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謝寧怔愣了許久,才接受自己穿越的事實。
連續幾場外科大手術,讓他出了手術室就一頭栽倒在走廊上,再睜眼,就徹底告別燈紅酒綠的現代社會,穿越到了這個餓殍遍地的陌生世界。
上輩子,謝寧勤懇讀書,一路從偏遠山區考到大城市的醫學博士,二十九歲的年紀剛買了車房,還沒來得及跟要幾十萬彩禮的女朋友分手,美好生活便徹底戛然而止。
當真是蒼天無情。
揉了揉宿醉劇痛的腦袋,謝寧捋着腦海中混亂的記憶。
借屍還魂的這幅身體也叫謝寧。
是大宴朝,雲州城二道溝子村普通農戶出身,爹孃在世時家中有良田十畝,瓦舍三間,按照農家子的劇本本該娶妻生子,安穩一輩子。
可從三年前到今年開春,白鷺關一帶只有一場大雪連續下了半月,三年大旱,致使人死滿地人煙倒,災民入關,官府橫加賦稅,民不聊生,再加上原身逃避幹苦力掙錢非要讀書,活活累死了爹孃。
爹孃一死,原身謝寧便徹底暴露本性,整日留戀青樓楚館,沒二年,就把淺薄的家底敗個一乾二淨。
腦海中不斷閃現,這幅身子原來的主人,挑燈看春宮畫本的畫面。
謝寧內心一萬匹草泥馬奔騰......
竟然穿越到了這種渣滓廢物身上。
他現在再死一次還來得及嗎?
“哎!老子費老大勁把你從鎮上花樓里拉出來,你他娘別吐我車上!”
粗糲聲音響起。
可已經晚了。
謝寧一個沒忍住,噴射嘔出來,只覺得天弦地轉,脊背一痛,竟是捲了一身的污穢從牛車上直接被抽到了地上。
“S千刀的狗東西!”
壯漢罵道:“就你這種人,怎麼不撒泡尿直接溺死!你媳婦打柴從山上滾下來也不知道死沒死,要死了也徹底乾淨,省的被你賣到青樓裏活受罪!”
隨即幾個銅板砸到謝寧頭頂。
“這是我看在你爹孃的面子上最後一次幫你!”
謝寧頭暈眼花,撿起地上銅板,起身道:“多謝二柱哥!”
李二柱愣了楞,“神經病!”
二道溝村比謝寧見過的任何現代村落都要破。
灰撲撲連成片的茅草房裏,他的家最破敗,四面院牆倒了三,西面茅草屋頂被積雪壓塌了一半,大門口不知道被那個倒黴孩子拉了一泡屎,謝寧一個不注意踩了個正着。
“......我去!”
使勁蹭了蹭鞋底,謝寧朝着自己的新家走去。
東屋破漏的窗子內,影綽間全是女人們驚詫慌亂的人影。
“這麼多血!”
“骨頭可能折了!”
本該治病救人的大夫謝寧,卻只望了一眼,轉身進了東屋旁的廚房。
陳家的廚房倒是很整潔,乾淨到,耗子進來走一圈都得哭的程度,當大夫的人多少都有些潔癖,謝寧脫下滿是嘔吐物的外衫,按照記憶在原身媳婦藏錢的醃菜罈子裏掏出來個布包。
布包裏面放着一套原身讀書時的學子袍,下面壓着六七個銅板,這便是這個家裏所有的家當了。
燒開水的間隙,謝寧望着火苗,理了理自己的思緒。
記憶裏有很多,原身對着牆角弱小身影拳打腳踢的畫面,原身的這個媳婦,跟東屋裏的其他女人一樣,都是躲避戰亂,被村裏人撿來當了小妾的陪牀勞力。
獨獨只有原身的媳婦不一樣,嫁給了他當了正室。
可那被撿來的女人,嫁給他不出十天,原身爹孃就相繼離世,那女人自然也就落了個不祥的惡名,正因爲如此,原身對她三天一小打,十天一暴打。
把她賣到青樓,讓她在村子裏接客,這種威脅的話更是家常便飯。
“篤篤篤。”
三聲敲門響後,慌亂的屋內鴉雀無聲。
“她傷的怎麼樣......”
一句話還沒問完,屋裏突然喊了一聲,“吐、吐血了!”
這下謝寧再不磨蹭,端着木盆直接推開門走了進去,牀上的人已經昏死了過去,滿牀粘膩的血,比他剛纔吐的還多。
見謝寧進來,女人們嚇得紛紛向後退。
“謝家大郎,她都、都快死了,你就別再打她了吧......”
李二柱的小妾壯着膽子小聲說了句。
“不會!”
謝寧道:“今日多謝各位,請你們先行離開,我先看看她的情況。”
女人們魚貫而出,若是在往常,肯定會察覺出平日裏自詡讀書人、最瞧不起難民女的謝寧,竟願意跟她們好好說話。
外傷最忌感染,謝寧剛纔已經換掉了髒衣服,他忍着開水的灼熱又洗了一遍手,這才靠近女人的身邊。
她的身上已經被脫的只剩下一件欲蓋彌彰的淺黃色肚兜。
視線在染了血的潤白脖頸停留一瞬。
謝寧開始抬手檢查。
頭顱、脖頸,和雙臂都沒有明顯的骨頭錯位,檢查的手在髖骨的位置停頓一瞬,隔着單褲繼續摸了下去。
數九寒天,謝寧穿着夾襖都覺得透心涼,她竟然只穿着單衣。
不過還好,雙腿也沒甚麼問題。
滿牀的血跡看起來嚇人,則是因爲她吐的血多,胳膊和肩膀都被木棍戳破了皮肉流血導致。
現在就剩下謝寧最擔心的問題,內臟是否受損,觸及到黃色肚兜的時候,手下的身軀抖動了下,謝寧抬頭看去,這才瞧清原身媳婦的樣貌。
她閉着眼,汗溼的頭髮遮住了額頭,皮膚髮白臉龐稚嫩,一張臉青澀得如同現代的女高中生,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
這哪裏是女人。
分明個小女孩。
這少女全身幾乎都被謝寧檢查了一遍,裸露在外的手臂、肩膀,大片青紫淤痕一層蓋着一層,看得人觸目驚心。上輩子謝寧別說打罵女性,就是跟扶弟魔女朋友鬧掰,最多也用髒話問候了她們全家。
謝寧穩了穩呼吸,解開肚兜,開始全神貫注按壓臟器。
在確定了少女她只是斷了兩根肋骨之後,他俯下身耳朵緊貼住心臟的位置,以判斷肺腑是否嘶鳴,頭頂卻突然猛烈地動了兩下。
一道極其虛弱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你要是破了我的身,我就不值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