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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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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沈願趿鞋到窗臺前,拉開窗簾一角。

窗外小巷的路燈光線昏暗,映着燈下的青石板,偶爾可見有覓食的老鼠躥過。

巷外的大馬路上,並沒有車輛。方纔聽到的汽車鳴笛聲響,好似幻覺——

沈願次日醒來時,已經臨近中午。

秦舒早早出門做家教,張阿婆在鍋裏留了早餐,沈願洗簌完,給自己盛了滿滿一大碗。

樓下鬧哄哄的,她呼着溫熱的小米粥,快步到窗邊看熱鬧。

一米寬的小巷擠滿了人,一直延伸到主街。

沈願問樓下鄰居,“啥事兒這麼熱鬧?”

“不知道哇,聽說是來接媳婦的,好幾臺豪車在馬路邊上排隊等着呢。”搭話的女鄰居豔羨地說,“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嫁了豪門,太風光了。”

沈願一聽,來興趣了。

趴在窗臺上看稀奇。

一羣黑衣保鏢在衆人圍觀中,浩浩蕩蕩地擠進小巷。

說是接媳婦,更像抓逃犯。

爲首的保鏢目光掃過牆皮斑駁的居民樓,定格在窗臺上端碗喝粥的沈願身上,腳步自然停下,畢恭畢敬地喊,“沈小姐,我們來接您回去。”

沈願:“......”

街坊鄰居:???

隨後只聽“啪”的一聲,窗戶關上了。

人羣頓時炸開了鍋。

4單元302有個小姑娘嫁入豪門這事兒,很快傳遍街頭巷尾。

彼時沈願正被保鏢挾着,送到一輛黑色保姆車上。

兩個壯漢擠一左一右將她擠在中間,沈願動彈不得,她說自己不會跑,奈何保鏢不信,生怕她插翅飛走。

車隊浩浩蕩蕩行駛在馬路上。

愈發熟悉的街景令沈願慌了神。

鬱康父子早在墓園入口等候,見沈願到了,沒等她下車,先進入墓園。

沈願跟在後面,一步一停,終是走到沈煜墓前。

沈煜是沈願的父親。

早年間,沈煜和鬱康合夥開公司,後因經營理念不同,鬱康出去單幹,創建盛華集團。

沈願16那年,沈煜公司高層反水,與競爭對手趁機做局坑害,導致沈氏崩盤,欠下鉅額債務。

沈煜大受打擊,一蹶不振,精神也出了問題。

是鬱康顧念舊情,出面替沈氏主持大局,變賣沈氏資產抵債。

沈煜苦熬了兩年,沒過多久就出了意外,臨終前將唯一的女兒沈願,託付給鬱康。

鬱康在病榻前承諾,會將沈願視作親生女兒對待,照料沈願餘生。

鬱康也因此在南城商界博得一個重情重義的好名聲,沈氏的客戶順理成章地轉向盛華集團。

加上鬱康熱衷於慈善,項目拿到手軟,沒多久公司就上市了。

鬱康的聲音斷斷續續響起。

沈願在寒風中盯着鬱康偉岸寬厚的背影,聽他念叨往日情分,訴說這些年教養自己的辛勞與付出。

胸腔下的心臟劇烈跳動,喉頭哽着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折磨得她快要落下淚來。

鬱康話鋒轉向沈願,“小願吶,我跟你爸爸十幾年的情分,看着你長大。如今,在你爸爸面前,叔叔想聽你說一句實話。你昨天在訂婚宴上鬧那出,到底是爲了甚麼?”

“當然是爲了成全城白和蕪悠了,不然鬱叔覺得我是爲了甚麼?”沈願挪步到墓碑前,一束凍蔫的白菊闖進視線。

鬱康顧左右而言其他,“因爲你生氣城白缺席訂婚宴?”

沈願不置可否,抬頭望鬱康,素來清澈平靜的眼裏,正藏着鋒利的寒意,似一柄開刃的匕首,下一刻就要貫穿人胸口。

商場起起伏伏多年,老狐狸甚麼人沒見過,此刻竟也生出些許畏懼。

“拿來。”鬱康決定速戰速決。

保鏢將戒尺雙手遞到鬱康手上。

鬱康接過戒尺,狠狠敲在鬱城白膝蓋窩。

鬱城白膝蓋一軟,正對墓碑重重跪下。

“砰!”

又是一記落在鬱城白背脊中間。

鬱城白忍着痛,不吭一聲,在寒風刺骨的冬季,額間很快滲出細汗。

沈願漫不經心地撥弄着菊花。

到底是親生的,鬱康心裏也難受,可昨天的鬧劇總要有人承擔責任,以此平息沈願的不甘。

他沒別的選擇。

第三下。

......

第五下。

第六下。

直到打完7下,鬱康才扔掉手中戒尺,“你就在這裏跪着,跪到小願原諒你爲止。”

沈願不爲所動。

鬱康說,“城白是有錯,但蕪悠跟城白的關係你比誰都清楚,他去看蕪悠也在情理之中。如今,城白罰也罰了,你也別跟他計較,我讓城白搬去你那裏住,剛好你們可以培養培養感情。”

男方搬去女方住,無疑是衝擊流言蜚語最好的方式。

沈願果斷拒絕,“我不同意他搬去我的房子。”

鬱康臉色沉下來,“小願,你別耍小性子了,周圍人都知道你與城白的婚事,舉辦婚禮是早晚的事。即便有些小矛盾,兩個人說開就好了。”

鬱康說完,轉身要走,似想起甚麼,又說:“老爺子還不知道訂婚宴上發生的事,你們也別在他面前提。等過完年,我給你們挑個日子,舉行結婚儀式。”

鬱康盯了沈願一眼,邁步離開。

天色暗沉,山野間冷風凜冽,透着瘮人的陰冷。

鬱城白西裝革履,縱使跪着,背脊依然挺得筆直。

沈願側目瞧他一副寧折不彎的清貴模樣,“你不是在北城陪蕪悠參加決賽嗎?跑回來做甚麼?”

鬱城白閉着眼,痛得說不出話。

“被你爸爸媽媽喊回來的?”

鬱城白仍沉默着。

“那麼聽話,還跑去北城做甚麼?”沈願冷嗤,“軟弱。”

鬱城白睜開眼,反脣相譏,“你膽大,你厲害,你犯錯我替你挨罰。”

沈願,“你自找的。”

“你以爲人人都像你,做事不計後果,只圖自己爽快。”

“我自己都不爽快了,還顧得上別人?”

鬱城白又不說話。

沈願不想和他吵,只問,“你真打算就這樣耗着?”

鬱城白跪着往前挪了挪。

鬱康那幾戒尺下的狠手,後背沒見血也肯定腫了,石板地面又堅硬冰冷,跪一小會兒就鑽心的疼。

沈願恍惚間,思緒回到三年前在鬱宅那個荒唐的雨夜。

鬱老爺子壽宴,她被灌了酒,渾渾噩噩醒來時,上衣半敞地躺在客臥的牀上。

牀前,鬱城白沒穿衣服,浴巾鬆垮地系在腰間,頭髮還在滴水,似剛洗過澡。

沈願還沒來得及問鬱城白髮生了甚麼,臥室的門突然被打開。

隨後是刺耳的尖叫,臥室門開合的聲音,以及鬱康暴躁的斥責,伴着窗外雨打玻璃的噼啪聲,衝擊着她的耳膜——

那天晚上,鬱城白也是這樣被鬱康一腳踹跪在雨中,拿戒尺抽打。

一下又一下,皮開肉綻,也沒撬開鬱城白的嘴。

沈願蜷縮在窗臺邊,隔着密集的雨幕與他對視。

她不知道發生了甚麼。

但在場所有人都稱。

是她勾引的鬱城白。

他們早就發現,沈願對鬱城白的心思不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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