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復進宮2
西周後宮,沒有獨寵之人,皇后之下,三妃平分秋色。
中宮文哲皇后,爲當朝丞相風念之女風薏。
宮內正一品三妃分別爲宸妃上官雪,淑妃沐煙蕊,惠妃盛倩。
這些是我能記住名字的,因爲是宮內最大的主子,做爲昭陽宮的宮女,不僅要認臉,還得記下這些正經主子的樣貌。
三妃之中,姿色最爲出衆的,是宸妃上官雪,初見她承恩的那晚,即便去了所有的釵環,遠遠望去,依然宛如天人。
她是妃位之尊,所以每次侍寢,不會由馱妃公公馱進後宮,而是有專用的肩輦,下輦後,一步一步邁進承恩殿。
可,她的聖寵,和其他兩妃持平,並未見有過之處,每月,也至多一次的翻牌。
聽同當差的宮女雲紗說,本來,前朝三妃的位分應該是,貴妃,賢妃,德妃,但承明帝大婚之後,將三妃的位份徹改。
當中的因由無人能知。
只在三妃上,設皇貴妃一位,至今仍是懸空。
三妃之下的妃嬪數量也遠遠超過南越後宮。
原來,一個帝王並非儉於後宮,才能握住江山,譬如青陽慎遠,專寵皇后一人,最後,還是落得國破的下場。
每晚,承明帝都會翻牌。
有時,恰逢當值,我站在宮門邊,看着那些內侍將一個個妃嬪扛進那昭陽宮的承恩殿內,每晚的人,卻都是不同的。
可,從未有過間斷。
這位君王,即便英明,應該也是好女色之人吧。
如此這麼想時,還是有些辛酸湧上心頭,關於南越後宮中的兩年間,我始終是名棄妃。
棄字,於我,終是心頭的一抹難以言喻的傷痛。
我是住在昭陽宮後的西四所中,和雲紗倆人一屋,在宮中,住的地方也算是好的。
但,真的做了宮女,尤其是西周的宮女,才知道,宮女也有着宮女的辛苦。
譬如睡覺,宮女睡覺不許仰面朝天,必須側着身子,拳着腿,這種睡姿讓我每晚睡得都不熟,日間起來,身子的幾處地方也帶着微微地酸乏。
穿着需極其樸素的,並且不允許描眉畫鬢,除去正月能擦胭脂以外,平日僅能穿兩色衣裳,春夏是綠色,秋冬是紫褐色,惟一能有新意的地方,便是袖口、領口、褲腳、鞋幫的繡花,可,仍需以雅淡爲主。
如寶石玉器一樣,由裏往外透出潤澤來,卻不能像玻璃球一樣,表面光滑刺眼。
這些,無疑都是怕搶了正經主子的風采。
和雲紗去盛惠妃的福臻宮送皇上賞賜時,我曾親眼看到,因底下宮女戴了一枝略爲亮眼的珠花,便被盛惠妃罰跪在宮院前,後來聽說,直到第四日,人奄奄一息時,才被宮裏的內侍拖到暴室去。
一進暴室,進得去,便出不來,雲紗輕輕告訴我,接着,噤聲,眼底的眸光流轉,帶着幾分清晰的懼色。
這後宮,除了帝王之尊,其實,有誰的命真是命呢?主子尚不知明日,何況,區區一名宮女,是死是活,在進宮那日,外面的人,就斷了念想。
想到此,身上,還是有些許的寒意湧來,我藉着倒水,遮去臉上瞬間的蒼白。
幸好,昭陽宮的主子是承明帝,除了近身大宮女襲茹,月琳之外,主事的順公公也不刁難下人,是以,在昭陽宮中當了月餘的差,我的中規中矩,並未讓自己受過任何懲處。
這一晚,雲紗去打水未回,先前領我進宮的紫衣內侍突然來到屋中,進宮後,我才知道,他叫小德子,是承明帝跟前,內侍總管順公公門下的得意弟子,在後宮,雖然資歷不深,可,連皇后宮中的主事內侍季公公見他,都得禮讓三分。
但,我知道,他真正效力的主子,是景王。
見他來,我起身,微微福身行禮。
這是我進宮後,他第一次來找我,顯然是景王有所吩咐。
他從袖中拿出一個紫色的錦盒,遞於我:
“這是景王命奴才交給姑娘的,請姑娘按着上面所說的使用,必有意想不到的奇效。”
我伸手接過,打開錦盒,有淡淡的香氣襲來,似麝非蘭,確是十分好聞。
盒內血紅錦緞上,一字排開三顆腥紅的藥丸,
盒端的蓋沿下,附着一張紙,上面僅寫一句:
“將此藥丸置於臍處,每隔一月換一顆。”
“姑娘,十日後,景王請姑娘,子時往傾霽宮一趟。”
“傾霽宮?”
縱然入宮爲奴不過月餘,但,甫進宮,掌事宮女襲茹曾把宮中規矩逐一知於我聽,其中包含一條,傾霽宮爲禁宮,擅入者,賜死。
小德子看出我的驚訝,笑道:
“景王讓姑娘去,姑娘旦去無妨。十日後,傾霽宮的守衛皆會撤去,姑娘進去,自然明白景王的用意。”
去,或許會被賜死,可,不去,我自然知道景王的手段。
我低眉斂眸,恭順地道:
“墨瞳知曉了,有勞德公公回稟景王,十日後的子時,墨瞳定會去往傾霽宮。”
“咱家會回稟景王的,姑娘早些安歇吧,這宮裏若有需要咱家處,儘管開口。”
我淡淡一笑,福身行禮,待他離開屋內,才發現,捧着錦盒的手心,起了些許的粘汗。
我將錦盒收於箱匣中,取出一顆藥丸,置於臍內。
當晚,雲紗打水回來,見我已歇下,洗漱後,便挨着我睡過來。
“雲紗,有件事,我一直奇怪。”
“甚麼事?”她的眼睛在黑夜中晶亮晶亮地發着光。
“今天我奉旨去鸞鳴宮送皇上賞給宸妃娘娘的應時鮮果,經過傾霽宮,覺得很是奇怪,怎麼那麼大一座宮,偏偏封了呢?”
“噓,這事,可不能擅提,這傾霽宮啊,據說真是不詳呢,此宮住的,都是前兩朝皇上極其盛寵的女子,但結果,或被廢,或是死,都不是好下場。前年,皇上也曾下旨開過這宮,賜於一位娘娘,但,還是應了不詳的詛咒,沒過幾月,宮裏的娘娘被廢到繁逝宮,隨後又是封宮。”
繁逝宮,是冷宮的所在,我噤了聲,不再多問,雲紗側蜷着身子,沒一會,呼吸均勻地,已是進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