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可不是你說的那樣。”另一個僕婦打趣，“山上回來那位已經被安排到傭人房了，今天的宴席，只是爲江湖郎中準備的，她還不配。”
蘇白芷眉頭微蹙，手指輕觸，剛要捻動，對她們施以小懲，便見廊下掃地的老僕突然直起腰板,走了過來。
"都小心說話。"老僕微怒，"蘇家現在的家底，那可是小芷小姐爹孃當年打下來的，要是沒了他們，你們今天在哪還不知道呢,而且你們口中的江湖郎中，那可是太醫院首座沈大人的故交，于山老先生救死扶傷，這麼多年不知道做了多少好事，由得你們在這裏翹舌根！"
“福伯。”有個僕婦上前勸道，“當年蘇大少爺對你的恩惠，你也算還完了吧，何必還這麼替他家說話呢？”
“是啊,不就是當年幫你安葬了老孃嗎，就因爲這個，這麼多年你在府上處處維護大少爺一家，所以才這麼不受待見，現在蘇家說的算的是三爺一家,你怎麼就不知道變通呢？”
福伯輕哼一聲，繼續掃地，不願與他們辯解。
蘇白芷不由挑眉，細看了這個老僕一眼，竟是覺得有些眼熟，她正想下去問個究竟，便聽見環佩叮噹響。
她輕輕抬眼，可來人身上衣色太亮，有些晃眼。
蘇紅櫻正被丫鬟扶着款款而來，石榴紅織金襦裙掃過臺階，在距蘇白芷三步處堪堪停住。
"你就是長居青城山的堂姐？"她鳳目微挑，鬢間金絲步搖簌簌作響，"剛纔朱雀大街有驚馬墜車，血濺七步的慘狀..."染着蔻丹的指尖忽地指向我，"我這右眼跳得厲害，結果回來就見着姐姐了。"
空氣突然安靜。
三夫人李慧蘭疾步上前，鑲玉護甲幾乎戳到蘇白芷的鼻尖："喪門星！從你回來就雷雨不斷，現在竟然害得紅櫻見了血光！"她轉向端坐紫檀椅的蘇老太君，"娘，今夜於老親臨，整個京城都看着呢，可不能讓這災星......"
蘇白芷漫不經心地撅了噘嘴，不覺輕笑出聲。
蘇遠山看見李慧蘭遞來的眼神，也跟着說，“是啊，娘，今晚對蘇家來說太重要了，紅櫻撞見血光，說不準是蘇家老祖宗仙靈，是有甚麼警示呢。”
蘇遠舟皺眉，“三弟，你這......有點太迷信了吧！”
"夠了。"蘇老太君摩挲着翡翠佛珠，蒼老聲線似枯井迴響，"小芷，你先回去歇着吧。"
蘇白芷含笑施禮，袖中的黃符悄然落地，轉身時，她瞥見蘇紅櫻得意的神色，突然府門口傳來馬蹄聲。
小廝跌撞來報："霍老將軍親至！"
蘇白芷淡定地站在門前，衆人霎時亂作一團，驚呼聲一片，蘇紅櫻緊張的直搓手，而蘇遠山已經跌跌撞撞走到門口。
蘇老太君趕忙說話，“既然霍老將軍親自趕來，那就說明他們是有求于于老，那既然於老看重紅櫻，我們且還得籌謀一番，不能太給他們面子，讓人看不起。”
“還是娘有遠見。”說着，李慧蘭推搡着蘇白芷，“愣着幹甚麼，還不趕快上樓去，府上馬上要招待貴客了，要是因爲你生了甚麼差池，你就等着吃不了兜着走吧。”
然而，還不等蘇白芷上樓，霍家玄甲衛便魚貫而入，霍老將軍銀甲未卸，腰間湛盧劍，碰着玉帶銙錚然作響。
與慌亂的蘇家，儼然形成對比。
"聽說貴府千金，得於老賞識。"霍老將軍鷹目掃過蘇紅櫻，"犬子頑疾，不知能否......"
“先不着急。”蘇遠山仰着頭，顯然是有了蘇老太君的一番話，有了底氣，“既然霍老將軍親自到訪，那肯定是知道紅櫻被於老看重的事兒，那不得不說，蘇家也跟着提了地位，那我們兩家之前商定的婚事，可能有些不妥......”
霍老將軍有些生氣，但是看着外院陸陸續續來的很多達官顯貴，也不好發作，不過看來於山和蘇紅櫻的確有兩下子，要不也不會有這麼多人來捧場。
“說甚麼呢！”蘇老太君見霍老將軍臉色不好，趕忙上前打圓場，"老將軍放心，我家紅櫻是於老的愛徒，醫術超羣，到時讓我家紅櫻和於老打個招呼，他定會親赴霍府，爲令郎診治。"
“沒錯。”蘇紅櫻下巴微抬，一臉驕傲，“於老對我可不是一般的看重，到時候他救命的本事都會教給我，我肯定也是關門弟子，霍老將軍所想，就是我一句話的事兒。”
旁邊有人討論。
“沒想到蘇家竟會有這麼厲害的女兒。”
“看來以後蘇家在京城的地位將會越來越高，那霍家還能比得上嗎？”
“是啊，那霍家公子雖然才貌雙全，是最年輕的將軍，可卻是個短命鬼......”
到最後這場接風宴，折騰得跟過年一樣隆重，來的人也不少，非富即貴。蘇紅櫻被一羣人圍着恭維，這些人無一不嘴上阿諛奉承，到最後卻都是一個目的，那就是要她在於老面前美言幾句，賞臉把把脈也是好的。
蘇家門楣不高，甚麼時候被這麼衆星捧月過，從上到下，除了蘇白芷，全都有些上頭。
“既然你們都這麼求我了，一會兒等我師父來了，我就替你們說好話，肯定讓師父給你們瞧瞧身體。”
蘇紅櫻話音未落，便見外院忽起喧譁，有一白髮老者廣袖飄飄，踏月而來，腰間懸着的正是御賜的紫金葫蘆。
來人正是于山，於老爺子。
於老越過衆人，徑直走向蘇白芷，"小芷丫頭，你之前給我的安神方，我這兩天用上了，效果甚妙，除了桂圓、遠志和茯苓，你到底還用了甚麼藥材？"
“於伯伯，我可是聽說，你的徒弟就在這兒。”
“胡說！”于山氣的鬍子翹得老高，“我想收的徒弟只有你，這你也不答應啊。”
蘇白芷笑而不語，努嘴朝震驚到靜止的人羣示意，儼然一副沒心機的模樣。
于山轉身朝着人羣問道：“到底是誰在敗壞老夫的名聲？”