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你別逼我
普陀山是佛教四大名山之一,歷來素有“海天佛國”、“南海聖境”之稱,山內洞幽巖奇,古剎琳宮,終日佛音梵唱不絕。但其中卻有一處幽靜的小山谷,隱匿於羣山之間,甚至就連那些常年呆在普陀山的佛門弟子都很少有人知道。該谷常年雲霧繚繞,即使偶爾有山風吹散了谷中的濃霧,那濃霧也會在短時間裏,迅速回籠過來,因此得名迴風谷。
與之奇特的地理位置相比,更加讓人驚歎的反而是迴風谷裏面的往生觀:一個佛教名山當中,本就不應該存在的道觀!往生觀的觀主,是一名自稱爲往生子的老道士,白鬚白髮,具體年紀已不可尋。
夏日的午後,往生子像往常一樣,一身白色道袍飄逸出塵,背繪陰陽八卦圖,靜坐在道觀內的蒲團上面。他手持拂塵,雙眼微閉,嘴脣快速地翕動着。但是因爲誦唸的速度實在太快,讓人根本就聽不出來到底他是念叨了一些甚麼東西,只能聽到“嗡嗡嗡”響個不停。
良久,一直坐在那裏的往生子,緩緩睜開眼睛,抬起頭望向大殿上方的橫樑,說道:“緣來聚,緣去散!小子,你我緣分已盡,該是你出山的時候了!”
那裏,此刻正斜躺着一名臉色有些慘白的俊秀少年。他嘴裏叼着兔耳草,雙眼微閉,看起來也就一米七五上下的個頭兒,身材瘦削,穿着一身土灰色的布褂子,一雙清澈的眼睛,好似一汪清水。
他是當年往生子外出遊歷時撿回來的孩子,名叫陶然,取自陶淵明的詩句:“更待菊黃家醞熟,共君一醉一陶然。”
聽了往生子的話,陶然從橫樑上坐直了身子,低頭斜看了眼下面的老道,一臉不屑地說道:“呵!老頭兒,別整那些幺蛾子,整天就想把我趕出去,我纔不去外面的花花世界呢,那麼多漂亮娘們兒,我怕我會忍不住犯戒啊!”
“下來!”往生子嘴角鬍鬚抽動了一下。這混小子從來就沒有尊師重道的覺悟,每次都直呼他老頭兒還不算,嘴上更是沒有半點禮數可言。
“我不,要是你能保證不讓我出山,我就下去!”陶然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又繼續躺在了橫樑上。他對外面爾虞我詐的花花世界並沒有多大興趣,哪有在這深山之中悠閒自在的好,至少這裏沒甚麼煩惱。
心中默默算了一卦,料定那些人也快到了,往生子狡黠一笑:“混小子,我要是能讓你在那些人來之前,把你弄下來,你就答應我的話,抓緊滾蛋!要是弄不下來,這事兒就當我沒說過,怎麼樣?”
“別扯那些沒用的,能讓我下來再說吧!”陶然渾然不動,愜意的閉着眼睛,隨意答覆了一句,他習得老道一身陰陽八卦、推演卜算的本領,自然知道往生子說的來人是誰,但他也對自己現在的本事很有自信,縱然敵不過老道,至少堅持個半炷香的時間還是能做到的。
與此同時,在雲霧繚繞的迴風谷外,直通往生觀的唯一一條羊腸小道上,一行五六名身高一米八幾的年輕魁梧壯漢,跟在一個打扮得體的中年人身後,朝着大山深處的往生觀走去。
走在前面開路的一個壯漢,雙手不停撥開兩旁延伸出來的紫竹枝葉,回頭沖走在後面的中年人問道:“劉管家,這個叫甚麼觀的,真是小姐的未婚夫住的地方?我們小姐的未婚夫不會是個道士吧?”
說話的這人名叫虎子,上身穿黑色無袖T恤,在他那壯碩的身體襯托下,T恤緊緊貼着身子,突顯出一身誇張的疙瘩肌肉,兩臂因爲開路的原因,被紫竹劃出一道道紅印子。但對他來說,這點小劃痕比起當年接受的地獄式特訓就天差地遠了。
聽到前面開路的壯漢詢問,後面另一個平頭青年繪聲繪色地接口道:“我們小姐將來要繼承億萬家產,怎麼可能嫁給一個道士?這要是傳出去,蘇家在京海市還不被別人笑死啊!到時候別人問起未來的姑爺:‘姑爺,你有這麼多錢,有甚麼夢想嗎?’姑爺說:‘嗯!我要到珠峯頂上,建一個世界上最大的道觀!’哈哈,尼瑪笑死我了!”
“哈哈哈……”這青年的調笑頓時讓其他人也跟着鬨笑起來。
而身爲此行主事人的管家劉海巖,聽罷停下了腳步,一臉無奈地說道:“誰知道老爺子怎麼想的,就那麼一個寶貝孫女,嫁給誰不好,嫁個道士!不過別怪我沒提醒你們幾個小子,這個世界你們沒見過的神祕東西太多了,一會兒到了往生觀,都給我老老實實的閉上嘴,別多說話,最好一個字也別多說!”
一路疾行趕來,着實讓平日裏養尊處優的劉海巖累了個半死。他大口地喘着氣,從西褲口袋裏掏出一塊白手絹,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老爺子對這件事很重視,身爲這趟差事的負責人,他又不能穿的太隨意,在這連風都吹不進的山谷密林當中,着實熱的遭罪。
使勁嚥了口唾沫,劉海巖抬頭眺望着前方,透過紫竹林能夠隱約看到那往生觀的影子。俗話說望山跑死馬,看來還有段不近的距離。他躬身雙手撐着膝蓋,一臉不情願地直起身說道:“走吧,早去早回,等回了酒店,說甚麼我也要好好衝個涼水澡!”
說完,劉海巖起身衝身後的幾名青年招招手,同時示意前面開道的壯漢繼續向前。似乎是怕剛纔的提醒沒甚麼作用,走了幾步後,他再次轉過頭,肅然望着身後幾人重複了一遍:“都給我記住嘍,一個字都別多說!”
“嗯,我們記着呢……”幾名青年壯漢隨意地點了點頭,顯然並沒有放在心上。
在小道的盡頭,往生觀根本就不大的三清殿內,三柱靜心香立在三清神像前的紫砂大香爐中,青煙嫋嫋直上,可是剛上升了沒多高,就被突然撲來的一股凌厲勁氣吹的飄向神像。
往生子手中拂塵一甩一收,立於大殿正中,會心一笑,他跟陶然鬥法數十回合,雖然陶然一直處於下風,但相比三年前卻是精進了很多。能有這樣一個天賦絕倫的衣鉢傳人,老道深感欣慰,縱然以後陶然會結婚生子,並不會真正出家,卻也總算沒斷了傳承。
過了一會兒,他左手緩緩抬了起來,整個手臂像是沒有骨頭一樣,在半空中就這樣柔軟地前後晃動了幾下,虛空勾畫出一個陰陽魚圖案,遽然喝道:“混小子,小心了!”話還沒說完,手掌猛地一發力,一個陰陽掌印隔空打出。
就在往生子打出那一掌印的瞬間,他手掌前的整個空間似乎發生了扭曲一般,瞬間變得不真實起來,一連串看起來如同水波的勁氣,急速朝着前方的一根立柱印了過去。
“砰!”
一聲悶響,像是真的被甚麼東西狠擊了一下似的,整個紅色立柱頓時輕輕搖晃了起來,因爲年久失修的緣故,那立柱上面的紅漆撲簌撲簌地掉落一地。立柱一晃,帶動着整個三清殿開始輕微的搖晃起來,越高的位置,晃動的幅度也就越大。
“哇靠!老頭兒,你竟然耍賴!”
往生子剛一出手,陶然就反應過來這老道要幹甚麼,可是他還沒來得及伸手去抓旁邊的一根豎梁,那劇烈的晃動便瞬間襲來,直接將陶然晃了下來。幸好陶然反應及時,在從橫樑上掉下來的瞬間,雙手快速抓住了橫樑,整個人就這樣吊在了半空中,腳尖在距離地面還有不到兩米的地方打着擺子。
“嘿嘿,老頭兒,你輸了哦!”陶然一臉戲謔,騰出一隻手來對往生子豎起了中指,可是卻發現往生子只是笑看着他,手中拂塵輕輕揮了一下!
就在這時,陶然頭頂突然傳來一聲脆響!
“咔嚓!”
“啊!老頭兒,你卑鄙!”往生子竟然不惜冒着道觀倒塌的風險,將一股暗勁作用在了他抓住的那根橫樑上,直接導致橫樑從中斷裂。
由於身在空中無處借力,外加事發突然,前一刻還在美滋滋打着擺子的陶然,下一刻卻屁股先着地的摔了下來,疼的他揉着屁股,直呼老道爲老不尊,對後生晚輩還使用這種下作的小伎倆。
年久失修的,不僅僅是那根立柱,橫樑同樣也是,這座往生觀從明朝年間就已經存在了,如今過去了五百多年,現在早就風雨飄搖的。陶然抓着的這根橫樑,因爲承受了他的重量,再加上往生子施加暗勁,自然會斷成兩截,幸好只是斷了一根,不然整個三清觀非得塌了不可。
“呵呵,混小子,知道薑還是老的辣了吧?不要說甚麼手段下作,事前你又沒說甚麼手段可用,甚麼手段不可用,就乖乖認輸吧!”
往生子手撫鬍鬚,開懷一笑,對付陶然這種毛頭小子,他能用的手段太多了,即使陶然天生聰穎,也不過是個不諳世事的半大小子,還嫩着呢。至於道觀的修繕,反正很快就會有冤大頭上門,他這才故意藉機將道觀弄的再破一點,到時候直接讓他們出錢就是了。
“老頭兒,我不想出去,你別逼我!”陶然一臉決然地望着往生子,十分倔強的說道。他臉色經過剛纔的鬥法,變得更加蒼白,沒有半點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