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楚朝歌下意識避開,站立不穩,重重跌坐在地上。
“你怕我?”楚陽北俊眉微擰,伸出去的手撲了個空,僵在原地。心臟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拽着。
自小,楚陽北便被按照楚氏企業繼承人的要求培養,沉穩遠超同齡孩子。
他周邊的孩子都怕他,唯有楚朝歌,總是像尾巴一般,跟在他身後,趕都趕不走。
其他兄弟姐妹都叫他大哥,唯有她喊他,“哥哥。”
楚朝歌努力想要接話,卻一句沒能說出來,隨後,“哇”的一聲,吐了一地。
這是顱磁治療的副作用。
反胃、嘔吐。
楚陽北側過身子,躲開了嘔吐物,擰緊了眉頭,“是覺得我噁心嗎?”
回答他的唯有楚朝歌越發響亮的嘔吐聲。
楚朝歌嘔得眼淚都出來了,看着楚楚可憐。
楚陽北的心彷彿被扎入數千枚細針,痛到無法呼吸。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強壓心中痛楚,“喜歡也罷,討厭也罷,回家吧!”
“回家”嗎?
楚朝歌兩年前,心心念念地等着大哥將她從趙浩熊囚禁中救出,帶她回家。
可是等來的卻是更可怕的囚禁——精神病院。
日復一日的過度治療,一次又一次地逃跑,又一次一次地被抓回。
每一次回來,都是更過度的治療。
精神病院的折磨,消磨了她所有的逃生意志。
直到她不再對離開精神病院有任何幻想時,大哥卻說要帶她回家?
不,那裏已經不是她的家了,而是她最希望逃離的噩夢。
“爺爺想要見你。”
楚朝歌猛然抬頭。
想起爺爺,楚朝歌冰冷的心,多了一絲溫情。
如果不是爺爺當年的挽留,第二次高考結束,她便離開楚家了。
她眼眶瞬間紅了,即使她努力抑制,委屈又滿含思念的眼淚還是吧嗒吧嗒往下滴。
楚陽北的眼眶也不自覺紅了,溫聲道:“行了,別哭,回家吧!”
想到爺爺,楚朝歌跟在楚陽北身後,來到車前。
看完爺爺,她便永遠離開楚家。
這三年的折磨便當是還楚家的債了。
司機打開了後車門,楚朝歌站在車門前,卻猶豫了。
大哥說要帶她回家,她還能信他嗎?
“上車。”
車裏的楚陽北見楚朝歌猶豫不決,語氣中帶了一絲不耐煩。
他也不明白,久經商場,爲何還會被楚朝歌的態度輕易左右了心緒。
楚朝歌自嘲,罷了!精神病院的日子都熬過來了,即使大哥換地方關她,也無所謂了。
難道有比精神病院更可怕的地方嗎?
瞧着楚朝歌低眸不語的模樣,楚陽北似乎覺得剛剛言語僵硬了些,又解釋了一句,“爺爺病重。”
楚朝歌的心被重重一擊,“爺爺怎麼了?”
“甲狀腺癌晚期。”
楚朝歌下意識進了兩步,一隻腳已踏進車內,卻又退了出來。
楚朝歌在衛生間時,照過鏡子。
她如今的樣子,又腫又憔悴,爺爺見到只會更難過,會加重病情。
“你就那麼絕情嗎?爺爺從未有對不起你的地方。”楚陽北壓抑的怒氣終是爆發了。
一直站在角落的樹底下抽菸的楚陽南,扔了菸頭,狠狠地用鞋底捏滅。
“大哥,和她費甚麼話啊!她那親生父親不是人,她能是人?我來教她做人!”
楚陽南助跑後,衝了過來,一腳踹在楚朝歌的屁股上。
楚朝歌不備,額頭正好撞在打開的車門上。
受外力的車門“嘭”的一聲,重重地夾在楚朝歌的手背上。
楚朝歌一聲慘叫,嚇壞了衆人。
鑽心的痛,從手指傳遍全身,一波接一波,不斷加劇,頭皮都痛到發麻了,豆大的冷汗自額頭湧出。
“楚陽南!”楚陽北目光凌厲地瞪着楚陽南。
“我不過踢了她一腳,至於嗎?”
楚陽南不耐煩地道,直到他看到楚陽北手掌上全是鮮血。
血不是楚陽北的,自然就是楚陽北檢查楚朝歌的傷勢時留下的。
楚陽南也慌了。
他只是想給楚朝歌一點下馬威,讓她回到家別在家人面前亂說話。
要是她和爺爺說,當年下藥的事,他是主謀,爺爺定然饒不了他。
可他真的沒想到會將楚朝歌傷得那麼重。
“還愣着做甚麼?送醫院。”楚陽北接住疼暈過去的楚朝歌,聲音顫抖。
楚朝歌手掌骨折,做了手術。
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早晨了。
“芬姨!”
“大小姐,你醒了!”芬姨放下手中水壺,興奮地迎了過來。
芬姨是帶大楚朝歌的保姆。
“嘶”,楚朝歌掙扎坐起,碰到傷口,倒吸了口涼氣。
她這才注意到,左手手掌打了石膏。
“你別動!手上還有傷呢!”
芬姨趕忙扶着楚朝歌坐了起來。
“餓了吧?估摸着,大少爺應該快回來了。大少爺對你是真的好,工作那麼忙,卻守了你一整晚......”
“芬姨,我想喝水。”
“瞧我,疏忽了。”芬姨往涼水中倒入熱水,水溫剛剛好,“喝吧!”
楚朝歌接過水杯。
她本意是借喝水轉移話題,不想再聽到楚陽北的消息。
對楚朝歌而言,徹底的失望比一次次希望,又一次次失望,更容易接受。
“大少爺親自去自家餐廳後廚給你挑蝦去了。他說,你嘴挑得很,餛飩加的蝦的大小均勻,他不放心別人挑。”
哥哥感情內斂,與旁人都不是很親近,唯獨對楚朝歌,事事細心。
想起楚陽北曾經的好,精神病院的經歷會讓楚朝歌更痛。
“芬姨,我有點累,還想再睡會。”
“好,你瞧我,都忘了你是病人了。”
芬姨剛給楚朝歌揶好被子,楚陽北便拿着飯盒進來了。
“還沒醒?”
“醒了,剛躺下。”
楚朝歌裝睡被拆穿,卻不打算起來。
“睡可以,先把餛飩吃了!”楚陽北擺好餐具,用了命令的語氣。
“我不喫蝦。”
楚陽北拿筷子的手一頓,臉色陰暗下來,“你是不喫蝦,還是不喫我帶來的蝦?”
被親生父親趙浩熊幽禁期間,楚朝歌吃了死蝦,蛋白質中毒,吐得差點流產。
好了後,一看到蝦,條件反射想吐。
“想來外面的伙食入不了楚大小姐的口,還是精神病院裏的飯菜更合胃口些。既然如此,便滾回精神病院去!”
楚陽北動怒。
楚朝歌拿起湯勺,強忍反胃,一口一口地往自己嘴巴里塞餛飩。
喫不進,不過就是嘔吐,這兩年,她吐得還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