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徐荊芥起初並沒在意,以爲丁北竹只是賭氣出去走走,等了一整夜也不見她回來。
給她打電話,卻是關機狀態。
他上樓查看,丁北竹拿走了她自己的東西,一件沒留。
徐荊芥才感覺到事情不對,他想找人問她的消息,可突然發現,他不認識和她有關的任何人。
他才意識到,自己對她所知甚少。
丁北竹就這樣消失了,連生活痕跡都被她清除掉,彷彿從未出現過。
徐荊芥的好友周懷是唯一一個知道徐荊芥和丁北竹結婚了的人,他也算見證了徐荊芥和丁北竹一路走來的坎坷。
周懷知道這件事時也很意外,在周懷的記憶中,丁北竹對徐荊芥那樣執着,不像是會突然離開。
可仔細想想,又覺得沒甚麼好意外的。
這一年來,丁北竹雖然是徐荊芥持證的妻子,卻活得像他的情人。
他需要時就去找她,不需要時就冷落一旁。
周懷作爲徐荊芥的朋友,有時候都會覺得徐荊芥過分。
他記得有一次,徐荊芥醉酒,拉着丁北竹叫小雨,丁北竹眼睛都紅了,還是擠出笑容以杜雨的語氣哄徐荊芥回家。
徐荊芥不讓她和孟肅陽聯繫,她就一次都不聯繫。
徐荊芥不讓她去工作,她就辭掉正要升職的工作。
徐荊芥不讓她出門,她就乖乖守着偌大的別墅,院門都不出。
而這一次杜雨回來,徐荊芥就毫不掩飾在媒體面前表示要和杜雨訂婚,完全不把和丁北竹的婚姻放在眼裏。
像她那樣驕傲的人,能撐一年也是奇蹟。
徐荊芥坐在一旁一根接一根抽菸,周懷給他倒了杯酒:“不是戒了嗎?”
徐荊芥又點燃一根:“她不喜歡煙味。”
周懷了然。
徐荊芥補充:“丁北竹不喜歡煙味。”
周懷點頭:“我知道你說的是她。”
徐荊芥抬頭看他,有些意外。
周懷神祕笑笑:“我比你呀,更瞭解你。”
周懷是個花心的,情場裏進進出出遊刃有餘,看男女關係更是通透,徐荊芥這嘴硬的死鴨子早被他看穿了。
他知道徐荊芥口口聲聲說着杜雨,可心裏裝的是丁北竹,只是徐荊芥自己還不肯信而已。
他也知道徐荊芥做的很多事,看起來渣得過分,其實,只是因爲他不會處理這種親密關係,畢竟從來沒有人教他怎麼愛別人。
徐荊芥掐滅煙,和周懷碰了個杯,沙啞着嗓子:“說來聽聽。”
“你和杜雨認識多久了?”
“12歲認識她,到今年,15年了。”
“這麼多年,碰過她嗎?”
徐荊芥皺眉。
周懷呵呵一笑:“沒有吧,以前你們倆談戀愛的時候,咱們一起出來玩,我就發現你很牴觸她碰你。”
徐荊芥搖頭:“不是牴觸,是捨不得。”
周懷不和他犟,繼續說:“你反反覆覆背杜雨愛喫的東西,愛看的劇,喜歡去的地方,喜歡的服裝品牌,口味禁忌,比高考都認真。”
徐荊芥不解:“這難道不是因爲我喜歡她才願意這麼做?”
周懷反問:“你怎麼發現丁北竹不喜歡煙味的?”
徐荊芥不加思考脫口而出:“有一次我抽了煙要親她,她皺眉了。”
“所以啊,老徐,真正在意的人的喜好,不是刻意記住的,是就那麼一瞬間,不用費力氣,剎那就刻進大腦裏的。”
徐荊芥的眼神裏迷茫起來,他在質疑自己,質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移情別戀。
周懷繼續說:“你對杜雨,就像我對茄子。我明明不喜歡喫,但大家都說它有營養,所以我總是會放一盤在桌上,卻從來不會喫。”
“而你對杜雨,就是這樣。總是把她掛在嘴邊,像是強迫自己去喜歡她一樣。”
徐荊芥低下頭,右手拇指反覆摳右手食指第二個指節,這是他一焦慮就會做的動作。
周懷再次給他的酒杯倒滿酒:“我知道你介意徐叔生前做的事,覺得徐叔喜新厭舊,你不想像他一樣。”
“可是老徐,感情是個隨心的東西,不愛了分開沒有錯,何況你根本就沒愛過杜雨。”
“再者,一年前是杜雨先放棄你的,你沒有對不起她,而且你和丁北竹是合法夫妻,你心裏有她是應該的,爲甚麼要這麼折磨丁北竹呢。”
徐荊芥想起昨天丁北竹問他,愛她,還是愛她像杜雨時的語氣,那樣無助絕望。
也許從那時候起,她就已經計劃着離開他了。
徐荊芥覺得胸口堵的難受,喘氣都費力,像有人在他喉嚨塞了棉花一樣。
他突然猜測,也許昨天,他沒有把她那樣晾在那兒,或者甩開她的手時力氣小一點,她就不會離開。
徐荊芥猛灌了一口酒,底氣不足地說:“是她和孟肅陽不清不楚,是她對不起我。”
周懷大笑出聲:“老徐,這是你爲自己找的藉口吧,好把你對她的惡行變得名正言順些。”
徐荊芥冷眼瞪周懷,周懷識趣地收了笑:“丁北竹我不好說,可肅陽和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他甚麼人你不清楚?就算他喜歡她,我也相信他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
不等徐荊芥說話,他的手機突然震動,他迅速拿起來,發現是杜雨打來的,眼中的光暗下去。
把手機靜音放在一邊,等它自己掛斷,他從來不掛杜雨的電話,這是多年來的習慣。
“現在你打算怎麼辦?”周懷問。
徐荊芥仰面靠在沙發上,一隻手擋在眼睛上:“找到她。”
“那杜雨呢?”
徐荊芥沉默。
周懷知道他又在和自己較勁,轉移話題到:“我就是好奇啊,你怎麼會喜歡杜雨那樣的姑娘。”
“她小時候救過我。”徐荊芥輕聲說。
周懷失笑:“所以你就以身相許?”
徐荊芥嘆氣:“你不明白,她是第一個對我說‘別怕,我在’的人,從來沒有人捨命護我。”
周懷疑惑:“甚麼時候的事,從來沒聽你說過。”
“就有一天放學,司機沒來,我自己走回家,路上遇到小混混,他們要錢,我身上沒有,就捱了頓打。”
徐荊芥喝了口酒潤潤嗓子繼續說:“有個小姑娘撲上來救我,左側額頭被開了一個口子,血流了一地,第二天杜雨就來了咱們班,左側額頭貼着紗布。”
周懷想了想:“哈哈,我只記得杜雨自我介紹說是公主,你後來總顛顛地跟在她身後,我還以爲你要當王子呢。”
徐荊芥抄起抱枕砸過去:“有心在這兒笑話我,不如幫我找丁北竹。”
“找回來以後呢,還對人家忽冷忽熱?”
徐荊芥又一個抱枕丟過去,再次沉默。
周懷撇嘴:“丁北竹對你掏心掏肺的時候,你犯軸。人家對你死心了,你又非得找她,她走了不是更好,給杜雨騰地方了。”
徐荊芥咬了咬後槽牙,臉上的筋起起伏伏:“她走不走,得我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