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七月十五,潛龍村陰霾的上空,飄滿了紙錢。
凌晨剛過,上百隻黃皮子衝下了山,裏裏外外將我們家圍住,站滿了屋頂院牆,頭頂一輪血月,呲牙咧嘴對着天空發出怪叫。
當夜,懷孕九個月的母親,聽見怪異聲響打開了門,瞬間被眼前一幕嚇傻,人也受到了驚嚇。半夜難產送去鎮上搶救未果,天亮了被拉回來,已經沒氣了。
一家人悲痛過後,爺爺指揮着人將母親的屍首,放進準備好的棺材內,不顧全家反對,不辦葬禮不許哭墳,天黑了直接下葬。
在最後一鐵鍬土蓋在墳丘上之後,地底下傳來一陣躁動聲隨後傳來嬰兒的哭聲,我在棺材內出生了,哭聲衝破了一家人的悲痛。
與此同時,村子裏兩個百歲的長壽老人,同一時間過世。
有人說,這是閻王來收人了,更有人說,是因爲我的出生搶了他們的陽壽。
爺爺沒有顧及村裏風言風語,說我於棺材內生,命中帶煞氣,需要假死方能偷生。葬字,屬木,雖爲兇也,但上下爲草蓆包裹,故葬埋敬藏其形也,所以給我取名叫林葬生。
我出生的林家,祖上世代都做着風水行當,到了爺爺這輩爲了躲避三缺五弊,在我出生之後,他金盆洗手,老實且本分的做着棺材板的生意,再也不問風水之事。
父親走不出失去母親的悲痛,背井離鄉再也沒有回家,從那開始我便和爺爺相依爲命,過着清貧且平和的生活。
一切卻在我十五歲那年,被一場變故打破。
那一年,村子裏,來了一批外人。
一輛鋥亮的黑色長轎車,開進了狹窄的街道,十分招搖的行駛在磚路上,在衆目睽睽中停在了我們家棺材鋪門口。
此時,爺爺和我正在後院裏喫着飯,前門鬧哄哄的,不少村裏人出來圍觀豪車,還有小孩子們好奇的吵嚷。
“爺爺,有生意來了。”我望着大門。
村子裏來往的都是十里八鄉的人,在這個連拖拉機都覺得闊氣的山溝子裏,這種開轎車的從城裏人,瞬間吸引了整個村子的圍觀。
“喫你的飯,不該說的別說。”
爺爺知道有生意上門,但沒有迎出去,做這行的規矩不能抬頭見喜。
車上下來兩個男人,一個西裝革履看着非富即貴,另一個一身黑衣穿着兜帽,帶着黑色紋路的面具,“咚咚”敲響了我家的鋪門。
直到這時,聽到響聲的爺爺才放下飯碗走了出去,我屁顛的跟在後面。
“林老爺子。”西裝男對着爺爺恭敬有禮。
“徐會長?”爺爺神色凝重,好像早已料到。
他們言談中,我才知道,這個男人是青雲城玄界的會長,徐中海。爺爺聲明已經退出玄界,徐中海立刻一笑。
“我來這裏正是找你定棺材。”
還不待爺爺開口詢問,徐中海就將一張清單遞到了爺爺的手上,黑袍男直接打開後備箱中拿下來一個保險箱。
圍過來的村民越來越多,村長都趕了過來,他們當着衆人面,直接將箱子打開。
那裏面可都是一箱子紅色鈔票,一捆捆擺的整齊。
爺爺看的眼睛直了,我傻楞在那裏,雖然我年紀還小,但是我也知道那些錢夠我們爺孫兩在深山裏花一輩子。
這陣仗就連一向有頭臉的村長,也都看傻眼了,誰能想到在這個偏僻的村子裏,能看見這麼多錢。
還是專門送上門的。
“做好了,這些都是你的。”徐中海開口道。
爺爺沒敢應更沒敢吭聲,眼神看着手中的清單,面色一陣陣泛白。
十口棺材。
黑檀木。
雖然用料奢侈,不過價錢給的也綽綽有餘,再繼續往下看去,這一看更加傻眼了。
底雕十大閻羅王,五方鬼帝在上,兩側龍身,棺頭雕龍首。
“龍棺?”
看到這,爺爺額頭上的冷汗不禁冒了出來,說實話做棺材鋪的生意這麼多年,早已知其中的門道。
紅館爲喜,黑棺爲悲,棺底爲地,棺蓋爲天,人在棺內,背貼地,面朝天。生前心愛之物可陪葬,這就是死人的家。
聽過雕花的刻字的,但是從來沒聽到要十大閻羅王,五方鬼帝,那可是冥界掌管生死一方的頭領,尤其是喫這碗飯,都是有忌諱的。
龍棺上雕冥神,一天一地相夾,龍棺就成了鎮龍棺,民間俗稱陰龍棺,這絕不是人能躺的東西。
“這棺材我做不了,你們另請高明吧。”爺爺二話不說就給推了。
“是給的錢不夠嗎?你說多少。”徐中海反問。
“世人都愛錢,可是也得有命掙,有命花。”爺爺嘆了口氣,擺擺手。
他剛想轉身進門的時候,徐中海帶着笑臉拉住他。
“林老爺子,我們既然能找過來,就知道你有這種本事,我知道這不合規矩,但江湖人命關天的事,您總不能不顧吧?”
爺爺一聽頓住了腳,緊皺着眉心。
“青雲城東側伏龍山,陣法出現鬆動。那東西怎麼鎮壓的,你我都清楚,若是跑出來,誰都得死。”
爺爺一聽,雙目瞪圓。
徐中海繼續道:“現在大家都在想辦法防禦,要是有鎮龍棺壓制,定能重封伏龍山,事情過了你想兒孫滿堂隱祕深山都隨你......”
在他們談話的時候,黑袍男的眼神盯在我身上,黑色面具下,一雙黑色的眼珠子,眼白上帶着血絲,看得我毛骨悚然。
不多時,爺爺回頭看了我一眼,緊皺的眉頭漸漸舒展,他好像是下定了決心。
“好,這是最後一次。”
爺爺應了下來,隨後的日子開始採買木料,這種木料極其的稀有,而且要的是炒上天價的金絲黑檀木,世間少有。市場上都是按兩售賣,幸虧爺爺平日認識不少木料商人,才能拿到一大批貨。
但輾轉其中也耗費了一個月的時間,纔將十口棺材的木料集齊。
好在他們也不急,刨木板,打磨晾曬,刷漆,要的還是內紅外黑的兩層漆,爺爺沒有多想照辦,三個月後開始雕閻王鬼帝。
爺爺手藝非常巧妙,雕出來栩栩如生活靈活現,猶如真神在世,龍身蜿蜒盤繞在棺材中央,龍頭透着威嚴肅穆。
我看的呆了,只能用巧奪天宮來形容。
十口鎮龍棺做下來足足耗費了半年的時間,這邊剛一停工,二人聞聲立刻帶着大貨車車隊,將棺材全部拉走。
甚至在走的時候,徐中海還要給爺爺犒勞費,不過爺爺沒要,直說那保險箱的夠用了。
黑袍男聞言冷聲一笑,說了兩字:“但願。”
這些人匆匆的上了車,掉頭而去。
我看着他們離開的背影,總覺得心裏發慌。
日子一長,這些事也被我拋之腦後,但自從這羣人走了之後,十里八鄉的都知道我們林家棺材有名,而且非常值錢,引來城裏有錢人。於是誰家有白事,都要找我們家做棺材,雕刻點東西,方顯體面。
一時間來定棺材的多起來,爺爺一門心思悶在家裏,繼續做着棺材,沒有時間出門,更不知道附近出了甚麼事。
我越發覺得心慌,爺爺雖然愁眉不展,但手上更加利索起來。
那一天,入夜時分後,整個大地震顫,就在以爲地震來襲後,卻意外的平靜下來,隨後就聽見村子裏一陣叮鈴咣噹的巨大響聲。
緊接着我站在屋檐下,望着村東頭,問着:“甚麼聲音?”
爺爺臉色一驚,覺察不對,手裏指決一掐,臉色一沉。
“糟了,血光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