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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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何以桉回家了。
手裏還拎着一袋水靈靈的青菜。
只是他身上的衣服,並不是昨晚出門前穿的那件。
似乎是沒想到我坐在客廳裏,他眼底神色幾分變幻。
從慌亂,緊張,到擔心。
還有一絲最不易察覺到的愧疚。
“杳杳,手上的燙傷怎麼樣了?”
“這是新衣服?”
我指了指他身上的衛衣,不答反問。
從戀愛那天起,我和他的衣服都是我親手購置的,依他的要求,每一件都是情侶款。
他總說自己沒有安全感,生怕一不留神我就不要他了。
“之前的衣服染上藥膏了,我就讓祕書隨便買了一件送到公司。”
我攥着手機,佯裝疑惑。
“祕書?”
整個房間突然變得寂靜。
“何以桉,你招祕書了?怎麼沒讓我見見?”
何以桉慢慢靠近,半跪在我腳邊,小心地捧起我受傷的那隻手,認真地觀察燙傷處。
“杳杳。”
“以前都是你陪着我,後來你懷孕了,公司也確實缺這麼個助手,我就讓人事招了新人。”
“她叫沈箐,是個剛畢業的學生。說來挺巧的,她長得還有幾分像年輕時候的你。”
“杳杳,我們倆這麼多年,我心在哪裏,杳杳不是最清楚了嗎。”
“對了杳杳,昨晚的煙花漂亮嗎,我親自設計的。有好多次我都忍不住要告訴你,不過一想到這是送你的七週年驚喜,我都忍住了。”
他抬起頭,目光一片坦誠。
我抿着脣,捂住胃,壓下再次要翻湧出的反胃感。
他卻以爲我是胃疼發作,給我倒了一杯溫水。
然後拎起小青菜,三步並兩步進了廚房。
“杳杳,早餐馬上好,先喝點熱水暖暖胃。”
我沒回,何以桉只當我難受得厲害。
不多久,他將一碗熱氣騰騰的面推到我面前,嘴脣用力地抿了抿。
“杳杳,這麼多年了,你的胃還是沒有養好,都怪我當年......”
聽他又提起當年,我有些怔然。
婚後第五年,公司觸動了別家的利益。
飯局上,一桌子人有意刁難何以桉,恰逢他發燒,吃了頭孢喝不了酒。
那是我第一次在他臉上看見了頹喪之氣。
他笑得比哭得還難看:
“杳杳,我是真想放棄了。”
“我撐不下去了,我覺得好累。”
我比任何人都明白公司對他的意義,於是支開他,向整桌人道歉,吹了一瓶高度數的白酒。
在此之前,我滴酒不沾。
我的胃病,就是那之後開始的。
等何以桉在洗手間的隔間找到我時,我狼狽地捂着胃,正頭痛得不停用腦袋撞牆。
他一瞬間淚流滿面,幾乎是跪着挪到我身邊的。
“杳杳,我不要公司了,我只想你陪着我,只要你平安。”
......
“所以杳杳,我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照顧好你和小寶。”
“杳杳?”
思緒回籠,我怔了怔。
“杳杳在想甚麼,是不信我嗎?”
一個我們都能聽出來的玩笑話。
偏偏我點頭了。
何以桉頓時表情一僵。
兩秒過後,他嘆了口氣,把我攬到懷裏。
語氣似無奈似縱容:
“我發誓,杳杳,你是我的唯一”
我看他單手舉過頭頂發誓。
認真而虛假的嘴臉,就像是一堆腐肉爆炸了。
那些字眼變成腐臭的血液噴濺在我臉上,順着我的臉頰往下墜。
我抹了一把臉,眼淚不知不覺奪眶而出。
“杳杳!”
何以桉瞬間慌了神,手忙腳亂地擦着我眼角的淚。
有好幾次,紙巾都從他顫抖的指尖滑落。
“怎麼了,感動了?”
“杳杳都多大了,怎麼還像個小孩似的,你是我的妻子,我對你好,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陌生的鈴聲響起。
他下意識地看了看我,將亮度調低,再接通。
“嗯......行,你去辦吧。”
“我中午過去。”
相識十三年,相戀十年。
也許他都不知道,我有多瞭解他。
他在開心時,總有一隻腳會微微踮起。
就像此刻這樣。
掛斷電話,他斟酌着開口,
“杳杳,我中午有個應酬——”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