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01 他成了“陳世美”
秋夜,大雨。燭火晃動着昏黃的光,茶花看着院子裏那些筆直站在雨中的管官兵,她感到一絲從未有過的悽然。
美夢幻滅後的淒涼,一切結束時的釋然。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他一身青衫,帶着一團溼漉漉的冷氣走了進來。
黑髮高挽,面色淡然,十幾年的歲月抹去了他少年時的神采飛揚。此時此刻,他站在茶花面前,是位高權重的異姓王,是濮陽公主的準駙馬。
不再是十幾年前大磨盤村那個書生少年,也不再是茶花的丈夫,他成了“陳世美”。
茶花抬頭看向他,他也看向茶花,眸中靜如深井,看不出在想甚麼。
茶花將目光從他臉上移開,看向外面敞開的院門,那裏停靠着一輛華貴的馬車,她勉強一笑,艱難地開口道:“你來啦?”
徐宴略作遲疑,在茶花對面的椅子上撩袍坐下,“茶花,你沒有變。”
茶花沒說話,她如今已經二十九歲,雖歷經了許多年的風霜,可皮膚白嫩,鵝蛋臉、桃花眼,身量苗條。
徐宴繼續道:“這些年你原來是離開了大磨盤村,我只當你……已經死了。”
茶花暗想只怕心裏巴不得真的死了,她面上不動聲色,“當年村子裏鬧瘟疫,又鬧饑荒,民婦的兩個兒子年幼,爲了給老徐家留點血脈,不得已才背井離鄉,一路乞討爲生,流落到這裏。”
徐宴看着她,過了半晌才喑啞道:“你受苦了。”
茶花察覺他說得艱難,心想這人是連一句好話都不願意說了,她心裏一片淒涼,“民婦的兩個孩子大了,喫過的苦也都不算苦了,如今小兒正待赴京趕考,九泉之下的公婆也能瞑目了。”
徐宴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頭。
茶花繼續道:“你放心,長生和平安都不知道他們爹還活着。長生一歲大你就走了,他根本不記得你。可憐……可憐我平安,自打生下來就沒見過他爹,這麼多年你的牌位我們白供了。原來你早就丟下我們孤兒寡母,獨享榮華去了……”
她嘆了一口氣,如果不去濮陽長公主和那未來駙馬平涼王下榻的驛館當幫工,以後的日子將是十分有盼頭的。
可惜她活見鬼了,一眼認出那位高高在上的平涼王,竟然是她那死了十幾年的丈夫徐宴!
當時他高高地倚在木樓欄杆上,一襲儒衫,丰神俊朗,雖說臉上沾染了些許風霜,可是茶花認得出,他就是當年大磨盤村那個俊秀少年,是她供了許多年的牌位的主人。
當時茶花嚇傻了,唉!她真傻!認出就認出了,怎麼還能跑到樓梯上細看呢?
如今他發達了,被封爲異姓王,即將成爲濮陽長公主的駙馬,自然不會給茶花這個糟糠之妻留活路了。
“我如今認出你來,自然是活不了了,只是那兩個兒子,他們現如今一個在外跑鏢,一個在百里外的學堂讀書,對你的事一無所知,你……你放過他們吧。”
茶花知道,就算她不說,他也能查到兩個兒子的下落,不如直接坦言,或許還能給孩子掙個好前程。
徐宴沉默了一會,然後道:“濮陽長公主明日便要啓程歸京,你先跟我走,至於孩子們,我會派人接他們回京。”
茶花吃了一驚,咬牙切齒道:“徐宴!你爲甚麼連孩子也不放過?那是你的親骨肉,你這麼做,九泉之下的公公婆婆也不會放過你的!”
“是我徐宴的種,我自然要留在身邊。”他不容分說,“至於你,是我失落了十幾年的妻,自然也要跟我走。”
茶花恍惚片刻,不知他說這話是甚麼意思。她靜下心來,深呼出一口氣,說道:“你不用這樣,要是真的可憐我們孤兒寡母,賞點銀子便可以了,民婦只當從未見過你。”
徐宴的眼中多出幾分玩味,“銀子?你要多少銀子?”
茶花一咬牙,“一百兩!”她覺得徐宴這個人的猜忌心頗重,假若不要多點,恐怕他會懷疑自己的真心。
其實在茶花看來,她只要能撿回一條命,一千兩銀子也不願意要的。
徐宴挑了挑眉:“一百兩?”
他一步步走近茶花,將她逼向牆角,在她耳邊輕聲道:“茶花,你知不知道青樓花魁一夜帳暖,需得多少銀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