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陳正倫大叫一聲:“小日本上來了,準備戰鬥!”
又大聲對邊上的二蛋說:“二蛋,命令三連進入陣地!”
三連是預備隊,現在也該上了。
二蛋立刻開始搖電話,可是過了一會卻是滿臉沮喪地說:“營長,電話不通,可能是電話線被炸斷了!”
陳正倫吼道:“那你就給我跑步到三連,叫他們運動上來!”
二蛋敬了個禮說:“是!”
立刻躍出戰壕,朝身後跑去。
可沒跑多遠,就聽“砰”的一聲槍響,二蛋應聲倒地。
陳正倫一拳捶在身下的土上,罵道:“操!小日本的神槍手!”
周文一愣,說:“陳營長,這是怎麼回事?”
陳正倫嘆了口氣說:“小日本在我們對面埋伏了一些神槍手,只要我們暴露時間一久就會遭到他們射擊,雖然人員損失不是很多,但對士氣打擊很大!”
周文想着陳正倫的話,不由皺起了眉頭。
陳正倫也轉身從望遠鏡裏看着進攻的日軍,陷入了沉思。現在正面的日軍有七八百人,而經過日軍炮火轟擊,自己這邊加上營直屬隊和警衛班也只剩下不到三百號人!這仗該怎麼打?
邊上的戰士都緊張地看着陳正倫。
陳正倫哼了一聲,大聲說:“準備戰鬥!小日本進入四百公尺以內就開槍!”
射擊四百公尺遠的敵人雖然沒有多少準頭,但好歹也可以遲滯一下日軍,爲三連的到來爭取一點時間,現在陳正倫只希望三連聽到密集的槍炮聲會明白過來,主動出擊。
很快,日軍就進入了四百米,戰士們開始了射擊,一排排槍打過去,倒下去的日軍士兵不過寥寥十幾個,這更刺激了日軍,前排的日軍已經加快了奔跑速度,眼看就進入了一百五十米了。
這時,只聽邊上的戰士高興地說:“三連來了!”
陳正倫一看,果然是三連到了,心中不由定了不少。
三連連長上前向陳正倫敬了一個禮,說:“報告營長,我聽槍聲這麼密集,猜到進攻的敵人一定很多,電話又不通,怕前方喫緊,所以就自作主張帶着三連上來了。”
陳正倫點點頭說:“你個死仔不錯,夠機靈!來的好!立刻進入陣地!”
接近滿員的三連一加入戰鬥,就大大縮小了雙方的兵力差距,雖然己方人數還是比對方少,但總還有一拼之力!
隨着三連加入戰鬥,日軍在進入一百五十米範圍後,傷亡迅速增加。
但日軍還是衝進了一百米。
進入這個距離後,不但一營戰士們步槍的準頭高了,輕重機槍更是組成了一道密不透風的火牆!
日軍不得不停下了進攻的步伐,轉爲和一營展開對射,不過由於日軍沒有現成的工事,進攻正面也不是很寬,所以雖然人數佔優但因爲沒有辦法全部展開在對射中卻也佔不了甚麼便宜。
戰局一時陷入了膠着狀態。
又過了一會,日軍突然開始緩慢後退,在退到約300米開外後,天空中傳來了“咻咻”的聲音。現在連周文都聽得出這是鬼子在炮擊。
大家立刻隱蔽,但延遲爆炸的迫擊炮彈四散的彈片還是給一營造成了很大的損失。
令人喫驚的是,迫擊炮還在轟擊,日軍就衝了上來。
戰士們冒着炮火繼續阻擊,但火力已經不如剛纔猛烈了。而且直接暴露在日軍炮火下傷亡也很大。
陳正倫大聲命令道:“全體上刺刀,準備手榴彈,把小日本放近了打,這樣他們就不敢開炮了!等小日本近了先扔手榴彈,再跟他們拼刺刀!”
衆人依言都停止了射擊,將手榴彈都擺放在面前,再把手榴彈蓋都擰了下來。
日軍很快就衝進了50米,日軍的迫擊炮爲防誤傷停止了射擊。
陳正倫大叫一聲:“手榴彈!”
頓時,所有的戰士揚手扔出了一個個手榴彈。
高密度的手榴彈接連在日軍中爆炸,衝到近處的日軍損失很大,不得不退了回去。
周文看得手舞足蹈,卻幫不上忙。
叫他開幾槍還可以,可真到了這種緊要關頭,沒受過軍事訓練的周文就不知該怎麼辦了。
可是很快,退下去的日軍又嗷嗷叫着衝了上來,有些日軍甚至脫了上衣,光着上身,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式”步槍就衝鋒,渾不在乎呼嘯而過的子彈和四散的彈片。
終於,日軍衝進了一營陣地,已經有戰士和日軍拼上了刺刀。
陳正倫舉起駁殼槍,大叫一聲:“警衛班,跟我上!”
率先衝上去,朝着幾個日軍士兵近距離開槍,警衛班的戰士也拔出駁殼槍,學着陳正倫的樣朝日軍開槍。
本想着要拼刺刀的日軍一下子被這近距離射擊給打懵了,一邊用日語大叫着“卑鄙”,一邊給步槍上子彈,但步槍上子彈哪裏有駁殼槍快?而且警衛班戰士幾乎都是一人兩支駁殼槍,通過二十來支駁殼槍的集中使用,終於把突破陣地的日軍趕了回去。
但一營的損失也非常大,幾乎陣亡大半,剩下的也大多失去了戰鬥力。
這時日軍又開始炮擊了,陣地上不時有炮彈爆炸。
陳正倫提着駁殼槍在陣地上穿梭一陣後,回到了指揮部,已是滿臉疲態。
看見露出關心神態的周文,陳正倫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
警衛班也只剩下五名戰士了。
陳正倫想了想,叫過兩名戰士,指着周文說:“你們兩個聽着,給我保護好這位小兄弟!只要小日本炮火一停,你們兩個就帶着小兄弟往後撤!”
周文立刻說:“我不走!就算死我也要和大家死在一起!”
陳正倫怒道:“都甚麼時候了你還說這種狗屁話!你陪我們一起死有甚麼好處?”
周文大聲說:“大家一起死,下輩子投胎再一起打日本人!”
陳正倫愣住了,看着一臉決然的周文,再也說不出話來。
這時,一個戰士叫道:“營長,小日本又上來了!”
陳正倫一狠心,說:“好!一起死就一起死,你跟在我後面!”
這次進攻日軍也學聰明瞭,接近陣地後炮擊一停就是十幾顆手榴彈扔過來,日軍的手榴彈S傷力很大,一營戰士猝不及防下頓時又傷亡了不少,日軍趁機打開了缺口又衝進了一營陣地。
陳正倫看得兩眼如要噴出火來,大叫道:“給我手榴彈!”
邊上的戰士遞過了幾個手榴彈,陳正倫從衣服上撕下一條布,將手榴彈綁在一起,再擰開彈蓋,將導火索也綁在一起,用力一拉導火索,手榴彈“哧哧”的冒出了黃煙,陳正倫用力一甩,朝衝到近前的日軍扔了過去,手榴彈飛到日軍中爆炸了,集束手榴彈爆炸威力還是很大的,日軍被炸倒一片。
陳正倫抄起地上的一挺輕機槍對着衝過來的日軍就是幾個點射,不過很快,機槍子彈打完了。幸虧警衛班的戰士駁殼槍及時響起,硬生生把衝上來的日軍又壓了回去。
其他戰士也紛紛朝日軍扔出了手榴彈,日軍終於撤退了。
日軍這次撤退後卻並沒有再炮擊。整個戰場突然之間沉寂了下來。
過了一會,突然從對面陣地上傳來了用高音喇叭播放的不太純正的中國話:“對面的支那軍人們,你們投降吧!作爲你們的對手,英勇無敵的大日本皇軍,我們敬佩你們!你們是真正的軍人!但是,作爲軍人,你們爲你們國家所做的已經足夠了!放下武器吧,我們會按照《關於戰俘待遇之日內瓦公約》給你們戰俘的待遇,會給你們的傷員最好的治療,會保障你們的人身安全。戰後,你們將作爲第一批交換的戰俘,很快你們就可以和你們的家人團聚!我們將給你們十分鐘的時間考慮,十分鐘之後,如果你們再不投降,我們將徹底消滅你們!”
陳正倫大叫道:“小矮子們,有種你們就過來!讓爺爺我再揍你們一頓!”
說完大笑,周文也跟着大笑,邊上的戰士也笑了,接着,戰壕裏還活着的人都笑了。
陳正倫停住笑低聲對一個戰士說:“命令全營清點傷亡情況,收集剩下的彈藥,準備戰鬥!”
又轉向周文說:“小日本給了我們十分鐘,我們當然要好好感謝他們,一會就用子彈和手榴彈招呼他們!”
周文嘆道:“可惜我們沒有炮了!要不然就把那個羅嗦的小日本給炸了!”
陳正倫也是黯然,這會兒要是有炮該有多好啊!
很快,傷亡和彈藥的清點結果報上來了,全營現在僅剩九十四人!其中大部分是重傷員,還能作戰的不過三十來人!子彈只有一百多發,手榴彈也只剩下不到十箱!
聽到這個結果,陳正倫眉頭緊皺,摘下了帽子,在手中攥得緊緊的,一時不知該怎麼辦。
這時,一個重傷員突然平靜地說道:“營長,給我一顆手榴彈吧,我S了兩個小日本,已經夠本了,小日本要真衝上來我就拉響手榴彈,再幹掉他幾個!”
其他傷員也紛紛說:“營長,給我們手榴彈吧!”
陳正倫看着傷員們,而傷員們都用一種熱切的眼神望着他。
陳正倫心一狠,把帽子重新戴好,說:“好!給每個重傷員一顆手榴彈!”
還能行動的戰士含着淚給了每個重傷員一顆手榴彈。
陳正倫拿起一顆手榴彈,看着周文,想說甚麼,卻說不出口。
周文淡淡一笑,說:“生爲中國人,死爲中國鬼!”
拿過了陳正倫手中的手榴彈。
陳正倫又把剩下的子彈和手榴彈分給了還能作戰的三十來個人,每人平均還不到五發子彈,兩顆手榴彈!
等到做完這一切,十分鐘也早過去了。
這回日軍進攻之前沒有炮擊,大概也發現了中國守軍已基本沒甚麼戰鬥力了。
一排排光着上身端着上好刺刀的“三八式”步槍的日軍邁着整齊的步伐逐漸接近陣地,足有兩三百號人!
日軍進到一百米時,陳正倫瞄準了一個日軍大吼一聲:“打!”
戰士們的槍響了,稀稀拉拉一陣槍響後,日軍倒下了七八個。
陳正倫大罵道:“你們這羣王八蛋!都給老子瞄準了打!”
日軍也發現了阻擊的火力弱的可憐,甚至連機槍都沒有!於是繼續前進。
第二輪射擊效果好了一些,倒下的日軍有十來個,日軍立刻分散臥倒,開始還擊。
很快,戰士們的子彈都打完了。
過了一會,對面日軍停止了射擊,重新站了起來,整好隊,繼續前進。
陳正倫還沒來得及提醒,戰士們已經開始扔手榴彈了,只是日軍並沒有進入手榴彈的最佳S傷距離,扔出去的手榴彈並沒有造成日軍多大的傷亡。更糟糕的是,手榴彈很快也沒了!
陳正倫在心裏嘆了口氣,沒能多S幾個日本人真是可惜!
彈藥終於耗盡了,陳正倫立刻拿着上好刺刀的步槍站了起來,大聲說:“衛生員留下,其他能走能跳的弟兄都跟我上,拼刺刀!”
說完率先跳出了戰壕。
三十來個人應聲拿着上好刺刀的步槍跳出了戰壕,排成一排,怒目注視着對面的日軍。
正在前進的日軍突然停了下來,接着在幾聲嘰哩呱啦的日語之後,日軍的最前排走出了相等的三十來個人。
原來日軍是要一對一和他們拼刺刀!
陳正倫冷笑一聲,對戰士們大聲說:“弟兄們!讓小日本見識見識我們十九路軍的刺刀!跟我上!”
說完帶頭向前衝,戰士們緊跟着衝了上去。
對面的三十來個日軍也發一聲喊,加速前衝。
雙方很快衝到一起,鮮血幾乎同時濺起,不時有人倒下。
雖然日軍的拼刺技術比中國軍人的要高,但戰士們個個都是抱着必死之心,就算被刺中了要害也是毫不遲疑地同時將刺刀送進了日軍的胸膛,所以,雖然戰士們一個接一個的倒下,但同時也伴隨着日軍士兵的不斷傷亡。甚至有好幾個日本兵都是活生生地被垂死的戰士死死咬住脖子,最後頸動脈被咬斷噴血而亡,看得敵我雙方都是心驚不已!
陳正倫狀如瘋虎,連續刺倒了四個日本兵!
雙方人數越來越少,到最後,就剩下陳正倫和兩個日本兵了。
戰場上所有的人都盯着這三個人。
陳正倫用槍托撐着身體,不停地喘着粗氣。眼角餘光卻暗中留意着這兩個日本兵。
一個日本兵看見陳正倫的疲態,覺得似乎有便宜可揀立刻哇哇叫着衝到陳正倫面前,挺槍對着陳正倫的胸口就是一個突刺。
卻不料陳正倫一個左弓步,重心左移,斜身躲過他的刺刀後身體一個左旋,順勢輪起槍托,槍托帶着風聲直接就砸在了他的下巴上!
只聽“砰”的一聲,這個日本兵臉上開花,手中步槍掉落地上,往後便倒,鮮血濺了陳正倫一身。
這日本兵倒下後腿還在不住地抽搐,又過了一會,才終於不再動了。
陳正倫恢復站立,又是以槍托撐地,雙眼死死盯着剩下的一個日本兵,目中S意漸熾。
這日本兵一會兒看看地上臉部變形的同袍,一會兒又看看陳正倫森冷的目光,漸漸的,雙腿竟開始不受控制地發抖。又過了一會兒,這日本兵突然大叫一聲,扔掉手中的步槍,掉轉身就往身後的日軍隊伍跑。
可還沒等他跑回隊伍,日軍中一個鐵青着臉的軍官就拿起邊上一個士兵的步槍把他給打死了,開槍的同時還從嘴裏逬出了一句日語,在陳正倫想來,該是“懦夫!”之類的話。
陳正倫輕蔑地看了一眼那個被自己人打死的日本兵,拿起步槍,掉轉頭,挺胸大步往回走。
直到回到戰壕,日軍也沒有開槍!
看到渾身是血的陳正倫,周文立刻上前關心地問道:“陳營長,你沒事吧?”
陳正倫一抹臉上的血跡,冷哼一聲說:“我沒事!就憑這些小矮子還敢跟我們十九路軍拼刺刀?!”
可是想到剛剛和自己出去的戰士都陣亡了,陳正倫又不禁黯然神傷,再看了看身邊的幾個傷員和周文,突然對周文說道:“小兄弟,對不住了!看來我陳正倫終究還是不能保護得你周全!”
周文笑道:“陳營長,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陳正倫連忙擺手說:“不不!我陳正倫佩服小兄弟還來不及,又怎敢瞧不起你?”
周文說:“那爲甚麼陳營長還覺得我貪生怕死?”
陳正倫更是惶恐,說:“小兄弟,你可千萬別這麼想!我陳正倫本是軍人,軍人戰死沙場乃是份內事,何況我陳正倫就算是死好歹也是死在衛國戰場,而不是死在內戰戰場上!我已經很知足了!只是可惜小兄弟正當年少,又是滿腹學識,如今跟着我們這些粗人死在這裏,我陳正倫不忍心啊!”
周文瀟灑一笑,說:“我堂堂中華男兒爲國而死,死得其所!有何可惜?陳營長要是瞧得起我周文就再不要在我面前說起這種話了!”
陳正倫大聲說道:“好!小兄弟!難得你有此心,今日我們就一起以死報國!待得到了陰曹地府,我們再做兄弟!投胎轉世後還在一起,還S小日本!”
周文大聲說道:“好!一言爲定!”
兩人遂伸出手掌互擊三下以爲誓。
這時,日軍的隊伍已開始繼續前進,不斷向戰壕接近。
每個戰士都默默地拿出了手榴彈。
周文輕輕地把自己那顆手榴彈的後蓋擰開,用一隻手拽住了導火索的拉環,將手榴彈藏在了身後。
此時,周文突然想起了蕭雅,心中一片甜蜜,但隨後,便心中一痛。
“不知小雅此刻在做甚麼?我若是死了,她會怎麼想呢?”
想到這裏,近幾個月的經歷瞬間浮現在了周文的腦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