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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只是一場意外

目錄

【1】

  葉微因畢業快一年,在家宅了也快一年。葉媽媽常常唸叨她,讓她趕緊出去找工作,天天宅在家裏,自己看得都心煩。每每這時,葉微因就有無盡的委屈。在外是個寶,在家就是根草了。以前唸書時,葉媽媽總會打電話噓寒問暖,現在天天待在家裏,就看她看得心煩。早知在家這麼煎熬,當初就應該直接和林暮年一起出國得了。

  葉微因的性格其實並不像宅女,她宅在家裏,純粹是因爲有自己的人生規劃——她喜歡甜品,想跟法國的西點大師Julien拜師學藝,然後自己開個甜品店。但她唸的是師範專業,父母原本打算讓她也當個老師,葉微因便宅在家裏和她媽媽抗爭了一年。當她終於坐上飛往法國的飛機時,簡直有種撲到雲層裏打滾的衝動。

  葉微因的旁邊坐着一位長相美豔、身材高挑性感的美女,及腰的栗色長髮非常搶眼,高調的紅色高領毛衣外套一件修身的黑色風衣。葉微因只看了一眼,便覺得光從外形來看的話,她們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葉微因不僅長着一張可愛的娃娃臉,身材也比較嬌小,身高沒達到國人的平均水平。唯一慶幸的是,身形還比較勻稱。

  旁邊的美女問葉微因:“第一次坐飛機?”

  葉微因把目光從窗外挪回,愣愣地看着她,點點頭。

  旁邊的美女再問:“第一次出國?”

  “是啊。你呢?”葉微因好奇地看她。

  美女淡淡地笑:“出國很多次了。我是去見男友,你呢?”

  “拜師。”

  “拜師?”

  “我想學做糕點。你知道法國有名的西點大師Julien嗎?我就是打算向他拜師學藝。”

  美女細細打量着神采飛揚的葉微因,不禁想笑。只有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纔會有這樣的天真神情。美女笑道:“我對糕點沒甚麼研究,不過我男友比較愛喫法式甜品,他或許知道。”

  “你男友在法國幹甚麼?”

  美女羞澀一笑:“他去法國競拍一瓶紅酒。”

  葉微因暗暗咋舌,這就是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啊,有的人因爲一瓶紅酒就可以飛去法國,她想拜師學藝,卻不得不求了父母一年。

  下了飛機,葉微因和美女結伴走了一段。出站口有很多人舉着牌子接人,美女四下看了看,眼眸深處流露出失望的神色。葉微因猜想,肯定是她男朋友沒來接她吧?兩人剛走出出口,一位西裝革履的男人從旁邊一輛車下來,對美女彬彬有禮地笑了笑。

  嘿,挺帥的小夥子!葉微因不禁感嘆他們真是郎才女貌。

  西裝男對美女說:“陳小姐,賀先生約你明晚八點一起用餐。賀先生現在在德國,今晚回不來。”

  原來這位帥小夥只是美女男友的助理!助理都長得這麼俊朗,這位賀先生一定更加出色吧?葉微因不由在心底猜測,美女的男朋友會更接近哪位明星或者模特。陳小姐似乎很瞭解她的男朋友,也不生氣,只是笑着對葉微因說:“那我們就在這裏分開了,我先走一步了,拜拜。”

  葉微因客氣地道別:“拜拜。”

  看着美女坐的車漸漸遠去,葉微因不由嘆氣,人比人,氣死人吶。她隻身來法國,必須自己找住處,還得找那種便宜的酒店,因爲媽媽給的經費比較緊張。出國前她在網上查看了巴黎的酒店,並選了價格合理、評論也不錯的一家。當她開好房,撲到牀上滾了兩圈後,手機響了。葉微因看了下來電顯示,是她媽媽的。

  “喂。”葉微因接了電話,語氣中夾雜着疲憊。

  “因因,到哪了?”

  “在酒店呢,打算明晚去Julien大師的店裏嚐嚐人間美味,順便死皮賴臉地找他拜師。”

  “媽媽今天看了下天氣預報,法國那邊聽說很冷,明天會下一天的雪,你多穿點衣服,別凍着了。”

  “知道了。”

  下了飛機又顛顛簸簸地轉了幾次車纔到酒店,葉微因覺得累極了,掛掉葉媽媽的電話,不一會兒就陷入了睡眠狀態。

  睡得太早,第二天早上四點半就醒了,她在牀上躺了很久,終究耐不住性子,“騰”地坐起來,打開電視機看電視。換了幾個頻道,電視裏講的都是法語,她只能零星地聽懂幾句話,看着挺無趣。電視沒得看,還有甚麼事能做?

  於是,葉微因在巴黎時間早上四點半出門了。

  四點半的巴黎,天色還有些暗,天際之間像蒙了一層藍紗,看甚麼都帶點藍色。葉微因想去看巴黎埃菲爾鐵塔,但時間太早,地鐵還沒開始運行,打車過去又太費錢,她只好在附近散步。

  酒店所在的地段離市中心很遠,但因是酒店集中地,也還算繁華,即便是這個時間,來往的車輛依舊川流不息。

  過馬路時,看到紅燈時間只剩下幾秒鐘,葉微因抱着僥倖的心理開始橫穿馬路,結果一輛法拉利在淡黃的燈光中疾馳而來,幸好在她腳邊剎住了車,但這也足以把她嚇得跌倒在地。

  葉微因拍着自己的胸口,有驚無險地噓了口氣,視線裏忽然多了一雙棕色復古的尖頭皮鞋。葉微因順着尖頭皮鞋一路往上看,先是細長的修身長褲,然後是窄臀細腰,隨意的黑色襯衫,領口的兩顆釦子還未扣起來,故意露出性感的鎖骨。再往上看,男人肩膀很寬,至於長相,完全可以用驚豔來形容,俊朗又不失嚴肅。這時,法拉利的車門打開,一位金髮碧眼的性感女郎走了下來,身材也是好得沒話說。

  葉微因心想:這兩人難道是時裝模特?

  女人把手挽在男人臂膀上,輕蔑地看了看葉微因,用法語說:“leroy,怎麼了?”

  男人並未回答,只是半眯着眼看着葉微因。那種帶着強烈敵意的眼光,看得葉微因渾身一凜,她不由微微皺起了眉頭。這個男人幹嗎這麼憤怒地看着她?她就是不小心闖了個紅燈橫穿馬路而已,但也沒造成甚麼重大事故嘛。

  男人收回視線,隨後徑自回到了車上。

  葉微因看着他這種莫名其妙的表現,很是不解。跟在他身邊的女人顯然也很費解,滿臉疑惑地跟了上去。

  葉微因當時想,他該不會是想從車裏掏出一瓶水澆她個透心涼吧?或者打電話報警說她擾亂交通秩序讓警察叔叔把她抓起來?

  結果……

  車從她身邊呼嘯而過,尾氣的味道燻得葉微因直咳嗽。

  就這麼一聲不吭地走了?這是甚麼人啊?

  葉微因不解,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繼續過馬路。

  車上的男人一絲不苟地盯着前方開車,從未見過他這般異常反應的金髮碧眼美女Clara終究忍不住發問,她用非常標準的中文說道:“賀先生,你認識那個小矮子?”

  賀遲遠嘴角輕扯:“我怎麼可能認識?”

  Clara不再說話,只是覺得賀遲遠今天有點不一樣。

  

  【2】

  葉微因在出國前對Julien大師已經有充分的瞭解。Julien大師在巴黎有一家法式餐廳,一般情況下,週一到週五的晚上他會在自己的店裏掌廚,禮拜六和禮拜天則要飛往全球各地爲那些慕名找他的富豪做甜點。

  葉媽媽給葉微因的經費不夠,所以她要儘快達成行的目的。

  今天是禮拜二,早上出去的時候只覺得寒風凜冽,到了傍晚已飄起了鵝毛大雪。葉微因怕冷,出門前穿了一件很厚的黃色羽絨衣,脖子上圍着葉媽媽給她織的毛線圍巾。全副武裝好之後,葉微因果斷地出門了。

  由於臨近聖誕節,晚上的街道都掛起了五顏六色的彩燈,聖誕老人隨處可見,異國朋友一邊說話一邊開懷大笑。葉微因原本對聖誕節沒甚麼概念,但也被這樣熱鬧的氣氛所感染,忍不住會心一笑,外面的寒冷似乎也不那麼可怕了,快樂和溫暖的感覺在心裏慢慢升騰。

  越逼近Julien大師的法式餐廳,葉微因的心情就越澎湃,一想到要見到自己的偶像,她就有些****了。葉微因彷彿看到了自己戴着廚師的高帽子,穿上廚師白制服,打蛋,烤蛋糕,融巧克力……

  葉微因嘴角溢出的笑容止都止不住。然而,等她看到有人絡繹不絕地從Julien大師的全透明法式餐廳走出來,他們的表情看起來有惋惜有不滿甚至是憤怒時,她嘴角的笑意漸漸僵硬起來。

  出了甚麼事嗎?

  葉微因快步走到餐廳門口,卻被門童攔了下來。門童用流利的英文說:“對不起,今晚餐廳被包下了,請您明天再來用餐。”

  開甚麼玩笑?葉微因當時氣得想跺腳。她哪裏有時間有金錢明天再來?媽媽給的經費她只能住兩晚,機票都訂好了,就是明天晚上的機票!她怎麼可能白來一趟?葉微因沒有辦法,只好雙手合十祈求地看着門童,也用標準的英語說道:“拜託,我想見Julien大師,麻煩你通融一下,讓我進去好不好?”

  門童十分嚴肅地說道:“Julien大師在做甜品,暫時不見客,包場到12點,12點之後你再來吧。”

  葉微因閃着可憐巴巴的眼睛,真的快要哭了!這裏離她住的酒店很遠,地鐵12點就沒有了,打車成本又太高。她四處張望,驚喜地看見馬路對面有一家餐廳,可以清楚地看到這家餐廳的動向!

  葉微因歡天喜地地跑去對面餐廳,打算點一杯咖啡慢慢磨時間,沒想到這家餐廳只接待會員,不是會員的有最低消費額度,而這個最低消費額度讓葉微因望而生畏。如意算盤被殘忍地扼S了,葉微因怏怏地走了出來,眼巴巴地望着對面的全透明法式餐廳。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不是餐廳被包場,而是因爲經濟拮据,不得不在寒風刺骨、大雪紛飛的夜晚,孤零零地站在大街上等待包場結束。

  一輛拉風的法拉利停在了Julien大師餐廳的門口,從駕駛位上走出一位穿着棕色的復古風衣的男人。葉微因今天戴了隱形眼鏡,所以她看得清清楚楚,這不是今早撞她的男人嗎?一位穿貂皮大衣、濃妝豔抹的高挑女子從副駕駛位上下來,幾步追上男人,嬌羞地挽着他的手臂朝Julien大師的餐廳走去。

  這個女人看起來有點眼熟。葉微因想了一下,腦海中閃出與她在飛機上偶遇的陳小姐!對,就是陳小姐。葉微因也顧不上她們只是同坐過一趟飛機,十分激動地朝馬路對面的陳招娣喊着:“陳小姐,陳小姐!”

  見賀遲遠與陳招娣都不約而同地回頭望了一下,葉微因心下大喜,覺得自己終於可以不用站大街吹冷風了。

  葉微因正朝二人快步奔來,陳招娣有些意外,愣了一下,沒有甚麼反應。她身旁的賀遲遠輕挑眉,語氣有點輕蔑:“認識?”

  陳招娣抿了抿嘴,淡笑着回答:“不認識。”

  賀遲遠這才面色柔和了起來,歪嘴笑道:“那進去吧。”

  兩人便完全不顧已經衝上馬路的葉微因,徑直進了餐廳。葉微因一看,完全傻眼了。怎麼會這樣!

  站在馬路中間的葉微因,只覺有寒風吹過,而她分外淒涼。

  

  【3】

  賀遲遠和陳招娣進了餐廳後,找好位置坐了下來。賀遲遠先接了電話,掛上電話後,他解開風衣的扣子,把衣服遞給侍應生。侍應生接過以後,掛到了門口的衣架上。陳招娣坐在他對面,悠閒地看賀遲遠做完這一切,才用調笑的口吻問道:“你去德國是不是和女人一起去的?”

  賀遲遠表情淡漠,大方地回答:“你認識的,Clara。”

  陳招娣的臉上頓時一陣青一陣白。她也知道,賀遲遠條件優越,身邊的女性朋友非常多,但最近幾年,只有她和Clara跟他的關係更親密。但Clara卻不是她的情敵,因爲,在賀遲遠眼裏,她們並不是他的女朋友。陳招娣卻認定了賀遲遠,他有錢有事業還捨得爲她花錢,而且他丰神俊朗無人能及,他就是她想嫁的男人。

  認識賀遲遠三年,在她心裏,他已經是自己的男朋友了,現在只等着他的認可。這種時候,要她無視他和Clara的交情,她做不到。

  賀遲遠並不在意她的情緒,以眼神示意一旁的侍應生給他倒酒。陳招娣看着他自顧自地喝着紅酒,心裏泛酸,終究沒忍住說:“如果在我和Clara之間選一個做你的女朋友,你會選誰?”

  賀遲遠舉着高腳酒杯的手停了一下,揚眉睨了她一眼。然後,他放下高腳酒杯,目光淡淡,嘴角噙着笑容,卻讓看的人覺得毛骨悚然:“招娣,我們認識多少年了?”

  “三年。”

  “三年了還不知道我是甚麼人嗎?”

  陳招娣明白他的意思。賀遲遠沒有心,不會愛上任何一個女人,而且,喜歡他的女孩非常多,以前他挑選的女人都很物慾,他滿足她們對金錢的要求,卻不會付出真心。陳招娣也明白,如果自己賭氣要離開,他也不會挽留。可是這樣做了,不等於給Clara創造機會嗎?想到這裏,陳招娣咬咬牙:“阿遠,我錯了。”

  賀遲遠沒有做聲,繼續垂着眼簾淡漠地喝酒,他的目光隨意流轉,不經意間瞥見了葉微因。因爲太冷,她正站在門口跺着腳,還對着通紅的雙手不停地呵氣。賀遲遠微微蹙起眉,一口飲盡了酒杯裏的紅酒。

  此刻,餐廳外的葉微因覺得自己都要凍僵了,無論原地踏步多久,都不能讓身體暖和起來。她看看裹得像糉子一樣的行人,再看看覆滿白雪的歐式建築,以及空中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油然生出自己就是賣火柴的小女孩的錯覺。

  誰給她一根火柴,讓她取取暖?

  當她回過頭時,就見大師推着小車從廚房裏走了出來。葉微因試圖引起他的注意,拼命地朝大師揮着手,要不是接收到門童的警告眼神,她肯定要吼一嗓子。可惜,Julien大師並沒有注意到她,反倒是正面對着她的賀遲遠,看着她手舞足蹈的樣子,不由愣了愣。

  Julien大師開始介紹自己的作品,今天的這款甜點有着彩虹的七種色彩,因爲是以水果爲原料,還散發着濃郁的果香,可以說是色香味俱全。陳招娣面帶微笑地聽着Julien大師的介紹,欣喜地抬頭看賀遲遠,卻見賀遲遠的目光正越過她,看向了她的身後。

  她回頭一看,玻璃窗外,葉微因把自己整個人貼在了上面,不停地揮着手。她想不明白,賀遲遠爲甚麼會這麼陰鬱地看着葉微因。以她對賀遲遠的瞭解,有着娃娃臉和嬌小身材的葉微因,正是他最不喜歡的類型。但賀遲遠的目光卻在葉微因身上停留了十秒以上,是好奇還是……另有原因?

  裏面的人沒一個搭理葉微因,心灰意冷後,她放棄了誇張的肢體動作,繼續躲在牆角捱時間。對屋內有暖氣的人來說,時間過得很快,可對在門外挨凍的葉微因來說,每一秒都是煎熬。她覺得自己已經凍僵了,身體僵硬得可以當棒槌用。

  門童見這姑娘在皚皚白雪的冬夜裏已站了有四個多小時,實在不忍心,打開門說:“姑娘,我看這包場的客人還沒有要走的意思,要不你明天再來吧。”

  葉微因僵硬地笑着搖頭,繼續來回跺腳等待着。門童見她死腦筋,只好嘆了口氣,繼續做自己稱職的門童。

  已經12點了!葉微因眼巴巴地看着裏面斷斷續續說着話的兩人,祈禱他們趕緊去別的地方約會,這樣她就可以進去找她的Julien大師了!賀遲遠眸光偶爾一閃,似乎瞧見了葉微因急切地想讓他們轉移陣地的眼神。他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難得帶着微笑問陳招娣:“還想喫點甚麼?”

  陳招娣對甜品不是很有興趣,搖頭道:“不吃了。”

  “可我想喫。”於是賀遲遠又點了很多,Julien大師繼續在廚房忙碌起來。

  在這個寒風肆虐、暴雪侵襲的夜晚,葉微因瑟瑟發抖地站在街頭,幽怨地看着玻璃內悠閒喫着甜品的賀遲遠。終於,她因爲體力不支,身子一歪,像一塊冰一樣,“撲通”倒地。

  人們朝葉微因奔去,其中包括第一個衝過來的賀遲遠。

  

  【4】

  葉微因覺得很熱,右腳一踹,把蓋在身上的棉被壓在腳下,吧唧兩下嘴,抱着被子繼續睡覺……突然,一個枕頭砸向她,她騰地一下條件反射地坐起來,驚悚地睜大眼睛。她現在在一間陌生的房間裏,房間的裝潢很精緻,牀的一側有個巨大的玫瑰花花籃,裏面有好幾百枝玫瑰,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葉微因不禁心情大好。

  “醒了?”忽然,從她耳邊傳來一個冷冷又低沉的男聲。

  葉微因一怔,機械地轉頭看去,見早上撞她的男人正面無表情地斜睨着她。葉微因迷茫地問:“你爲甚麼在這裏?”

  賀遲遠嘴角一抽,冷冷地嘲諷她:“這是我開的房。”

  “我爲甚麼在你開的房間裏?”葉微因只覺得腦子裏一團糟。她仔細打量着這個男人,雖然長相十分完美,但頻繁換女朋友的行爲讓她十分不屑。對感情這麼不負責任,肯定不是甚麼好男人……

  葉微因趕緊拉開被子低頭看自己的衣服,隨即失聲尖叫:“啊——”

  她兇狠地控訴他:“混蛋,居然佔我便宜!”

  賀遲遠挑了挑眉:“甚麼?佔你便宜?”他無比輕蔑地上下打量她,盯着她圓溜溜的大眼,“就你那還沒開始發育的身材,我看都懶得看一眼!我要是碰了你,我倒是覺得,是你佔了我的大便宜。”

  “你!”葉微因暴躁了,是可忍孰不可忍,他不僅侮辱她的外貌,還侮辱了她的人格!雖然這是事實,但也不能這麼輕易說出來啊!葉微因抿着嘴,“那我的衣服是誰換的?”

  “我。”

  “……”

  賀遲遠繼續說道:“感冒藥在大廳,喫完就滾。”也不等葉微因開口,轉身就要走。

  “等等啊,我記得我是在Julien大師的餐廳門口,怎麼會在這裏?”

  “因爲我用餐時間比較久,一直喫到凌晨2點,害得你被凍暈了,所以責任我負。”

  “……”有這麼積極扛下責任的嗎?

  葉微因先愣了愣,當她看到牀頭櫃上的時間,腦袋一嗡,中午十二點半!

  賀遲遠要開門出去的時候,葉微因及時喊道:“喂,這房錢誰付啊?”

  賀遲遠道:“已經付了。”

  “哦,那你走吧!不送。”

  “……”

  葉微因不是貪小便宜,實在是自己囊中羞澀。

  賀遲遠走後,葉微因看了一會兒電視後,想去洗個澡。當她走進浴室,看到裏面跟臥室差不多大時,真是又驚又喜。真沒想到在她有生之年,能住上這麼豪華的酒店套房,而且還是免費的!

  她咧着嘴偷樂,一邊泡澡,一邊唱着小曲。唱着唱着,突然沒音了,葉微因的臉色也驟變!難怪有人說樂極生悲,她這纔想到,她開的房還沒退!她定了今晚的飛機票,可是她還沒見到Julien大師!

  她立馬站了起來,也顧不得身上還有泡泡,直接拿浴巾裹着,跑出浴室去找自己的手機。她打通酒店的電話,一問才知道在三點之前退房是收半價,並且她現在所在的酒店離她的酒店只有五百米的距離,可以送行李過來,小費也是葉微因能接受的。掛完酒店的電話,葉微因便給航空公司打電話,取消了今晚的機票,定了後天的機票。

  她的如意算盤打得很響亮,這麼豪華的房間不住白不住,反正過了十二點,明天早上退房也不遲。而且她今天確實不是很舒服,沒有體力去找Julien大師了,明天再去也是可以的。

  這樣一想,葉微因又回到浴室繼續泡澡去了,洗完澡後裹着浴袍出來,拿着水壺燒水打算吃藥。可當她看見桌上的一大袋子藥時不禁有些發傻。一個感冒發燒而已,用得着喫一塑料袋的藥嗎?葉微因一樣樣拿出來,看了看說明書,幾乎都是法語,她沒一個認識的。

  葉微因嘆了口氣,她平時很少生病,吃藥的經驗不多,也不知道該喫幾粒。多喫點總沒錯吧?於是她每種藥都拿了三顆,就着溫開水一口吞了下去。喫完藥,她便爬到又大又軟的牀上看電視了。

  葉微因的英語聽力不是很好,看得索然無味,又生出睏意,於是關了電視,打算睡一會兒。

  她不知道這一塑料袋子的藥裏,其實有賀遲遠買給自己的AM藥,只是他忘記拿出來了……

  於是,葉微因很快就沉沉睡了過去。

  

  葉微因住的那間房,是賀遲遠第一天來法國的時候開的。他在那裏住了十多天。去德國跑馬之前,讓人佈置了一下,整個房間瀰漫着一股浪漫氣氛,原本是想給陳招娣一個驚喜。沒想到出了意外,房間被急用了,他只好在隔壁又開了一間房。

  陳招娣和賀遲遠見面之前,住的是另外一家酒店。餐廳分別之後,她一直在自己下榻的酒店裏等賀遲遠的消息。原本以爲賀遲遠讓她來法國,是有進一步和她發展的意思。眼看着自己就要夢想成真,卻意外S出個程咬金。她想她怕是永遠也忘不了賀遲遠抱起葉微因時的表情了,很微妙,不算關切,卻絕不是看一個陌生人暈倒時該有的反應。

  彷彿,他期待了很久一樣。

  下午三點左右,陳招娣終於接到了賀遲遠助理的電話。助理通知她,賀遲遠下午要和法國的客戶去打高爾夫,晚餐讓她自己喫,如果賀遲遠回得來早,會給她打電話。陳招娣似乎早已習慣了和他在一起時的相處模式,淡然地應着,然後掛斷了電話。

  她和Clara不一樣。Clara是有着富二代頭銜的女強人,並不依附男人,她有自己的事業,和自己的生活圈子。Clara和賀遲遠是在商場上認識的,她是賀遲遠最大的法國客戶。陳招娣想,他應該是和Clara一起打高爾夫去了吧?

  陳招娣淒涼地笑了笑。

  早在她跟賀遲遠表明心意的時候,他已經表明態度,不要愛上他,他不會愛上任何女人。可現在,她已經愛上了,她還能怎麼辦?

  陳招娣希望有一天,賀遲遠也能愛上她。所以,賀遲遠的吩咐,她從來都會照辦。

  因爲近幾天比較忙,加上酒有點喝高了,晚上賀遲遠回來的時候,條件反射地來到住了十幾天的房間門口。他身上有兩張卡,刷的第一張卡就把門打開了,於是他很自然地走了進去。房間很暗,沒有開燈。賀遲遠皺了皺眉,直接走進浴室洗了澡。洗完澡後,腰上繫着浴巾就出去了。今晚,Clara有些淘氣,知道他把陳招娣喊來了,想着法子勸了他不少酒,想趁機把他留下來。但他一向很有原則,他不想做的事情,誰都不能勉強,所以他非常堅定地回來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盯着牀上那張天真無邪的臉發愣,再看到牀單上的血漬,嘴脣有點發白。關於昨晚的事情,那些混沌不清的記憶,他以爲只是做了個夢而已……賀遲遠有些煩躁,點了一支菸,然後抽了一支又一支。他剛想打電話給助理來善後,葉微因奇蹟般地醒了。她翻了一個身,只覺自己下身有異樣的疼痛,她不適地呻吟了一聲,睜開眼卻看見賀遲遠坐在牀邊。

  “啊!”葉微因一驚,條件反射地坐起來,奈何身子太不舒服了,又喫痛地倒吸一口氣。

  “昨晚的事情,完全是個誤會。”賀遲遠沒頭沒尾地冷冷地來了這麼一句話。

  葉微因不明所以,十分迷茫地看着他。

  賀遲遠蹙了蹙眉頭,十分懊喪,她難道不明白自己身體的疼痛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賀遲遠聲音乾澀又不自然地說:“我和你發生關係了。”

  葉微因怔了一怔,這才意識到發生了甚麼……她抓着被子,憤怒地質問:“你說這只是個誤會?”

  賀遲遠沉重地點頭。

  “你當我是三歲小孩,這種鬼話也會信!告訴你,我要報警,你跟警察解釋去吧!”葉微因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打算打110,但轉念一想,自己在國外,報警電話是多少來着?難道要她問眼前的這個衣冠禽獸?

  賀遲遠十分淡定地看着她撥號,不冷不熱地說:“你可能忘記了,這間房是我開的,昨天你不僅在我的房間裏沒走,還主動地把自己的行李搬了過來,你有甚麼立場告我?”

  葉微因頓時傻了。

  賀遲遠說:“我已經解釋過了,這只是個誤會。你想要多少補償,開個價吧。”

  “你當我是甚麼人?”葉微因更氣憤了,他這是甚麼態度?毀了別人的清白,連個道歉都沒有,還一副倒了八輩子黴的嫌棄臉,實在是太過分了。

  “就你這條件,我肯補償你,就偷着樂吧,小短腿!”賀遲遠掃了一眼葉微因的腿,一臉的輕視。

  “你……”葉微因氣得口不擇言,“看不上你還能做出禽獸不如的事情?”

  賀遲遠十分認真地回答:“不好意思,我開了兩個房間,昨天喝多了,走錯了門。再說,我還真不知道你賴在這裏沒有走。”

  “……”

  葉微因啞口無言。

  賀遲遠給葉微因開了一張支票,葉微因看着支票上的簽名,才知道這個毀她清白的男人叫賀遲遠。名字很好聽,人怎麼這麼無恥?

  因爲自己貪小便宜才發生這樣的事情,葉微因也只能啞巴喫黃連,有苦也說不出。她安慰自己,就當是做了個噩夢,把它忘掉就好,但她心裏其實非常難受。她是個思想封建的乖乖女,大學時那麼喜歡林暮年,也一直恪守禮儀。現在這樣的結果,她真心接受不了。

  

  【5】

  葉微因在Julien大師餐廳附近的另一家酒店住了下來。雖然遇到了痛心疾首的事情,但生活還是要繼續——今天已經星期五了,按照慣例,Julien大師明天就會離開法國,而且一去就是三天兩夜。她沒有錢跟着耗下去,也沒時間爲自己的遭遇傷春悲秋。

  人一倒黴起來,喝涼水都會塞牙縫。Julien大師這周的顧客遠在南半球的新西蘭,週六的機票已經訂購完了,只能訂了週五晚上的機票。葉微因聽到這個噩耗,難過得差點暈過去。正在她抱怨命運不公的時候,一輛黑色的商務車從她身後駛來。車子在餐廳門口停住,賀遲遠和陳招娣走了下來。陳招娣還是一樣的風格,大方得體的打扮,成熟又美豔。倒是賀遲遠,不再是潮男的風衣,而是穿了一件西服。不得不說賀遲遠的臉可塑性極強,五官立體,膚色健康,穿甚麼樣的衣服就能顯出甚麼氣質。

  葉微因一想到自己嬌小的身高、青春永駐的娃娃臉,就一陣氣餒。

  她的可塑性爲零,怎麼看都像個沒長大的小孩。

  賀遲遠似乎下車第一眼就注意到了葉微因,但也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像是看個路人。

  門童主動爲賀遲遠開門,並客氣地用英語說:“賀先生,Julien大師昨晚連夜爲你做好了你點的甜品。”

  賀遲遠點了點頭。

  葉微因聽懂了他們的對話,覺得匪夷所思。Julien大師這樣大牌的人,居然連夜爲他做甜品?他們一定關係匪淺。所以,賀遲遠應該知道Julien大師甚麼時候有空?葉微因不想繼續撞大運了,她沒那麼多時間與金錢。她叫住準備進門的賀遲遠:“賀遲遠!”

  賀遲遠停了下來。站在他旁邊的陳招娣頗爲驚訝地轉頭看向葉微因。她太意外,這個飛機上認識的姑娘居然認識自己的意中人?

  賀遲遠轉頭看她,挑眉,似乎在警告她不要亂來。

  葉微因說:“你能不能過來一下,我想問你一件事。”

  見賀遲遠不動,她雙手合十不斷地求着他。賀遲遠終於動了,他側頭對一旁發愣的陳招娣說:“你先進去。”陳招娣雖然不太情願,但還是點點頭,慢吞吞地走了進去。賀遲遠走到葉微因面前:“有事?”

  葉微因笑着問他:“你和Julien大師熟不熟?”

  賀遲遠有些意外她怎麼會提到Julien,他說:“我是他的老客戶。”

  “啊?Julien大師的客戶都那麼年輕?不過你確實看起來有點老。”

  賀遲遠壓着心中的不悅:“你到底想說甚麼?”

  葉微因怕他生氣走人,趕緊問道:“你知道Julien大師的行程嗎?他甚麼時候有空?或者說你能不能幫個忙,讓我和Julien大師見一面?”

  “Julien大師這次去新西蘭是受邀舉辦一個連環派對,沒有七八天估計回不來。我過幾天就要回國了,這事恐怕幫不了你。”

  葉微因好似遭到重大打擊,整個人被抽空了一般。她一定是遭遇天煞孤星了,怎麼沒一件順利的事?葉微因低聲說了句謝謝,然後無比落寞地離開了。賀遲遠看着她蕭索的背影,聳了聳肩,轉身回到餐廳裏,與陳招娣有說有笑地喫着甜品。

  陳招娣實在忍不住,試探着問了一句:“你認識她?”

  “誰?”賀遲遠眼睛都沒抬,依舊淡定地喫着面前的甜品。

  “剛纔那個姑娘。”

  賀遲遠終於停下手中的勺子,抬起他好看的眼睛,深邃而又莫測地看了看陳招娣:“一個朋友,你信嗎?”

  “不信。”陳招娣如實說道。葉微因不像有錢人家的孩子,又不像是商場上的女強人,剩下的只有賀遲遠的願意親近的紅顏知己們。可葉微因絕對不是賀遲遠喜歡的類型,三者都排除了,何來朋友之說。

  賀遲遠笑了笑:“她應該算我的仇人吧。”他笑着笑着,眼神愈發的幽深。

  陳招娣看着他的眼神,有那麼一恍惚間覺得,這一句話倒像是可信的。

  他們之間有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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