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鹿哨的顫音在林間迴盪着,陳然握着柴刀的手已是沁出了汗來。
他緊緊盯着遠處的山坡,很快一處灌木叢突地劇烈搖晃,一團棕色的身影炮彈般就竄了出來!
一隻頭頂支棱着兩截短角的狍子就這麼出現在了兩人的眼簾裏,它像是喝多了一樣,蹦蹦跳跳就朝着陷阱的方向過去了。
“不是?哥們?”
製作鹿哨模仿母駝鹿的聲音,陳然甚至還擔心會引來更危險的捕食者,爲此,他不止一遍在腦海演練過要如何帶着妹妹逃走。
可哪曉得啊......
從林子裏竄出來的竟是這白山黑水間好奇心最重的傻狍子!
“布穀!布穀!”
晃神間,那隻傻狍子就已經到了陷阱的最邊緣,芸丫依偎在陳然身邊,稚聲稚氣又學了兩句布穀鳥的叫聲,那傻狍子竟直接朝着陷阱就跳了下去。
它圓鼓鼓的桃心屁股卡在尖木樁裏,四條細腿在空中不斷亂瞪,像極了翻了殼的甲蟲。
大自然的饋贈來的速度實在太快,這傻狍子往坑裏跳的那叫一個雷厲風行,陳然甚至都沒來得及喊一聲壯士請留步。
“哥!它真的自個往裏鑽!”
狍子主動跳進了陷阱,身邊的芸丫已經高興地蹦了起來,她發出銀鈴般的笑聲,緊隨着的話這纔給陳然解了惑。
爲甚麼來的不是駝鹿,而是一隻傻狍子。
“爹教過,說三長兩短能引狍子!”
這隻狍子足夠讓一家人喫上飽飯!興高采烈的陳芸蹦蹦跳跳又學了兩聲布穀鳥叫。
陳然被妹妹高興的樣子所感染,也是忍不住揚起了嘴角,可很快,身後就又傳來了一陣淅淅索索的聲音。
竟又是一隻狍子從林子裏跑了出來!
“哥!它、它在啃你褲腰帶!”
這傻狍子是一點都不怕人,蹦躂到陳然身邊,啃着陳然褲腰帶的同時還不忘用那雙“智慧”的眼珠子瞪着陳然。
囂張的模樣,就彷彿在說你瞅啥似的。
“瞅你咋滴!”
到嘴的肉,陳然只會感謝大自然!他高高舉起手中的柴刀,就用刀背將這隻傻狍子給砸暈了過去。
這一刻,陳然突然就想起了前世戰友說過的東北諺語,棒打狍子瓢舀魚,野雞飛進飯鍋裏,這白山黑水物產之豐富,還真就一點都不帶誇張的!
“哥哥好厲害!”
兩隻傻狍子就這麼輕鬆地打到了,雲丫歡呼着就蹦了起來!
破棉鞋在雪地裏踩出一串小梅花來,她跑到被陳然砸暈過去的狍子前,小心翼翼地伸出指頭,就戳了戳還在抽搐的後腿。
“哥!狍子腿也能烤得滋滋冒油嗎?也能撒鹽粒子嗎?”
小丫頭的話逗得陳然差點笑岔了氣,先前還哭鼻子只要哥哥呢,這會就已經成小饞貓了。
“今晚就給芸丫烤狍子肉喫!管飽的那種!”
有了這兩隻狍子,陳然也就不惦記駝鹿了,估摸着,這麼一陣動靜,駝鹿都已經被嚇跑了。
他扯下褲腰帶,將兩隻逮住的狍子捆好了,便和妹妹一塊踏上了回家的路。
冬日的斜陽將狍子金棕色的皮毛鍍了層蜜,一路上,芸丫蹦蹦跳跳活像只報喜的喜鵲!
她左手拎着栓狍子的麻繩,右手攥着哥哥的衣角,走三步就要回頭確認一下獵物是否還在。
若是省着點喫,這兩隻狍子甚至足夠一家人喫到來年開春,小丫頭心中有多高興可想而知!
心心念念要給哥哥娶個漂亮媳婦的她甚至都已經盤算好了,要用這狍子皮給未來嫂子做個圍脖。
被這股氛圍所感染,陳然同樣是笑得合不攏嘴,但見屯子口的炊煙隱約可見了,陳然立即就開始叮囑妹妹了。
“芸丫記住了,待會要是娘問你了,就說這兩隻狍子是二叔家給的。”
父親纔剛剛下葬,如今家裏好不容易有了點值得開心的事,陳然實在是不願意讓母親再爲自己操心。
“嗯!就說是二叔家給的!”
芸丫相當懂事,根本不用解釋爲甚麼就答應了下來。
回到屯子,兄妹兩進了自家的院門,芸丫着急和母親報喜,撒丫小跑着就衝屋裏去了。
不多會的功夫,母親系着圍裙就出來了。
兩隻足足有二三十斤的狍子差點沒驚呆她的下巴。
“然然,真......真是二叔家給的?”
“娘,芸丫總不能騙你吧?二叔從公社弄了六隻狍子,一隻比一隻肥,奶奶見我給他們家幹活,特意分了我們兩隻。”
善良的人,以爲這世上所有事物都是善良的,呂青禾絲毫沒懷疑這話的真假,見她激動得直抹眼淚,陳然只能連忙轉移話題。
“娘,我和芸丫都餓了,芸丫還想喫烤狍子腿呢!”
“好!好!娘這就開始燒水!”
搖搖欲墜的一個家終於是出現了點盼頭,呂青禾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立即就開始操勞一家人的喫食了。
鏟了滿滿一鍋的雪,一家三口立即就忙碌了起來。
芸丫蹲在竈口負責添柴,火光將她凍紅的臉蛋烤成了蜜色,時不時都能聽到她的笑聲。
陳然則是攬過了分解狍子的活,將整張狍子皮完整扒下,陳然獻寶似地捧出個毛茸茸的東西,就衝呂青禾道:“娘,你看!狍子尾巴,回頭我給芸丫做個毽子!”
“太好了!芸丫有毽子踢了!”
芸丫高興地活像是年畫裏抱着鯉魚的娃娃,這其樂融融的一幕,讓案臺前忙碌的呂青禾不自覺就加快了動作。
小時候跟着父母闖關東來到這東三省的呂青禾本就做得一手好菜,很快,滾水就在鐵鍋裏翻起了白浪,狍子肉在鍋裏煮的咕嘟作響,一股濃郁的肉香味直接就飄到了院門口。
鐺鐺鐺!
這時候,只聽得院子外傳來了砸門聲,意識到甚麼的陳然連忙就應聲道:“娘,我去開門,你看着鍋裏的肉。”
陳德忠巴不得讓自己死在山裏,估摸着應該是對方來給自己送守山人的工作證明了,陳然小跑着開了院門,果不其然,就看到了陳鐵柱的那張肥豬臉。
這傢伙腋下夾着一張蓋紅戳的牛皮紙,前襟沾着黃乎乎的玉米糊,顯然就是剛從公社食堂出來的。
也不急着將工作證明給陳然,今天在公社撈了半碗豬油渣喫的陳鐵柱立即就顯擺了起來。
“傻子!知道我今天在公社喫着甚麼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