了肺癆,大夫說活不久了,奴才不過是賤命一條,可母親於奴才卻有生養之恩,奴才......不敢懈怠,大小姐,您大慈大悲,饒了奴才這一次吧,奴才再不敢了。”
她挑了一個沒有刻字的物件丟給他,“你倒是個有孝心的,不過,這些物件都是我哥哥平日裏最愛的,你若拿走了,他定會發現,這玉簪子你拿去,當了銀錢給你母親瞧病吧。”
她順手摸了個簪子扔過去,地上的人感恩戴德,眼底卻盛着鄙夷的光,果真是個蠢笨單純的大小姐,好哄騙得很!
顧照野在一旁看得直皺眉,先前瞧着還精明的很,怎麼這會子又傻乎乎的,他忍不住出聲提醒,“沈小姐,這偷盜可是大罪,若在北安王府,這奴才已經打了板子發賣了。”
沈相宜真想將他一腳踹回北安王府!“這是沈府的事。”
她瞧着黑衣人寶貝似的將東西收起來,“此事我權當沒瞧見,但沈家也容不下你了,明日你就去與哥哥辭行去吧,往後好自爲之。”
得了好處的黑衣人怕她後悔似的,千恩萬謝的拿了簪子,一瘸一拐的跑了,一轉身就不見了蹤跡。
顧照野凝着那背影,有些無奈,“沈小姐,你當真信他入府只是偷了東西不成?”
沈相宜拂去衣上的雪花,毫不在意,“你知道命長的人與命短的人有甚麼區別嗎?。”
顧照野頓時來了興致,“甚麼區別?”
“因爲命長的人不愛管閒事!”沈相宜好好的計劃被打亂了,若早知如此,她就不追了!
好在如今還來得及,只是她萬萬沒想到的是,那黑衣人,竟然是她哥哥院裏的!
“沈小姐的事,就是顧某的事,怎麼能算是閒事。”顧照野跟在她身旁,卻又見她扯了扯那繩索要爬回去。
她回過頭,認真的望向顧照野,“天都的姑娘,丟了很多?”
“據天都府尹統計,不下百人,沈小姐若無事,還是不要外出的好。”顧照野其實只是想來沈府外頭走走,沒料到竟然遇見了這樣的事。
“我知道了,今日......多謝。”沈相宜每每瞧着他,心裏都不自在,她總覺得虎口處豔紅的硃砂燙得她心口都在發疼。
顧照野凝着她明豔卻冷漠的臉,忽的問了一句,“你可知邊沙近來動盪不安?”
邊沙......,沈相宜扯繩子的手僵了僵,“我一個閨閣女子,哪裏知道那些,外頭天寒,顧小公子早些回府吧。”
見沈相宜竟然這樣關懷,他的心又盪漾了,“原是要回去了......”
沈相宜動作利落的扯了繩子回了府。
顧照野咧嘴笑了,有點像北境得了點骨頭就傻笑的雪狼,“她也是個會關心人的。”
站在他身旁的青至摸了摸鼻子,“小公子,您這又是何必呢?沈小姐如今見了你,就同見了蒼蠅似的。”
顧照野瞧着沈府的後門,踹了他一腳,“你懂甚麼!嘖,這丫頭......最近瞧着,怎麼傻了不少,莫不是前些日子病着,燒了腦子?回頭你問問從沈府出來的大夫。”
青至一臉無奈,“您不是已經當面問過了嗎。”
“再問問,這些日子那些大夫不是一直進進出出的麼。”顧照野說着抖了抖衣上的雪,搖搖晃晃的從另一條小巷弄出去。
“那個人要不要跟着?”
顧照野抹了一把臉,“她既然不讓管,就算了,你差人暗中盯着就成,別讓她被人欺負了,這國公一位的繼任人尚未定,國公府的水渾得很。”
青至跟在一旁,微微頜首,“可不是嗎,一個是長子,一個是嫡子,只怕是有的爭了,咱們還是不要趟這個渾水的好。”
“我心裏有數。”顧照野上了馬車,原本渾濁迷茫的目光忽的變得銳利起來。
這天寒地凍的,霧色又重,顧照野離開時,沈相宜也回了她的屋子,屋裏玉秀伸長了脖子在等着,見她回來了,忙將斗篷遞了上去,“小姐,凍壞了吧,快暖一暖。”
鍾靈端了茶過來,心裏惴惴不安,“小姐沒事吧?那黑衣人,奴婢瞧着是有些武功在身的。”
沈相宜喝了口茶,整個人暖和了不少,“沒事,我也乏了,早些歇息吧,今天晚上鍾靈陪着我就成了,玉秀,你下去歇着吧。”
玉秀不放心的看了眼鍾靈,這纔下去了。
鍾靈只當自家小姐是孩子心性,氣一會就消了,便也像往常一樣的伺候。
沈相宜躺在暖和的塌上,想起這段時日經歷的事情,這些事與夢境中的幾乎一模一樣,或許那真的不是夢,是她的上一世。
她真的是重生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