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蘇辰背起書包，直奔圖書館。
爲了蘇辰這幾天能喫上熱乎飯菜。
蘇成傑請假在家。
賣保險，經常要開會宣講、培訓考試、約談客戶，很難正點上下班。
請假，就意味着放棄全勤獎勵。
意味着扣薪水，意味着辛辛苦苦忙碌一年，年底不能被評優秀，拿不到年終獎金。
蘇辰真想給自己兩個耳光。
那個時候的蘇成傑，心裏該有多麼失望。
臨走的他，又該多麼遺憾。
蘇辰使勁甩甩頭，拋開這些負面念頭。
他要抓緊一切時間複習！
雖然過了二十年，但他高中和大學學的很紮實。
初中知識很基礎，只要稍加複習，應該能撿起來。
蘇辰在圖書館找了一個角落，把書包放下來。
深呼吸一口氣。
“中考第一科是語文，只要複習一下基礎知識就可以。”
“英語也沒有問題，重點是物理、化學、數學。”
想到這裏，蘇辰拿出嶄新的物理課本。
輕輕翻開。
忽然，腦袋裏一道強光閃過——
一陣頭暈目眩過後。
浩瀚的識海中。
前世學過的各類知識，看過的書、電影的每一幀畫面......甚至無意中手機隨意劃過的短消息......
一幕幕映入眼簾。
事無鉅細，一目瞭然！
蘇辰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金手指？
他飛速翻閱教材和參考書。
一一對比驗證。
所有知識點，解題技巧，清晰無比，完全吻合！
直到翻看完所有物理、化學、數學的複習資料。
蘇辰長長地抒出一口氣。
落日的餘暉映在他青春的面龐上，格外硬朗陽光。
中考，穩了。
看了看時間，蘇辰趕忙收拾書包回家。
一路的心情，緊張而又雀躍。
老舊的小區，破落的小巷。
走廊裏，夾雜着鹹菜缸的臭氣和炒菜油煙的味道。
打開房門，蘇辰深吸一口氣。
熟悉的飯菜香味飄散在空中。
是家的味道。
一個寬厚略顯佝僂的背影，繫着花圍裙正在廚房忙碌。
頭也沒回。
“兒子回來啦？趕緊洗手喫飯！”
聽到蘇成傑的聲音，蘇辰眼眶一紅，鼻子一酸，“嗯”了一聲。
“爸，我回來了......”
蘇成傑笑呵呵地端着兩盤菜出來，濃眉大眼裏滿是關愛。
“怎麼了？小辰，不就是個考試嘛，別有太大壓力！”
“老爸請假在家，就是想休息幾天，你別多想......”
怕老爸看見眼眶裏的淚水，蘇辰剋制住擁抱的衝動，轉身朝洗手間走去。
*
晚飯有地三鮮、可樂雞翅、青筍炒肉和冬瓜湯，都是蘇辰最愛喫的菜。
蘇成傑要倒酒，蘇辰一把按住。
“不許喝酒！”
蘇成傑平時外面應酬多，免不了多喝酒。
在家他也願意自己喝點。
突發心梗，就跟他經常喝酒有關。
據說那天，他還參加了兩場應酬。
“這酒怎麼還不讓喝了？”
蘇成傑訥訥地表達不滿。
蘇辰也意識到語氣急了，解釋了兩句。
“我有個朋友的爸爸，前不久心梗去世了。”
“他爸喝酒特別兇......咱爺倆相依爲命，爸你得多爲我想想。”
話題太沉重，空氣瞬間凝固。
“瞎說甚麼，你爸我身體可好着呢！喝兩口，暖身活血！”
蘇成傑嘴上雖硬。
但心裏暖暖的，眼裏好像有甚麼滾燙的東西。
兒子長大了，懂事了......
怕在兒子面前丟醜，蘇成傑忙轉移話題，掩飾情緒。
“哎，兒子，你說易拉克，這陣真不太平啊！”
“爸，你先答應我！”蘇辰得理不饒人。
“好好好，我答應你......”
“說話算話，以後絕不許喝酒！”
“是，是，是，都聽我兒子的！”
蘇成傑不服氣地收起酒瓶。
蘇辰滿意地笑了。
蘇成傑不滿地嘟嘟囔囔。
“真是的，咱倆誰是老子，誰是兒子......”
嘗着熟悉的味道，蘇辰的眼淚差點又掉下來。
回家就有熱菜，愛的人還在身旁。
一切剛剛好。
父子倆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新聞。
蘇辰突然開口，“爸，明天我陪你去醫院體檢吧！”
蘇成傑一怔，拍了拍胸口。
“男人四十一枝花，你老爸我龍精虎猛的，沒事去醫院幹甚麼？”
蘇辰臉色一板，把筷子往桌上一放。
“你要是不去體檢，我就不考試了！”
蘇成傑立馬服軟。
“去，去，我去還不行麼？這熊孩子，還敢拿考試要挾我，你等你考完試的！”
“我又沒病，去醫院就是浪費錢，開一堆檢查，說的雲裏霧裏的，甚麼也看不出來......”
蘇辰不理會他的絮絮叨叨，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接下來的幾天，蘇辰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把自己關在房裏複習。
蘇成傑搞好後勤服務，每天調着花樣做菜，父子倆其樂融融。
6月27日下午。
終於結束了最後一門考試。
蘇辰舒展了一下身體，使勁呼吸了一下新鮮空氣。
真好！
等待成績的這幾天是煎熬的。
出成績的前一天，蘇成傑徹夜未眠。
牀頭菸灰缸裏按滿了半截菸蒂。
蘇辰平時的學習成績，他心裏有數。
哪怕考得再好，頂多上個三中。
可三中是甚麼地方。
那種烏七八糟的環境，孩子就完了。
猶豫再三，掐滅手中煙。
撥通一個號碼，放低姿態，聲音沙啞。
“大哥，小辰馬上就要上高中了......”
沒等他把話說完。
電話那頭粗暴地打斷了他。
“成傑，大哥說了不算啊，家裏的事都歸你嫂子管，大哥兜裏可沒錢，你要是借錢就跟她說吧！”
親大哥如此，蘇成傑的喉嚨哽住了。
“那，大哥你換下大嫂......”
電話那頭傳來女人罵罵咧咧的聲音。
等待是漫長的。
過了好半天，陳麗紅不情願地拿起電話。
“喂，老二，大晚上的甚麼事這麼急啊？”
陳麗紅性格潑辣，脾氣火爆。
明知故問就是想讓蘇成傑打退堂鼓。
話到嘴邊，蘇成傑猶豫了。
深呼吸一口氣，“大嫂，明天小辰中考出成績，我就想......就想，他萬一，要是成了自費生，擇校費也是一筆開支。想問問大嫂這能不能借我一萬......”
蘇成傑支支吾吾，原本想說兩萬，話到嘴邊改成了一萬。
陳麗紅紅脣撇了撇。
“哼，有多大本事做多大的事，不是那文曲星，非得往人家臥龍鳳雛裏鑽甚麼？”
“老二，不是嫂子我說你。小辰跟我家俊俊可比不了，根本不是大學苗子！”
“他打架抽菸混社會，你可得看好了呀，不然早晚要進去！”
“我看你也別湊甚麼擇校費了，給他找個職高技校讀讀，將來開挖掘機，不比你賣保險賺的多？”
“不是嫂子不借給你錢，我家俊俊在財大一年學費生活費，哪個不要錢啊！”
“那可是財大！全省最好的大學，畢業就年薪百萬！投入都是講回報的，你家蘇辰將來能幹甚麼？”
蘇成傑被說的老臉一陣紅一陣白。
“那個，你跟大嫂開一回口，大嫂也不能不給你面子，借給你五百，利息就不用了......”
蘇成傑渾渾噩噩掛斷電話。
接下來的幾個電話，皆是如此。
一整晚，他心口絞痛。
他只恨自己沒本事沒錢。
不能送孩子去更好的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