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我娘懷孕的事情，很快就在小河村傳開了。好心的親戚還親自上門來道喜，說這是老天爺眷顧。雖然我爹走了，可好歹也給我們姚家留了後，繼承了香火。
然而我爺爺和奶奶卻是半點也高興不起來，表面笑呵呵，實則啞巴喫黃連，有苦難言。
二老心裏很清楚，我爹孃只有夫妻之名，並無夫妻之實。想來怎麼着也不可能懷孕，平日裏一直都是我爺爺負責照顧我娘，外人根本沒辦法接近。
可這娃到底是誰的種？
我奶奶當面問我娘，我娘是個啞巴不會說話，更不會寫字，啥也問不出來。我奶奶氣的不行，對她是又打又罵。
我娘也不反抗，流着眼淚，死命保護着微微隆起的肚子，任由我奶奶打罵。
那中年道士王道玄說過，千萬不能讓我娘生子，否則必定是天降煞星，討債鬼上門。
這種摸不着看不見的邪乎事兒，就怕好的不靈壞的靈。我爺爺奶奶心裏很糾結，到底要不要留下這孩子？
爲了此事兒，二人沒少爭吵。最後還是我奶奶拿定了主意，想着他們膝下無人，倒不如讓這孩子生下來，以後給他們養老送終。
用我奶奶的話說，去外面買個孩子回來要花錢，這現成的還不用花錢。
可從那以後，我奶奶的性格發生了變化。莫名其妙生我爺爺的氣，和他說話也是陰陽怪氣。
還讓我爺爺出去幹活，她自己留下來守着我娘。對我孃的態度更加惡劣，有時候甚至不給我娘飯喫，讓她餓着肚子。
那段時間我娘過的很苦，長期營養不良，又懷着孩子，瘦的只剩下皮包骨。
我爺爺看在眼裏，心裏很不是滋味，可他沒辦法。只有等我奶奶睡着了，悄悄給她送些喫的。
只是我爺爺不知道，這一切都被我奶奶看在了眼裏。
隨着時間一天天流逝，我孃的肚子也越來越大。終於在農曆七月十三的晚上，我娘出現了分娩的跡象。
說來也邪門，我爺爺剛把穩婆接到家，不知從哪兒飛來幾隻黑烏鴉，就停在房頂上，一直“嘎嘎”叫個不停，叫的人心煩意亂。
不管我爺爺怎麼攆，就是攆不走那些討人厭的黑烏鴉。
我爺爺年輕時跟着先生跑過堂口，知道一些忌諱。都說這黑烏鴉是不祥之物，沒有任何徵兆便成羣結隊出現，這預示着附近會有人過世。
而一想到那中年道士王道玄的叮囑，我爺爺心裏更加不安。一個人坐在堂屋，煩悶的抽着煙，口中更是自言自語，“烏鴉叫，閻王到，還有兩天便是七月半鬼節，這娃怕不會真的是討債鬼吧？”
“啊！”
我爺爺心裏正不安，誰知我孃的房間裏忽然傳來一聲驚叫。我爺爺嚇了一跳，趕緊跑去看，推門而入，一眼便看到那穩婆暈倒在地上。
我奶奶在一旁更是嚇的六神無主，看到我爺爺後，連話也說不清楚了，手臂哆嗦的指着牀的方向，“老姚，這娃好......好嚇人，生下來就不哭，一......一直在陰森森的笑......”
我奶奶說話時，我爺爺早就已經看到了牀上的小孩。是個男嬰，正看着他咯咯笑個不停。
我爺爺被這一幕給嚇的不輕，可他畢竟是一家之主，連忙笑着安撫我奶奶，“三妹，莫怕，有我在。我以前聽先生說過，說這孩子生下來就笑，那是菩薩送子，這可是我們姚家的福報。以後長大了，肯定是人中龍鳳......”
“咚！咚！咚！”
而我爺爺的話還未說話，屋外忽然傳來了一陣很有節奏的敲門聲。兩重一輕，持續不斷。
“這大晚上的，是誰啊？”我奶奶試探性的喊了一句，心想是不是親戚來了？
沒等我爺爺說話，我奶奶就去堂屋開門。這門一開，一股陰風撲面而來，吹的人睜不開眼睛。
模糊中，只見一個穿着黑衣壽衣的年輕男子站在門外，臉色蒼白的嚇人。
而幾秒鐘過後，我奶奶便嚇的一屁股癱坐在地上，語無倫次的叫喊着，“兒子，老姚，是建國回來了......你快來......”
我爺爺聞言大驚，連忙跑到堂屋，一眼就看到門外站着的人，正是他那已經死了快一年的親兒子。
我爺爺害怕的不行，後知後覺纔想起，剛纔那詭異的敲門聲，原來是半夜鬼敲門。
再一想更是細思極恐，自己的兒子死了快一年，早已入土爲安。可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回來，難不成他知道孩子不是自己的？被人帶了綠帽子，心生憤怒，回來索命報復。
然而害怕歸害怕，我爺爺理智還是清醒的，得先想辦法把這上門鬼送走纔行，於是壯着膽子呵斥道：“姚建國，你都已經死了，你還回來幹甚麼？臭小子，你快滾，莫要嚇着你娘。”
“爹......娘......快跑，他們來搶人了......”姚建國說話的語調很嚇人，陰森森的，還帶着迴音。
我爺爺嚇的出了一聲冷汗，咬牙道：“誰來搶人？你莫要胡說八道。建國，你是不是在下面沒錢花了？你要是缺啥，你就託夢告訴我，我燒給你。”
“爹......娘......快跑，他們來搶人了......”可姚建國一直在陰森森的重複這句話，雙眼空洞無神，面無表情，一張蒼白的死人臉，嘴巴一張一合，越看越是嚇人。
“混賬小子，你非要嚇死你爹孃嗎？你再不走，老子可要打你了！”我爺爺拿起一旁的掃把，假裝要揍姚建國。可他害怕，根本不敢上前去，只能做做樣子。
而就在這時，屋外忽然傳來一陣尖銳的貓叫聲。
我爺爺往門外一看，只見一隻只野貓躥進了院子，數量多的驚人。它們眼睛發着幽幽的綠光，正虎視眈眈盯着我孃的房間，那叫聲急切的像是嬰兒的哭聲，聽的人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緊接着，屋外再次颳起了陰風，夾雜着白霧和枯葉，一個勁兒吹進了院子。與此同時，那房頂上的烏鴉好像是受到了驚嚇一般，叫聲愈發急切，好似小鬼在叫魂。
再一看那白霧，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道模糊的人影。他們耷拉着腦袋，披頭散髮，墊着腳尖漂浮而來。
我爺爺見狀，當下明白了是怎麼回事，竟然失聲笑了起來，“哈哈......三妹，我們錯了，我們不該不聽王道玄的話。害人害己吶！”
奶奶被我爺爺的話嚇着了，連忙問他：“老姚，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莫要嚇我。”
我爺爺苦笑着直搖頭，垂頭喪氣的說道：“野貓哭喪，烏鴉叫魂，百鬼圍宅。王道玄說的沒錯，這娃娃是天降煞星，討債鬼上門。此子體質招陰，引來百鬼搶人，百鬼想借屍還魂，這娃娃留不得，否則我們都得死！”
爺爺說完，忽然轉身看向了我孃的房間。只見他咬着牙，眯着眼睛，一臉陰狠，不知道在想甚麼？
而我娘好像猜到了我爺爺的想法，拖着極度虛弱的身體，翻身下牀，抱着襁褓中的我，撲通一聲跪在我爺爺面前，嘴脣張合，不知道說了甚麼？
我爺爺廢了好大的勁兒，才總算讀懂了我孃的口型，原來我娘說的是，“娃兒無過，保他一命。”
沒等我爺爺反應過來，我娘已經踉蹌着跑了出去。剛跑出大門，很快就被白霧包圍，百鬼蜂擁而上，我娘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爺爺看着眼前這一幕，早已是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再一看屋外，陰風和白霧消失了，野貓和烏鴉也不見了，一切恢復如初，唯獨天上掛着一輪詭異的毛月亮。
我那會兒剛生下來，啥也不知道。後來爺爺告訴我，說我當時一直在笑，一聲沒哭過，好似那沒心沒肺的討債鬼。
而我爺爺奶奶都以爲我娘再也不會出現了，可沒想到的是，在七月半鬼節那天晚上，我娘竟然自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