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再回閻門
入眼的是一個束着雙髮髻的清秀少女坐在被赤炎紅帳所籠罩的牀邊,她一身藍衣,出落得有幾分秀美水靈。
此時她目光驚詫的看着自己的主子,笑暮涼清楚的記得自己每一個仇人的模樣,包括眼前這個年紀不過十三四的少女。
“小姐,您怎麼了?”
少女用手中的白絲帕子掩着嘴,瞪大眼睛望着笑暮涼。
笑暮涼處變不驚,目光不動聲色的環視了自己周圍的一切,竟是與自己幾年前閻門的房間一模一樣,一點不差。而就當眸子撇道銅鏡之中的自己時,她臉色一滯,那初成卻已經足夠驚人的相貌,竟然是和牀邊的那少女一般大的年紀!
而身上的衣物,自己也記得一清二楚。
白紗衣紋梅,雅緻的面容平添一份高傲,袖口銀色的雲氣紋緩緩流淌,身段之中多了絲絲仙氣,束腰一抹紅,竟是將這初成的腰身給細細勾勒,腰間一枚赤色血玉垂下,雕刻的是赤炎牡丹,這一身梅雪赤雲是父親出門之前送給自己的,笑暮涼從不敢忘。
還有那張稍顯稚嫩但卻是已經稱得上是人間絕色的臉,髮間紅絲帶束起,將這一身之上所有的裝束都演繹到了極致,笑暮涼記得,這般動人心魄的面容,自己十三歲。
確定這一切之後,笑暮涼第一件事情便是查看自己的修爲,但這也只是一剎那的時間,並不會露出不自然的神色,也不用擔心泄露甚麼。
修爲都還在,真是天不亡我!
“小姐?”
牀邊的少女又開口,笑暮涼移過目光,眼底的S意一閃而過,牀邊自詡聰明的少女只是覺得周身一麻,並未覺得不對。
“銀兒,作甚?”
時隔數年,她再叫出了她的名字,卻已然從當初的雀躍變成了冰冷。
笑暮涼淡然在桌邊坐下,挽起雲袖,緩緩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朱脣愈發嬌豔。看着茶水之中倒映的自己,嘴角暗暗勾起一絲不屬於這個年紀的邪魅笑色。
聽笑暮涼說話還是和平常一般輕聲細語,銀兒方纔心中第一次對笑暮涼升起的恐懼在這一刻被她拋之腦後。
給糖就走,銀兒還是如當年一般愚蠢好騙,但當時的自己卻是一點沒發覺,甚至被她的小伎倆騙得團團轉。要是當時的自己再心狠點,那晚也不至於被她下了藥,最後落得個被凌辱的下場!
她全然不知現在的笑暮涼已經不是那個純良的大小姐了,快步走到笑暮涼身邊,再次確認她還是昔日的小姐之後,似乎已經完全不記得方纔的驚詫。
“今天是甚麼日子?”
笑暮涼用指尖順着自己墨潑般烏黑的秀髮,緩聲開口。銀兒妄圖如往日一般從她的話中聽出情緒,但是笑暮涼此時的話,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煙海平波,毫無波瀾。
即使如此,她還是要答話的:“今日是三月初五,小姐忘了。昨日您還約了李家小姐今日一同去西山寺那邊賞花呢!”銀兒扭動着腰肢,掩嘴輕笑着說。
笑暮涼瞳孔一震,臉色頃刻坍塌,方纔波瀾不驚的眸子,此刻卻是全數冰凍,下一刻便猶如冰山雪崩,帶着絲絲咆哮的怒氣。
三月初五發生了甚麼,笑暮涼已經記不清了,可三月初六,她卻是記得清清楚楚。
明天,明天就是父親失蹤的消息傳回來的日子,也是閻門開始落入他人手中的日子!
笑暮涼從來不敢忘記那天發生的一切,因爲她在這年三月初六之後的兩年才清楚的知道,父親的失蹤,就是從這裏開始謀劃,然後笑姓的人就都被一步步推入深淵,最終落得個家門被奪的下場。
十三歲的三月初六,上天竟然又讓自己重新走一遭。若不能改變這一切,那這再來一次的意義又在何處?
心中愈笑愈冷,決心卻是早就定了,此世再不會讓任何人再奪走自己的東西!
“今日我身子不適,代我去給李家小姐陪個不是吧。”
笑暮涼冷語吩咐,起身走回了自己的牀榻。
銀兒愣了半晌,臉色頗爲怪異,即使笑暮涼是背對着她,也知道銀兒臉上那不快,定於當年在背後咒罵自己時半點不差。
可她不甘心,以爲笑暮涼還是笑暮涼,會因爲她的話而改變主意。她追了笑暮涼幾步,邊道:“可是,那李小姐……”
“我的話你聽不懂嗎?”
笑暮涼停下腳步,沒等銀兒說完便是截斷了她的話,回眼盯着她,眸中冷冽寒冷。
銀兒腳下一軟,竟是退了一步,還沒等她反應過來,笑暮涼又道:“下去吧。”
走回牀邊,銀兒也關門出去了,笑暮涼沒看銀兒的臉色,想來也知道應該是驚詫不已吧,真是大快人心!
確定周圍沒人之後,她盤腿在牀上坐下,獸力與雲力共同流轉,絲毫沒有影響。
沉入丹田,和往日一樣,在自己的腦海之中呼喚他的名字,今日卻數遍之後都沒有應答,無果之後,笑暮涼的腦海中再次浮現那片金色光芒。
想必之前的情況是傳送法陣出了問題,自己的修爲不足以抗衡,他爲了救自己而消失了?
想到這個陪伴了自己兩年的聲音,一次次救自己於水火之中,現如今喚了他的名字卻是沒人應答了,心中不禁有些失落。
但笑暮涼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推測,以自己與他的利益關係,應該不至於捨命相救,至少笑暮涼是這麼認爲的。
將自己那可笑的心緒收起,笑暮涼退出這丹田之中,因爲她感受到了有人接近。
“涼兒。”
溫潤的男聲從門外傳來,讓笑暮涼身體一顫。
時隔三年,笑暮涼又再次聽到了這個熟悉溫柔的聲音,心中不禁起了波瀾,在睜眼之間,眼眶不禁溼潤了些。
笑暮涼沒有猶豫,起身去開門,當門外的人闖入眼中之時,笑暮涼鼻頭一酸,那斷了兩年的淚水,一瞬間奪眶而出,再也忍不住。
她從未想過,自己竟是這般輕易落淚,本以爲神亡兩年非人生活之後,自己應該也冷了心,可眼前這人卻是甚麼都沒做,卻是將自己所有的寒氣都給驅走了。
笑暮澈一身青衣站在門口,長身直立,腰間的那枚赤炎牡丹血玉與笑暮涼腰間的一模一樣。他眉眼之中盡是關切之色,特別是那眸子之中的一江春水,溫柔得不成樣子,他的臉龐生的極其好看,每一個比例都是精心調配好的絕色。
溫煦儒雅的氣質從他周身散發出來,他不過十六歲,可眉宇之間透着的點點老成,卻是足以吸引任何一個年齡段的女子。笑暮澈的容貌與氣質,是天地間的人都及不上的。
“……大哥”
笑暮涼終於開口,聲音哽咽沙啞。
再次見他,自己果然還是哭了。
笑暮涼記得此前的一切,當時自己十四歲,笑暮澈十七歲,他爲了護自己周全,容貌盡毀,修爲被廢。可最後連笑暮澈他自己都沒有想到的是,那些人還是不罷休,最終還是將他S死了。
笑暮涼永遠都無法忘記笑暮澈死的時候,自己都已經不願看的那張破敗不堪的臉上,依舊明亮的眸中只有對自己的牽掛,其餘一無所有。他用最後一絲力氣抬手,喚的卻是笑暮涼的名字,他那一聲涼兒,硬是將自己活着的所有希望都給叫碎了。
笑暮涼本以爲再也見不到他了,可天無絕人之路,現在將此前的一切再走一遍,笑暮澈又站在了自己面前。
這就像是夢一般的現實,衝擊着笑暮涼的身心。
“涼兒,怎麼了?怎麼突然哭了呢?不哭……受了甚麼委屈就與大哥說……”
笑暮澈急忙彎下腰,用自己今天新穿的衣袍袖子給笑暮涼擦淚水,動作輕柔得像是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寶,雙眉緊促,他眸中心疼的目光逼得自己快要流出淚水來。
笑暮涼沒有阻止他的動作,因爲只有這種接觸,讓笑暮涼纔是真正的相信,面前這個人就是自己的大哥笑暮澈。
等到笑暮涼的淚水止住了些,笑暮澈纔將她牽入房中,二人都坐在了凳子上,這短短的幾步之中,笑暮澈的身子卻是從始至終都與十三歲的笑暮涼一般高,眸中也從未生出半點不耐。
“方纔聽銀兒講,你身體不舒服,要不要請個郎中?”
笑暮澈也是半路上遇到了銀兒,聽說笑暮涼身子不適,這纔是趕過來,父親不在,笑暮澈本就事多,要是因此讓笑暮涼身子壞了,那可就是大事了。
笑暮涼搖頭,道:“無事,只是許久未見大哥了。”笑暮涼帶着笑的看着十六歲的笑暮澈,似乎要比之前的自己年幼兩歲,但自己見了他,卻是依舊像個妹妹。
笑暮澈見她又笑了,想來笑暮涼本就是個頑皮的孩子,也沒問緣由,只是無奈的笑了笑。他從懷中掏出一包東西,還沒來得及開口,笑暮涼見了,手快就給搶了去。
“糖炒栗子!……謝謝大哥!”
笑暮涼十八,本不該稀奇這個東西,可她現在本就知道,笑暮澈今天給她帶了東西。時隔五年,笑暮涼又再喫到了笑暮澈買回來並親手剝好的糖炒栗子。
笑暮涼乖巧的坐在笑暮澈的對面,津津有味的喫着手裏的東西,笑暮澈摸摸她的頭,眼神溫柔寵溺。
“涼兒,你爲何不與李小姐前去西山寺,昨日你可是答應得好好的?”
“我方纔不舒服!”笑暮涼抬頭,嚼着東西理直氣壯的說。
笑暮澈看她漲紅了臉,嘴角還沾着栗子的碎屑,輕輕一笑,抬手幫她擦了去。
“那現在怎又好好的?”
“大哥治百病!”笑暮涼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