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第1章 1
蘇清遇向來癡情。
可白月光得癌症那天,她卻給我遞上了能令人失憶的藥丸。
“時墨,徐楷馬上要死了,你給我三天時間,我圓他一個婚禮夢。”
“我不會惹你傷心,這藥能讓人短暫失憶,等三天後我和他的婚禮結束,你喫下解藥就會重新愛上我,那時,我們再復婚。”
看着她勢在必行的神色,我接過藥丸,毫不猶豫的嚥了下去。
蘇清遇不知道的是,失憶藥是我研發的,根本就沒有解藥。
三天後,我就會徹底忘記她。
1
辦完離婚手續從民政局出來後,蘇清遇抬手看了眼時間。
“還有兩分鐘藥效就發作了,這三天你會忘掉所有愛我的記憶,等喫下解藥後,這幾天發生的事情你也不會記得,不會有任何傷心的機會。”
“我們現在的離婚只是暫時的,等事情結束我們就復婚,你放心,我真正的丈夫,只有你一人。”
我沉默的看着她,恐怕沒有復婚的機會了。
作爲藥物的研發者,我心知肚明這顆藥丸的功效。
它並不會讓人瞬間失憶,而是一點一點的讓記憶消失,最後徹底忘掉自己的愛人。
並且,解藥還沒有研發出來。
可蘇清遇顯然不知情。
我輕聲問她,“你確定不會後悔嗎?”
她一笑,寵溺的揉着我的臉頰。
“徐楷愛了我很多年,唯一的心願就是想和我辦場婚禮,我無法拒絕,既然要做,就不會後悔。”
“時墨,我知道你向來體貼溫柔,你也沒有必要和一個病人較勁,等一切結束了,我們就繼續過我們的幸福生活。”
我自嘲的扯了扯嘴角,任由胸口洶湧的酸澀蔓延到全身,沒再吭聲。
最爲相愛的那一年,我爲她搶方案喝酒喝到胃吐血,她爲了替我拿回研究成果熬夜到心律失常。
後來我打趣她,如果有一天我老了,不記得她了怎麼辦。
那一瞬她紅了眼,強硬的吻上我的脣。
“時墨,我愛你,求你不要忘記我,我會瘋的。”
現在,她得知了白月光患上癌症的消息,竟主動和我離婚,要求我喫下藥物忘掉和她的一切。
我猜,她是想給他三天的愛,沒有瑕疵,沒有我這個多餘的丈夫的存在,獨屬於她完整的愛。
既然敢光明正大的變心,給我喂藥,又爲甚麼還要跟我復婚多此一舉呢。
我兀自笑出聲,自嘲的勾起弧度。
這時,腦袋突然一陣痛疼,我身子一晃,整個人直直往前倒去。
蘇清遇眼疾手快的扶住我,明媚的眼眸裏是無盡的擔憂。
“是哪裏不舒服嗎?如果你實在害怕,怕我不回頭,我可以把離婚證和相關證件都交給你保管。”
我強撐着站直身子,略帶困惑的看着蘇清遇。
“甚麼離婚證?”
蘇清遇一愣,隨即試探道。
“時墨,你離婚了,還記得嗎?”
“離婚?”
見我一臉茫然,她的眼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喜悅。
我垂下頭,看見手裏捏緊的離婚證,頓時明瞭。
是藥效開始發作了,第一件事,就是抹去我與她離婚時的記憶。
蘇清遇飛快拿走我手裏的離婚證,生怕我看見離婚證上的人是她,柔和着聲音道。
“時墨,我是你的妹妹,你生了病,失去了一些記憶,這些重要的證件我幫你保管。”
我抬起眼,看向蘇清遇躲閃的雙眸,並沒有開口戳穿她。
沒關係,既然她想演,那我就陪她演。
這時,一道低沉的聲音驟然響起。
“清遇,你原來在這裏啊。”
我循聲看去,只見徐楷一路朝我們小跑過來,腳下卻不小心被石頭絆的一個踉蹌。
蘇清遇下意識甩開我,伸手扶住他。
我被她一甩,身子猝不及防撞到牆上,本就針扎一般的腦袋,更是撞的劇烈痛了一下。
徐楷牢牢的抓住了蘇清遇的手,順勢摟住了她的腰,會心一笑。
“清遇,謝謝你接住我。”
蘇清遇反應過來,立刻變了臉色,甩開他的手後連忙看向我。
“時墨,剛剛你有沒有受傷?徐楷生病了,摔出血的話可能會止不住血,所以我先扶他,對不起。”
我已經站好了身子,忍住疼,拍掉身上的灰塵,“沒事。”
徐楷又湊上來,緊緊的抓住蘇清遇的胳膊,小聲開口。
“清遇,離婚而已,你速度怎麼那麼慢啊,剛剛我等了你好久。”
見我直勾勾的盯着他們,蘇清遇僵硬的咳了一聲,心虛的看着我,卻沒再推開他的手。
“已經結束了,我們可以安心忙婚禮了。”
徐楷頓時喜上眉梢,得意的瞥了我一眼,“葉時墨,我跟你妹妹戀愛五年了,馬上就要結婚了,婚禮就定在三天後,到時候你一定要來啊。”
我微笑,“我妹妹的婚禮,那我肯定會來的。”
徐楷嘴角的笑意更濃,“那到時候你當我們的跟拍吧,一定要記錄下我和清遇在婚禮上接吻的那一刻......”
“徐楷。”蘇清遇驀然陰沉了臉色,示意他不要多說,她定定的看着我,從我的眼裏找不到半點難過,心中莫名的不好受,“他不必參加我們的婚禮。”
我神色不變。
見蘇清遇向着我說話,徐楷一蹙眉,忽然虛弱的將腦袋埋在她的脖頸處。
“清遇,我的心臟忽然好痛,我要喘不上氣了。”
蘇清遇的眸光頓時緊張起來,抱住了他。
“是病又發作了嗎?你再堅持一會,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她撩起眸光看向我,低聲詢問道。
“時墨,現在還記得家在哪裏嗎?需要我派人送你嗎?”
我搖搖頭。
“不用,我記得。”
蘇清遇沉吟不語,先前工作人員告訴過她,藥效只會忘掉最愛的人,並不會損傷其他記憶。
一想到我最愛的人是她,蘇清遇頓時眉梢鬆了鬆。
“好,那你先回家吧。我先送徐楷回醫院。”
說罷,她攙扶着徐楷上了車。
徐楷始終攬着她的肩膀,有氣無力的開口道,“清遇,這輩子能被你光明正大的抱着,就算是現在死了,我也值得了。”
蘇清遇低聲責備道,“少說這種胡話。”
透過車窗,我看見她給徐楷系安全帶時,徐楷忽的摟過她的脖子,在她的耳垂上落下輕輕一吻。
看見眼前無比曖昧的一幕,我的心泛起一陣寒意與尖銳的刺痛。
是背叛的刺痛感。
她的車影揚長而去,與此同時,一個電話撥了進來。
“葉時墨先生,巴黎研究院已爲您準備好對接儀式,歡迎您三天後的到來。”
2
我掛了電話,回家,這才恍然發現家裏空空蕩蕩的,只剩下一具簡陋的空殼。
這個家是當初我和蘇清遇一起裝修的房子,那時她說,她要一輩子和我住在這個溫馨的小家裏。
可如今,我和蘇清遇一起設計的茶具,我們一起挑的擺件,所有隻要有關她的東西全部被搬的一乾二淨。
大概是害怕我回憶起和她的過往,甚至連帶着陽臺我和她一起養的那些花,都用土全部翻了一遍。
看見空空蕩蕩的房子,我自嘲的勾起嘴角。
蘇清遇,你準備的這麼周全,到底是怕我回憶起那些事情會痛苦,還是擔心我想起一切,會發瘋破壞掉你和徐楷的婚禮?
倘若你知道沒有解藥,我也不會再恢復記憶,會後悔嗎?
我摘下了結婚戒指,給她寫了一份信,最後連着我們的結婚戒指一同裝進信封,放在花盆的空隙裏。
這時,一個電話急匆匆的打進來。
兄弟程讓躊躇許久,纔開口:“葉時墨,我有個事情要告訴你,蘇清遇好像劈腿了,我剛剛在醫院門口,看見她和一個男人摟摟抱抱。”
我嗯了一聲,“沒事,隨她吧。”
程讓被我的態度驚了一下,“時墨,你......你沒事吧?”
聽見他緊張的話音,我頓時被逗笑了。
“我能有甚麼事啊,我和蘇清遇都已經離婚了。”
“離婚?!”
我簡單闡述了一番事情的來龍去脈,聽見我喫下了那顆藥丸時,對面爆發出一句髒話。
“狗男女!太不要臉了,爲了和那個男的結婚,她還真是甚麼辦法都想的出來。”
“當初你放棄去研究院的機會全心全意的陪在她身邊,她如今得到的成就一半都來自你,現在卻要爲了別的男人委屈你,還美名其曰不會讓你痛苦,給你喂失憶的藥,她憑甚麼,她哪來的臉!”
我的眸中終於浮起一抹痛色,臉色發白。
五年前,在蘇清遇最落魄的時候,我毫不猶豫的娶了她。
我動用自己所有的人脈,幫助她的公司起死回生。
那時的她在每個夜晚抱住我,貼在我耳邊說,我是她永遠的愛人。
可惜後來,一切漸漸變了。
她心頭掛念的人,又有了別人。
她逐漸忘掉了我所有的付出,要我乖巧寬容,又要我原諒她對徐楷憐憫的善心。
一如既往的愛一個人,很難嗎?
爲甚麼我可以做到呢。
兄弟在電話另一頭噼裏啪啦一通輸出,最後罵累了,才緩了口氣下定論。
“我敢肯定,跟你離婚還餵你喫失憶藥,蘇清遇一定會悔青腸子的!”
“呵,她一定不知道你沒有研製出解藥,就讓她痛死吧,而你,正好可以好好放下了。”
我的目光看向花盆間隙處,那裏是我剛剛放上信件的地方。
和蘇清遇多年來的朝夕相處,我早已對她的生活習性瞭如指掌。
蘇清遇在煩悶難受時,會在陽臺邊上喝悶酒。
如果我走的那天,她真的後悔了,那她一定可以看見這封信的。
到後半夜,蘇清遇進了屋,在房間裏翻箱倒櫃。
“你在幹甚麼?”
蘇清遇手上的動作一頓,回頭看見我穿着睡衣,正站在房間門口,
她眉梢一皺,把圍巾披在我的脖子上。
“半夜這麼冷,怎麼穿這麼薄?”
我沒有接她的話,而是繼續問她,“你是在找甚麼東西嗎?”
“嗯,我想借一下你的西裝,徐楷想在婚禮上穿。”
蘇清遇解釋道,“你可能又忘了,就是當初你結婚的時候穿的那件。”
我沉默的看着她。
我當然沒有忘記,畢竟那件西裝是她親手爲我設計的。
從設計圖紙再到製作出成品,耗費了整整兩個月,如果用價值衡量,至少五百萬。
而她所做的一切,都只因爲當初我隨口的一句,“我希望有一件獨一無二的西裝。”
而如今,她卻要把爲我設計的西裝拿走,去圓滿另一個男人的婚禮。
我忽然覺得有些可笑,又故意問她。
“這件西裝很重要嗎?爲甚麼一定要這一件呢?”
大概是我的話勾起了蘇清遇的回憶,她手上的動作一頓。
西裝設計出來那天,她曾告訴我,“這件西裝,永遠只屬於你。”
我注視着她,她只猶豫了一瞬,隨即立刻開口道。
“因爲是一位大師設計的,世面上只有這一件,徐楷也很喜歡,唯一的願望就是穿着這件西裝結婚。”
見我眸光低垂,她又補充道,“你放心,等婚禮結束後,我就立刻還給你,到時候,你想要甚麼儘管和我開口。”
依舊是這番滴水不漏的謊話,我的心再次被狠狠撞擊了一下。
我和蘇清遇的婚禮那天,她的目光從一而終的黏在我的身上。
那天婚禮結束後,蘇清遇將西裝小心翼翼的珍藏放進櫃子裏。
我笑着打趣她,“這件西裝你怎麼這麼愛惜?”
她卻認真的看着我,“因爲是你賦予了這件西裝獨一無二的意義,我要把這份記憶永遠保存起來。”
可如今,只因爲徐楷的一句他也喜歡,蘇清遇就毫不猶豫的拿給了他。
這件西裝失去了它如視珍寶的意義,成了哄徐楷高興的工具。
“時間不早了,你快睡覺,我還要出趟門。”
蘇清遇沒有察覺到我的異樣,拿起西裝離開。
我將身上披着的圍巾丟在地上,低頭,看向空空蕩蕩的櫃子,充滿了失望與悲傷。
“不要緊,我跟你一樣,等她清掃完了,一切就好了。”
不過是被拋棄罷了。
等我的記憶掃空,就能徹徹底底的放下了。
正想着,腦子驟然一陣劇痛,記憶緊接着又空缺了一大塊。
我從悲傷的情緒裏,猛然抽離了出來。
3
次日,程讓告訴我,蘇清遇爲了籌備和徐楷的婚禮忙的不可開交,那個陣仗和當年嫁給我的時候有的一拼。
我若有所思的點頭,蘇清遇這麼忙,還派人爲我送來一日三餐。
這麼雨露均霑,真是難爲她了。
婚禮那天,程讓帶着我去了現場。
婚禮還沒開始,我們坐在最角落的位置,看見不遠處的蘇清遇和徐楷親暱的挽着手,被伴郎團圍在中間。
“我記得蘇清遇之前跟葉時墨也辦過這麼大的婚禮,嘖嘖,沒想到我們徐楷也有這種福氣,娶的美嬌娘。”
聽見我的名字,徐楷牽着蘇清遇的手緊了緊。
蘇清遇開口解釋道,“我和葉時墨已經離婚了,今天是徐楷的婚禮,過去的事就不必再提了。”
聽見蘇清遇主動撇開關係,伴郎團頓時唏噓一聲,“徐楷年輕又帥氣多才,葉時墨怎麼可能比的過。”
“清遇,徐楷的下半輩子都交給你了,你可不能辜負他啊。”
蘇清遇甜美一笑,一如當初對我許諾的那般。
“放心吧,我不會辜負他的,他也不會辜負我。”
我黯下眸光,程讓氣得咬牙,“甚麼破三觀啊,第三者上位還有道理了。”
不遠處,一個人忽然起鬨道。
“這麼好的日子,要不徐楷和蘇清遇親一個吧!”
伴郎團起鬨聲接連不斷。
“親一個,親一個。”
徐楷直勾勾的盯着蘇清遇,深情的模樣恰到好處。
蘇清遇在起鬨聲下,抬手撫摸他的下巴,隨即踮腳,在他的脣旁落下輕柔一吻。
歡呼聲達到頂峯。
如此熱鬧的場面,我卻只覺得萬籟俱寂。
守不住心,現在,身也守不住了。
我嘲弄的勾起脣角,幸好記憶抽離的夠多,我已經不再那麼痛苦了。
這時,我的手機屏幕忽然響起,是機票發來的登機提醒。
“程讓,我該走了。”
程讓抱了我一下,眼睛通紅,“去吧,拋開髒東西,去發光發亮吧!我等你功成名就,更上一層樓!”
“至於這裏,我替你送大禮!”
“走了。”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在意他要送甚麼禮物。
畢竟還差半小時,關於愛蘇清遇的記憶就要全部消失了。
我拖着行李箱離開,蘇清遇與徐楷手拉手,無意一瞟,好像看見了我的身影,頓時慌了神。
可仔細想想,不可能的。
我即便出現在婚禮現場,也是以哥哥的身份參加,不可能不打照面,更不可能拖着行李箱。
應該是她看錯了。
場館的燈光暗了下來,蘇清遇和徐楷站在臺上的最中央,彼此交換完對戒,甜蜜相視。
衆人歡呼起鬨接吻。
突然,一件橫幅橫空甩下。
程讓站在橫幅下,舉着喇叭勾脣一笑。
“祝第三者徐楷和渣女蘇清遇天長地久,不孕不育,一胎八個兒子!”
徐楷頓時臉色一白,無措的看向蘇清遇。
看清是程讓的臉,蘇清遇頓時有些惱了,“你在胡說甚麼?我和葉時墨已經離婚了,徐楷也不是第三者!”
程讓冷笑一聲,“又當又立說的就是你,放不下前夫又要給別人婚禮,還口口聲聲讓葉時墨等你復婚,你知道他這三天有多痛苦嗎?”
蘇清遇眸光冷冽下來,“不勞你擔心,我給葉時墨吃了藥,他不可能記得這些事情。”
“蠢貨,這個藥喫完不會立即失憶,第三天才會全部忘記所愛的人,你這三天的所作所爲,時墨都看在眼裏。”
程讓輕佻下巴,譏諷的看着她。
“你還不知道藥物主研發人是誰吧?是葉時墨,你的前夫。”
“再告訴你一件事,失憶藥根本就沒有解藥,時墨已經徹底忘記了你,絕不會跟你復婚,你可以安安心心的跟你的野男人,好好過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