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夜,深不見底。
雲島&皇庭香榭別墅區。
慕晚星站在陽臺,目光焦灼地朝着花園裏探望,單薄的身影在秋風中搖曳,彷彿下一秒就會被風颳走。
她拿起手機看了下時間,已經凌晨兩點了,她終於按捺不住,撥出那個熟悉的號碼。
電話通了,很快被掛斷。
突然有房門被大力推開的聲音,慕晚星快步走進去,便看到宋逸塵腳步不穩地進來,他高大的身影彷彿把房間的燈光都遮擋了不少。
一股濃重的酒氣撲鼻而來。
“逸塵......”
慕晚星趕緊迎上去,想要扶住他。
他冷漠地看過來,憎惡的眼神讓她望而卻步,就此站住,眼看着宋逸塵直奔浴室。
宋逸塵終於從浴室出來,直奔婚牀,先是一腳踢翻了邊上的花籃,扯下了牀頭上懸掛的大紅氣球,然後自顧自上牀躺下。
慕晚星小心翼翼地上了牀,頻頻看向身邊雙目緊閉的宋逸塵,終究開口:“逸塵,我們談談好嗎?”
“談甚麼?”宋逸塵掀開眼角,擰眉,“我都已經跟你結婚了,你還想提甚麼附加條件?別得寸進尺!”
慕晚星準備好的話就此卡在喉間:“......我最多隻能活兩個月了......我最愛的媽媽剛走......我只有你和爸爸了,希望你能對我好點......”
雖然被宋逸塵看得心裏涼涼的,她還是止不住卑微地小聲祈求。
宋逸塵臉上仍舊一派涼薄,從鼻孔裏發出一聲冷哼:“婚禮上那麼強硬,現在跟我裝可憐,交易而已,你指望我怎麼對你!”
慕晚星眼中微弱的光熄滅。
僅僅是......交易嗎?
慕晚星一臉悲慼、難堪,看着那張俊美無儔卻刻薄無情的臉,無法將他跟曾經那個寵愛她的男人聯繫起來。
他們談了三年戀愛,濃情蜜意,門當戶對,得到家長認可,訂了婚,感情有增無減。
就在半個月前,她出國的時候,他還百般不捨,要趕緊處理好工作過去陪她,被她勸說才放棄。
突然收到母親病故的噩耗,她趕回來,才發現一切都變了。
宋逸塵竟然冒出來一個初戀靳琪兒,他忙着跟她籌備婚禮,完全把她忘到了腦後。
慕晚星壓着痛失至親的悲痛,找宋逸塵討個說法,他卻避而不見,倒是靳琪兒出來跟她見了面。
靳琪兒說她是宋逸塵的初戀,慕晚星是“小三”,還耀武揚威地給她發了結婚請帖。
靳琪兒把她叫到酒店化妝室,跟她說,她有心臟病,其實不適合結婚,好在宋逸塵愛她,不離不棄。
她需要做換心手術才能活下去,要是慕晚星能把心臟捐給她,她就讓出宋逸塵,畢竟命更重要。
被靳琪兒和宋逸塵婚禮現場的一番恩愛刺激,慕晚星當場喊出了“娶我,兩個月後,我捐心臟給她”的豪言壯語。
“成交!”宋逸塵在跟靳琪兒商量過後,咬牙切齒地說。
緊接着,慕晚星被催着簽了自願捐贈器官的協議,跟宋逸塵完成了婚禮。
宋逸塵當時顯得很不情願,婚禮結束,出去喝酒這麼晚纔回來。
她以命相搏,換來的是他現在正眼看她一眼都不情願。
她實在想不通,他們幾年的感情,在白月光面前如此不堪一擊。
他怎麼能冷漠到這個地步!
他不可能清楚捐獻心臟的概念,怎麼對她沒有絲毫愧疚和憐憫心?
慕晚星還在失神,電話鈴聲響起。
“怎麼了,琪兒......好,我馬上過去......”
宋逸塵簡短地說了兩句,快速下牀,找衣服更換,大步朝着門口走去。
“你去哪裏!”慕晚星顫聲問。
宋逸塵勉強應了聲:“琪兒心裏不舒服,睡不着,我去看看。”
慕晚星被噎了下:“我心裏更不舒服,別忘了,今天是我們結婚的日子!”
“結婚?”宋逸塵嘲諷地,“要不是你橫刀奪愛,現在在這裏的就是她,我還不用因爲惦記跑來跑去。”
橫刀奪愛?
她用命換來的婚姻被他說成橫刀奪愛!
“逸塵,你真的愛過我嗎?”慕晚星眼看着就要關上的門,脫口問。
本以爲他不屑回答,他卻回過頭來:“沒愛過,只有厭惡!”
哪怕已經做過一定心理建設,仍沒料到答案如此傷人,慕晚星被暴擊,一時無法言語。
而就在她悲愴之際,匆忙的腳步聲漸行漸遠,沒有關好的門被外面的大風吹開,撞擊到牆上,發出鈍響,慕晚星的心像是被人狠狠踩了一腳。
慕晚星好久才緩過氣來,去關好門,艱難地走回來,撿起被弄得一地的花和氣球。
看着滿屋子的大紅色,精心佈置的婚房,她突然嘲諷一笑,她怎麼忘了呢,這些,原本,是爲宋逸塵和靳琪兒準備的。
他忙着去陪伴靳琪兒,可他知不知道,她纔是那個最需要他陪伴的人!
慕晚星顫抖着手,打開牀頭櫃,拿出一張檢查報告,翻開。
上面寫着“家族遺傳性黑色素瘤四期”等字眼。
四期,也是死期。
宋逸塵剛剛說她裝可憐,她根本不需要裝。
她得的是遺傳病。
母親就是黑色素瘤死的,就在不久前查出病情,直接就是晚期,這半個月內病情急轉直下,她都沒趕得及見她最後一面。
而在父親的要求下,慕晚星去做了一個活檢,確診已經癌變了,醫生預言她活不過兩個月。
不然,她無論如何也說不出捐心臟給靳琪兒這種尋死的話。
慕晚星撈起衣袖,看着手臂上的患處,那裏凸起一個難看的腫塊,有個潰瘍的口子,還朝着外面滲着黃水,隱隱還有股子氣味。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那裏那個大黑痔生下來就有了,以前似乎並沒有多少異樣,頂多覺得礙眼,有時會捏捏。
但自從知道母親是因此而死,自己又被確診後,她就開始覺得那個部位擴大了,變異了,一陣一陣地痛,碰都不敢碰。
聽說,有些絕症病人是被嚇死的。
她覺得自己現在就是這種狀態。
她把宋逸塵當成了救命稻草,原本還指望從他那裏汲取一點安慰和溫暖,但他剛剛拋下她,馬不停蹄地趕去陪他的白月光了。
一個被全世界拋棄的人,還有必要活下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