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這都是命啊
望着大汗淋漓的陶南山,陶然放棄了去後院練功的想法,也不打算跟這一行人較真了,他忽然嘿嘿賊笑了起來,瞄着陶南山腰間的獵物問道:“大黑,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啊,打到甚麼好喫的了?”
往生子所在的道門分支是不忌葷素的,再加上陶然和陶南山二人只不過是俗門弟子,並沒有像他一樣出家當道士,所以對於他們偶爾S生,打個野味解解饞甚麼的,也只是睜隻眼閉隻眼,並不會多作計較。
在陶南山還小的時候,往生子就算準了他日後的脾氣性格,給他取名“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一句中的“南山”,就是希望他能夠一生悠然。奈何即使是起了這麼個文雅的名字性格,也依然剋制不住陶南山我行我素的火爆脾氣。陶然有時候都想,要是給他取名叫“陶霹靂”的話,會不會直接成了超人?
不過陶然不喜歡“陶南山”這個名字,嫌它太雅了,不適合他的火爆脾氣,反而更喜歡叫他“大黑”。而遠遠看上去像是黑熊精轉世的陶南山,也是自得其樂,陶然怎麼稱呼他,他就怎麼應聲,永遠都是咧嘴笑笑,從不在意。
聽了陶然的問話,陶南山趕忙從腰間將野兔銀雞解了下來,拎着朝陶然晃了晃說道:“嘿嘿,野兔和銀雞,今晚有好喫的嘍!”
“走走走,去後院找小媳婦兒收拾野味去!”陶南山嘿嘿咧嘴一笑,冷眼掃了一遍早已遍體生寒的劉海巖等人,拉着陶然就往後院走去。有他在,相信就算再來三五十人也綁不走陶然!
至於他口中的那個“小媳婦兒”,是往生子收養的第三個孩子,名叫湘凝,她命中五行缺火,正好跟陶然的五行互補,也多虧了她,陶然才能活到現在。但她不喜歡道門這些深奧難懂的東西,更不喜歡像陶南山一樣舞刀弄槍,因此只在道觀裏做些女人的活計,這才被陶然戲稱爲“小媳婦兒”,而陶南山也跟着叫順了嘴。
“陶然!”眼見陶然就要朝後院跑去,往生子卻突然開口叫住了他。
聽到往生子那略帶嚴肅的聲音,陶然整個人一頓,彷彿時間靜止了一般,愣愣的定在了那裏。站在原地過了幾秒鐘後,他低着頭考慮再三,微微側轉過頭,衝往生子說道:“讓我考慮一天吧……”
“好,那你去吧!”衝陶然點點頭,往生子不再多說甚麼,示意他可以離開了。
陶然明白往生子要說甚麼,所以剛剛升起來的興致,也瞬間消失不見了。他抿抿嘴,仰頭看了看三清殿內那根已經剝落了紅漆的斷裂橫樑,又回頭看看站在自己身後,手中拎着死兔子,還在衝自己傻笑的陶南山,低下頭,心情低落地朝後院走去,看來還真要離開這片從小玩到大的地方了啊!
而走在陶然身旁的陶南山,看他突然變了一副惆悵的模樣,雙手一擰,將原本朝着陶然的兩隻兔子腦袋朝向自己,向後伸了伸脖子,左右看了看手裏的兩隻野兔,眼見也沒甚麼奇怪的地方,不解地搖搖頭,跟着陶然一起,朝後院走去。
他只學了往生子的一身武藝,至於道門術法,推演命理甚麼的,老道說他天資不夠,就沒教他,不過他的一身蠻力似乎天生適合修習體術,倒是將老道的一身內外功學了個爐火純青,像虎子那樣只學過現代散打的普通高手,在他手下恐怕連一招都接不住。
“道長……這個……陶少爺他到底是去,還是不去啊?”
眼見往生子跟陶然彷彿是打啞謎一般,也不給自己一個準信兒,劉海巖頓時一陣糾結,不得已,只能再次詢問起來。
“劉管家,你信命嗎?”往生子並不回答劉海巖的問題,反而像是自然自語的地反問了一句。
被往生子這麼突兀地一問,劉海巖登時一愣。按照他的性格,他是那種我命由我不由天的主兒,要說信甚麼,劉海巖只相信自己的雙手去打拼。可是眼下畢竟是在往生觀裏,站在一個以卜算爲專長,而且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道面前,要是說自己不信,那豈不是弄的彼此都很尷尬?所以只好有些言不由衷的說道:“信,我當然信命!”
“其實不信也無所謂的,命這個東西,太玄乎了!不過有一點我可以告訴你,你天生不會是流浪命,後面的富貴與兇險還多着呢,自己小心點吧!”說完,往生子便不再搭理劉海巖,轉過身子,朝後院方向走去,明天陶然就要出山了,有些東西還是提醒他一下的好,不然在外頭闖了大禍就麻煩了。
走了幾步,他又頓了一下,給劉海巖留了句準話:“明日下午還是這個時間,直接過來接陶然就行。當然了,要是你們願意,往生觀也有空着的廂房。”邊說着,往生子衣袂飄飄,無風自動,就這樣好似隨風浮動般,身影消失在了衆人眼前。
聽完往生子的話,虎子頓時一喜,心想自己這行人的任務總算可以完成了!不由小聲問道:“劉管家,那個老道士說,咱們明天就能接那小……道長走了?”原本他是想說小混蛋的,但又想到這裏不管是老道士還是小道士,都不能以常理對待,萬一被人家聽到,又臨時改了主意,那自己這張嘴不得讓劉管家給撕爛了?
不過跟虎子不同,劉海巖的重點,卻沒有放在往生子的後半句上,而是他前面說的:“你天生不會是流浪命……”心中不由產生了疑惑:他怎麼知道老太爺給我下的命令內容?當時可沒有其他人在場啊……
想到這裏,劉海巖頓時一震,腦海中往生子的形象頓時高大了起來。望着眼前破舊的往生觀,他心中肅然起敬。即便往生子已經離開了,他也恭敬地衝着對方離去的方向拜了一拜,而後扭頭看了看正滿臉疑惑的虎子等人,也不解釋甚麼,抬腳跟了上去。
而纔剛剛走到後院拱門口的往生子,似乎感覺到了甚麼一般,身形一頓,回頭隔牆望向道觀院子的方向,微微一笑,旋即又轉過頭來,看到後院正朝湘凝走去的陶然,暗自嘆道:“是緣、是孽、是生、是死……陶然,你的命我已經看不透了,我的命你卻已經看透了。”
抬腳邁進後院,他也朝着陶然那邊走了過去……
“婀娜多姿,長髮披肩,柳葉彎眉丹鳳眼,一笑酒窩傾人城;體態優雅,步履輕盈,雪肌玉指櫻桃嘴,再笑千媚傾人國。”
這是在陶然看來,對湘凝的最貼切評價了。望着眼前正在花圃中,雙臂張開,微閉着眼睛,輕嗅花香的湘凝,陶然看得如癡如醉。
“你來了?”
“嗯!”
“好看嗎?”
“嗯!”
“聽爺爺說,你要出遠門了,是真的嗎?”
“……”
“都準備好了嗎?”
“……”
感受着身後傳來的沉默,湘凝緩緩轉過身子,眼中含淚,望着對面耷拉着腦袋的陶然,淺淺一笑。款步走上前來,卻突然一頭扎進了他的懷裏,緊跟着幾滴熱淚奪眶而出,打溼了陶然胸前的衣襟。
“湘凝,我……”
“不要說話,你的心,我懂!”在陶然的懷裏輕輕搖了搖頭,湘凝接着說道:“甚麼時候走?”
“明天下午。”往生子緩緩踱步走上前來,繞過陶南山那如小山般的身型,來到了陶然面前。
“爺爺,你怎麼靜悄悄地就過來了,也沒個聲音……”一看往生子過來,湘凝羞紅着臉,快速掙開陶然的懷抱,兩隻小手不停地捏着自己的衣角,顯得有些侷促不安。
望着眼前三個自己撿來的孩子,往生子心滿意足地笑笑,最終將目光,定格在了陶然的身上。“小子,你天生五行只存其一,若不是有湘凝,也沒有你的今天。此番離山,一切全靠你自己了!半年後,湘凝會跟南山一起出山找你,這半年的時間裏,你……一切小心!”
“我們不去?”
聽了往生子的話,湘凝與陶南山二人頓時一愣,顯然二人沒有料到會是這樣一番結果。只有陶然一個人,神色黯然地站在那裏,似乎早就知道會是這般結果一樣,沒有半點動作,就是愣愣地,好似一節樹墩子一樣杵在那裏。
“我與陶然緣分已盡,而與你二人,卻還有一些機緣,因此你們二人先在迴風谷待着,時機一到,你們再走也不遲。”
就在這時,陶然突然“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咚咚咚”的給往生子磕了三個響頭,額頭盡是鮮血。“老頭兒,這近二十年的養育之恩……”
“呵呵,傻小子,快起來,這不是甚麼恩情,懂嗎?是緣!是命!數百年來,我很感謝命數,將你這樣一個好徒弟送給了我。雖然你以前沒有叫我過一聲師父,雖然只有湘凝喊我爺爺,但是我把你們,都當做自己的親孫子親孫女去撫養。青出於藍,必將勝於藍!出門在外,可別丟了我往生子的臉!外面的花花世界,不比迴風谷,外面那些人,也不比湘凝和南山,切記切記!”
“嗯!我會謹記的!”陶然重重點了點頭,可是想到身旁的湘凝,如今自己要去做別人的未婚夫,那湘凝怎麼辦?這樣豈不是耽誤了她一輩子?於是又有些糾結的問道:“可是老頭兒……我已經耽誤湘凝這麼多年了,難道……”
“不,不是的!”湘凝一聽,趕忙跑上前來,撲在陶然的身上,再也不顧甚麼女子的嬌羞,輕聲說道:“若不是你的命,爺爺也不一定會帶我回往生觀來,若不是爺爺把我帶回來,說不定我現在已經餓死街頭了!爺爺說的對,這些都是命啊!你我註定一生都會在一起,沒有我,你根本不會活到現在,而沒有你,可能我也早已經長睡泥土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